“下次……”秦云柔偷偷朝李云深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他会允我来看你。”
秦思思知道秦云柔自有她的难处,也别再说什么,而是陪着秦云柔往李云深的方向走来。
李云深让秦云柔踩着圆环,把她先托上了马身,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
秦思思蓦然红了眼眶:“大姐姐……”
秦云柔也红着眸尾:“小妹……”
李云深见不得秦云柔哭,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可她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湿了他的掌心。
“你要是再哭,我下次不带你来了!”李云深一见她哭就心慌,在她耳边凶巴巴恶狠狠地威胁。
秦云柔听罢,赶紧抱住李云深的手掌说:“我……我不哭了,你下次一定还带我来看妹妹啊!”
“一言为定。”李云深亲了亲秦云柔的鬓角,用大拇指给她拭干泪水。
“驾!”只听李云深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快步已经飞奔出去。
秦思思用力的晃着手臂,追在快马的后面大喊:“大姐姐!下次再来啊!”
她一路追着马尾,直到快马完全消失在了直道上,这才停下追赶的脚步。
秦思思弯下腰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与此同时,她的泪水也大滴大滴的沿着眼眶往下掉。
她才十二岁啊,无论如何假装坚强,可还是很想念家人,想念母亲和姐姐们,玄空和寺庙的僧人都对她很好很照顾,可他们都不是她的家人,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自己的家人,甚至经常晚上偷偷哭湿了枕头。
她每天早上都把哭湿的枕头藏起来,换上新的,每天都笑的乐呵呵的,去后山给寺庙的僧人挖野菜,变着法子做各种好吃的斋饭哄玄空高兴。
因为秦思思知道,自己能出教司坊,能过这般平静这般好,都是大姐姐用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换来的,她一定要好好珍惜,一定不能做错事情,或者被玄空讨厌了,被撵出寺庙去。
秦思思在寺庙的每一天,很早就起来帮僧人们干活,她表现得很勤快,说话做事也谨小慎微的看人脸色行事,表现地特别懂事特别乖。
她甚至很努力地讨好玄空,为了讨他的欢心,给他叠被铺床,洗衣做饭。因为她实在太清楚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所以她分外珍惜。
可是她才十二岁啊,她也会累的。
秦思思看着秦云柔离开的方向,双手捧住哭泣不止的脸颊,慢慢蹲下身来。
她小声地哽咽抽泣,却因为哭的太急,一连打了三个哭嗝,小巧的肩膀也因为哭泣不停的耸动,远远看着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怪可怜的。
玄空站在不远处的树干后面,他身披金色的袈裟,右手握着褐色的佛珠,目光定在秦思思因哭泣而不停轻颤的小背脊上,他的眼眸深处是可以溢出来的佛家慈悲和关怀。
玄空走上前来,走到秦思思身边,慢慢俯身:“他们已经走了。”
他同她说。
秦思思抬起脸来,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水:“玄……玄空哥哥,你怎么来了?”
玄空掏出一方深色的干净帕子,抬手给秦思思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我来领你回家的。”他说着朝秦思思伸出手:“走罢。”
秦思思把自己的小手搁到玄空的掌心。
玄空握住她的手,站起身,牵着秦思思往寺庙的方向走,嗓音清冷淡然,但语气是悲悯而慈悲的,他说:“回家罢。”
家?秦思思眨了眨湿透了的睫毛:“玄空哥哥也是我的家人了吗?”
“是。”玄空没有看她,目视着前方,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我也是你的家人,会照顾你保护你的,别难过了。”
第70章 070
当日酉时。
尚书家的嫡女许思一日未归。
尚书府急得四处寻人, 先是找到了国公府来。
说是许思昨日参加完长公主的生辰宴后,便一直没有归家,有看到的仆人说许思是同小郡主安夏一道走的, 便又寻到了淳安王府。
安夏说, 昨夜在国公府聊的投缘, 便邀了许思来她家里做客,小姐妹抵足相聊,竟是聊到了后半夜才睡, 第二日早上卯时未到,许思就起床洗漱, 回了尚书府去。
尚书府的丫鬟也承认, 昨夜许小姐是让她带口信给老夫人,说是在淳安王府同小郡主住一宿,明个儿早上再回尚书府去, 老夫人也出来作证, 说是却有此事。
那么, 许思就应该是在淳安王府通往尚书府的路上, 失踪的。
此事,因为牵连到国公府, 淳安王府以及尚书府,便闹得有些大了,一度闹到了新帝耳朵里。
但毕竟只是失踪了个尚书家的嫡女,又不是什么关系社稷的大事,便只交给了衙门寻人,于是, 衙门派出一批衙役,在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和画像, 寻人。
又过了三日。
失踪的许思没有寻到,没想到淳安王府的小郡主安夏,也失踪了。
这样一来,三日内接连失踪两名少女,事情便发展的有些扑朔迷离了,加之安淳王爱女心切,便和同样丢了女儿的尚书大人联名上奏,把此案送到了御书房的桌案上。
新帝要忙国家社稷,哪有时间亲力亲为去调查失踪的少女案,更何况衙门已经在皇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寻找许思,按理说,匪徒看到刑部在调查此事,应该暂时收手的,只是万没想到许思还没寻到,又失踪了个安夏。
也不知这掳走许思和安夏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个,那这匪徒也太猖獗了!简直可以说是藐视皇权,目无王法!
新帝把李云深喊到御书房去,又拿了安淳王和尚书大人联名的奏本递给李云深:“此案,爱卿如何看的?”
李云深对此事略有耳闻,看了奏本只是说道:“失踪案是刑部在管,它下头的直属衙门已经派了衙役去张贴告示,四处寻人了。”
李云深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邢部在管,衙门在查,不归他大理寺的案子他不插手!
新帝扶着龙椅慢慢起身,从书案后头走出来,走到李云深跟前:“你是不是因为赐婚圣旨的事情,还在心里怪朕?”
“微臣不敢!”李云深低头道。
新帝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日,长姐来宫里陪朕下棋,朕赢了三盘,一时高兴便无意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
新帝按住李云深的肩头:“深儿啊,舅舅真不是故意的!”
李云深低着头,并未接话,脸上表情很严肃。
“唉!”新帝再次长长叹气,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罢。”
“是。”李云深点了下头,这便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
城东衙门里,知府老爷,师爷都忙的焦头烂额,三日内城东管辖区里接连失踪两名贵女,出了这般大的事,上头的刑部大人一直在给衙门施压,甚至勒令他们三日内必须抓住真凶,找回尚书嫡女和小郡主来。
“三日!别说是三日了!就是七日也不一定找的回啊!”知府老爷把刑部昨日送来的文书往桌案上一放,连连摇头。
旁边足智多谋的师爷也是一筹莫展。
两名少女都是在回府的路上失踪的,失踪的悄无声息,匪徒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没有线索的案子,如何破嘛!去哪里找人嘛!
捕快萧鹤穿着红衣,腰间挎着把削铁如泥的明月刀,他单手按在刀柄上,带着十七八个年轻力壮的衙役从外头走进堂内。
知府老爷看到萧鹤回来,赶忙起身相迎:“寻的如何了?可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萧鹤握着明月刀的刀柄站在堂下,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头绪。”
知府老爷痛苦的抱住脑袋,嗷呜一声:“这可怎么办嘛!上头一直在施压,还勒令我们衙门三日内把人找回来!这都第二日了!”
萧鹤摇头:“没有线索,要找回贵女,难如登天,莫说明日就寻回,就是十天半个月,也很难!”
“本官也是这么说唉!”知府老爷抬手去摸脑袋顶上的乌纱帽,觉得此帽危矣。
……
就在安夏失踪的第五日。
萧鹤早上卯时不到就起身洗漱,妹妹萧月正在厨房给她做早饭。
兄妹俩的父母走的早,相依为命着一起长大,也可以说是萧鹤一手把妹妹养大的,两兄妹的感情很深。
见萧鹤洗漱完,萧月把蒸好的馒头包子端上了桌。
“哥哥,这几日起的可真早!”萧月坐到萧鹤身边说道。
萧鹤拿了个肉包吃,边吃边说:“皇城内接连失踪两名少女,上头催的紧,衙门也风声鹤唳的,每日都卯时三刻就整队出发寻人,可是……”
说到这里,萧鹤握着肉包叹息着摇了摇头。
失踪的时间越久,被抓走的少女越危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的找回她们。
萧鹤吃了个肉包,又揣上一个馒头准备动身。
萧月把挂在墙上的明月刀取下来,给哥哥系在腰间,这是哥哥的护命宝刀,好几次危急关头都护住了哥哥的性命,捕快是很危险的行当,需要经常和悍匪,凶犯甚至是亡命之徒打交道,每次萧鹤出门,萧月都忧心忡忡。
萧鹤见妹妹给自己挂上明月刀后,便叼着馒头往门口走。
萧月追着送到门口。
萧鹤咬着馒头回过头来:“对了,你这几日就不要往外跑了,城里接连失踪了两名贵女,已经四五天了都没有半点线索可寻,这匪徒厉害的很!你还是呆在家中安全些。”
萧月说:“昨日给六婶补的裙裾已经补好了,我就去隔壁街六婶家里送个裙裾就回来,可以吗?”
萧鹤知道妹妹是靠给人缝补挣钱,填补家用的,其实捕快的俸禄完全够两兄妹生活了,但是萧月已经及笄,年初的时候经由媒婆说亲,订下了一户不错的人家。
萧鹤为了给妹妹多攒些嫁妆,便很是节省,他心里是希望妹妹风光大嫁的,嫁妆便是一个女人在夫家的脸面了,作为娘家唯一的亲人,他肯定是要使把劲的。
萧月看哥哥这般节俭,便也跟着节俭,连着缝补的活计也比以往多接了些。
“你几时送去?”萧鹤问。
“吃过午饭去。”萧月回道。
那便是午时三刻了。
萧鹤琢磨一下,觉得午时三刻日头敞亮,街坊四邻都开门开窗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两名贵女失踪的时间,第一个是天蒙蒙亮的卯时,第二个是天黑了的戌时,匪徒就算猖獗,也不可能选在正午天最亮的时候作案罢!
“行罢。”萧鹤说:“那你便午时三刻送去,送完后立刻回家,不许在外头多呆!”
萧月倚在门边,含笑点头:“知道了,哥哥。”
萧何揣着妹妹亲手做的馒头走出几步,他右边的眼皮跳了一下,民间有云,说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萧何是个捕快,见过太多凶案,当然是不信这个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些忐忑。
他再次回过头来,见到宝贝妹妹还倚在门边,探着脑袋看她,一见他回头,就立刻眼睛发亮的看过来,喊他:“哥哥!”
“嗯。”萧鹤又叮嘱一遍:“午时三刻给六婶家送完裙裾后,立刻就回家,不许在外头多呆,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哥哥。”萧月笑着说。
萧鹤本不是啰嗦的人,这次一连叮嘱了两遍,才算安下心来,他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从妹妹的后方照过来,仿佛给妹妹的身上渡了一层金色。
他的妹妹真好看啊,又说了一门那么好的亲事,等嫁过去后,他过不了几年就要当舅舅了,这世间便不再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他还会有可爱的小外甥和外甥女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