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锋忽然转变至此,顾云杳和玉非寒不由得对视一眼,看来不止想让她应了南宫筠的请求,还想让她重回顾家,好把玉非寒和顾家绑在一起。
“顾将军当日做的对,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安稳幸福,我还得谢过顾将军成全才是。”顾云杳对顾之曦不止有厌恶,更有一条她前世的命横亘在中间,这坎儿迈不过去。
顾之曦刚准备张的嘴倏的闭上了,他不喜这丫头也是有原因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维护他这个父亲的面子。
玉戎也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就做的太明显了。
“既然云杳已经为自己洗刷冤屈,那便是好事一桩,来,朕便同你喝上一杯,往后好好做朕的儿媳。”
玉戎举杯,众臣谁会拂了他的面子。
顾云杳走到席间座位上,看着眼前的酒杯皱眉,她如今是一杯倒,这般喝下去,今日这宴席上便什么都不用做了。说不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没人管还跪在中间的倪安柔,都齐齐看着皇帝和端王妃。
程平见顾云杳看着杯子却不拿起,便出声问道,“端王妃可是不会饮酒?”
玉戎的心思再一次被程平半途搅局,他十分不快的看了眼程平,可后者压根没看他,就关切的问人家顾云杳呢。
“程尚书见笑了,云杳确实不会饮酒,每次只要沾上,便要难受好几日。”顾云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人都听清楚,若玉戎非要她喝,便是他有意为难了。
玉戎举着杯子的手有些僵硬,看着底下众臣的目光也有些不悦。
玉非寒算着时间,在玉戎要忍不住的时候抢先一步开口,“父皇,既是儿臣的王妃,那便有儿臣替她满饮此杯,谢过父皇好意。”
他先一饮而尽,不管是话里还是动作都不给玉戎反应的机会,玉戎也只得干巴巴的笑着饮了手中的酒。
殿上众人都是个八面玲珑的,立刻装的很开怀的互相敬酒,一副普天同乐的姿态。
倪安柔跪在大殿上十分尴尬,膝盖跪得发麻也没人让她起来,还是玉戎最后摆手示意她退下。
顾云杳喝着杯中茶水,余光看着倪安柔一瘸一拐的走出大殿,在心中冷笑一声,本就有污点还想洗白,岂是容易的。
她十分愉悦的把茶碗放下,眉眼间的笑意几乎可以绽放出一朵花来。
可总有人喜欢扫兴。
“国师此次肯亲自前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顾云杳听见玉戎的声音就想找块抹布把他的嘴给堵上,破城之日都没这么讨厌过这个人。
晋国国师捋了捋胡子,一身白袍衬得他越发飘逸出尘,似乎有随时踏云飞升的可能,他声音清亮,跟那日在佛光寺听到的不大一样。
“近日我晋国筠皇子从西秦带回一副丹青,画中女子容貌倒是一般,但眉眼之间的气势却像极了一个人,是以老夫便破例为其算了一算。”
国师的话说到此处,抬眼看了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云杳,心中有些好笑,这丫头果真如她师父说的那般,是个不动声色就能算准人心的主儿。
“那国师究竟算出了什么。”玉戎似乎很是好奇,那语气神色都跟真的似的。
南宫筠玩味的看了一眼玉戎,沉默不语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玉戎比他想的还要无耻,这样的人为一国之君,那前朝的皇帝是怎样的昏庸?
“自然是算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否则老夫也不会大老远跑来一趟。”国师仍是没说明白,玉戎心里便有些微词了,这老东西是在想什么。
殿中众人一脸好奇,只有玉非寒和顾云杳一脸兴趣索然,他们早就知道了那则批命,也知道皇帝打的什么算盘,这般做戏也不过是给其他人,他们何必配合。
“那人的命格竟和前朝镇国公主傅云一模一样,可老夫觉得不妥,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有一样的命格。”
玉戎故作惊讶的道,“国师说的可是那则批命?”
在场大臣中曾有人便是前朝老臣,自然知道玉戎口中说的那则批命是什么,有人便忍不住惊呼出声,“凤格之女,统将之命,落于谁处,天下唾手。”
此话一出,高坐与席位之上的国师便点头应是,“正是这则批命,示意老夫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千里迢迢来到黎京面见陛下,顺道也想亲自看看那姑娘的面相。”
“国师不妨直说,凡我西秦子民,朕都可以给你找出来,让你当面一观。”
第177章 各有心思
玉戎说话时目光坚定,看的方向是晋国国师之处,只是有心人都能察觉得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眼顾云杳。
顾云杳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任你怎么说,我自不动如山。
国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胡子白花花像极了加粗的蚕丝,光亮的很,趁着国师那副道骨仙风的样子,仿佛真是仙人降世。
“此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端王正妃顾云杳。”国师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在场猜到没猜到的众人都像是从头顶炸了一道雷。
一时间的寂静过后,便是止不住的喧哗,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反观当事人顾云杳,端王那位正妃,竟然悠闲坐着,好不受这句话的影响。
兵部尚书程平心中此刻惊涛骇浪,看着自家这位小侄女一动不动的坐着没啥反应,心想这到底是吓到了还是根本不在乎,她可知道这晋国国师所言的批命是何意思?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玉戎也是一脸惊讶,目光缓缓移到端坐的顾云杳身上,心中有几分疑惑,这丫头是吓傻了,还是有别的内情,为何这般镇定。
“云杳,你上前来,让国师亲自为你看看。”不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的镇定,今日这则批命他都要给落实了。
一则批命可以挑起纷争无数,但若利用恰当,他西秦便可换来更大的利益,作为皇室一员,顾云杳该有这样的觉悟才对。
玉戎心想着,招手示意她快些上前。
顾云杳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清冷的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抬头高贵优雅的看着国师,那一身气势让玉戎觉得陌生又熟悉,它不该出现在顾云杳身上。
南宫筠和国师的眼睛都看向此刻的顾云杳,南宫筠想,这才是他调查到的那个姑娘,优雅高贵还有些锋利,像极了一个人。
“国师,既然是为我批命,不知可否解释的更清楚些。”顾云杳无所畏惧的姿态让大殿中一时间更加寂静。
玉戎的神色很平稳,心中却有波澜,顾云杳的态度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以他调查所得顾云杳的学识,不会听不明白那句批命的意思。
“凤格之女,统将之命,落于谁处,天下唾手。”国师的声音低沉稳健,清清楚楚传达到所有耳朵里和心里。
这句话就像个震耳欲聋的洪钟,声音大到一定程度便成了无声的震撼,那种耳膜欲破的感觉。
顾云杳面色仍是沉稳,一双明亮清冷的眼睛看着那老头。
国师心里有些无奈,崔老头的徒儿他不好逼迫的太狠,但这件事吧又是崔老头交代的,不办回去指不定被那老头怎么折腾敲诈。
想想他屋子里被崔禀意顺走的几幅字画,那可都是世间孤品,他费了大功夫才到手,就被那老小子直接顺走了,他的心在滴血啊。
“老夫的批命如此简单,想来以端王妃的学识一定听的很清楚明白。”国师捋着胡子,阎重精明一闪而过。
顾云杳心中无奈,看来是那位离家出走的崔狐狸给这位大国师下了死命令,只是她认识崔禀意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他还和晋国国师交情这么深。
“国师说笑了,我不过是个乡野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学识渊博,烦请国师大人不吝言辞为我解答疑惑。”她这一番说词让人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没什么不妥。
好笑的是,能说出这番话来,还妄自菲薄说自己不过是乡野丫头,哪个乡野丫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仔细听又没有错,她却是长在乡野,劳烦国师解释也说的客客气气的。
晋国国师的脸那是使劲才忍住没抖动,崔禀意的徒弟还真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捋着自己的胡子沉吟道,“既然端王妃如此说,那老夫也就不吝赐教了。”
他摆了摆手,站在他身后的青衣仆从立刻递上来一卷帛书,不厚,却可以看出质地十分特别,顾云杳眼尖,看清楚那竟然是传闻中水火不侵的天蚕丝所织。
这般贵重之物一拿出来,殿中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多数人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觉得那是宝贝,光是看就知道比旁的帛书珍贵。
国师的手慢慢把帛书打开,先递给了玉戎,等他看完之后郑重的把帛书递给了一旁的李庆,让他把帛书转呈给了顾云杳。
接过帛书,顾云杳用余光看了眼玉非寒,他有些担忧的眼神让她的心沉淀下来,即便是为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她也绝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梗。
打开帛书,第一行字映入眼帘,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她所写,确切说是她还是傅云的时候写下的。
第一句写的便是这则批命,可她何曾知道有这则批命,严格算起来她是接受自己已经是顾云杳之后很久才知道了那则批命。
“这……”顾云杳抬眼看向须发斑白的国师,他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顾云杳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继续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心惊,她到底是忘了什么,为何帛书上所写她的脑子里一点都没有记忆。
她不会认为这是别人模仿自己的字迹,她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些小心机,为的就是无人可以模仿,有时候同一个字,她自己都无法写出一模一样来。
她快速又仔细的把帛书看过一遍,脑中有个念头,这帛书不是完整的,虽然被人做的十分逼真,但显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顾云杳把帛书合上,看着落在国师的手中,这才垂首行礼道,“云杳何德何能,竟能看到前朝镇国公主的亲笔,即便仍是心中有惑,也觉十分荣幸了。”
“此乃傅云公主亲笔,当年也是辗转到了老夫手中,老夫便按照帛书所记载,一直等待有缘人,好把这帛书交给那人。”
这部分帛书写的只不过是各种感概,什么世道沧桑啊,什么有志难伸啊,总之就是各种抱怨之后切入了正题,把这份记载有部分当今天下局势的心得转交有缘人,望那人能辅佐明主,以安天下。
顾云杳觉得好笑,她怎么会写这么酸不拉唧的东西,还辅佐明主以安天下,开什么玩笑,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这般伟大?
此时此刻她心中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多谢国师,不过云杳并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云杳是女子,没什么大志可言。”
她这次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觉得对于要走造反路的她而言,什么辅佐明主以安天下,那是以后的以后要考虑的事。
国师哈哈大笑,若有所思的站起身,亲自走到顾云杳跟前,把手中的帛书递给她,“无妨,老夫只是按照帛书所写转交有缘人,至于要如何做,全看你自己。”
顾云杳接过帛书这个烫手山芋,看了眼国师那坚定的眼神,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批命一事可是真?”玉戎不失时机的问道,他费尽心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真的来听顾云杳的洗冤录,更不是为了让这老东西来送遗物的。
大殿之上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玉戎的身上,这让他稍稍安慰了些,他是天下之主,众人的目光应当追随他,而非一个小丫头。
“自然是真,不过命理一事非人力所能准确预测,切不可过于认真。”国师说着哈哈一笑直接走出大殿,他大老远赶来的任务已经完成,这把老骨头折腾的也差不多了,该回老家了。
玉戎暗骂一声老匹夫,说了这大半天,如此惊天地的批命竟然被他说的如同儿戏,不可认真?
南宫筠见自己国师都离开了,便也起身准备一道离开。
玉戎哪里会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收场,忙开口问南宫筠,“筠皇子不是说有事请朕帮忙吗,是何事,说出来朕定当满足。”
顾云杳已经走到玉非寒身边,今日的事他是答应了不插手,因为好戏总是要留在后面看的。
南宫筠美目一转,如妖一般的容貌这般带着一丝邪笑,顿时让台下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男人要是比女人还美,不知是福是祸。
“之前不是与陛下说过吗,想请端王妃去我晋国一游,也请陛下决定便可,怎么如今还要问啊?”他像是浑然不知道玉戎的心思,问的好想他很单纯天真一般。
殿中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玉戎没想到南宫筠会反问,一下子就十分尴尬了。
他面色尽量保持如常,可抖动的眉峰和不经意扫向端王夫妇的眼神,让大殿的气氛更是弥漫出一股难堪来。
他想借此卖给南宫筠一个人情,可被南宫筠这般一搅合,拒绝不拒绝南宫筠仍是他的难题,还彻底让自己的儿子儿媳看清了他的意图。
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抵就是说他现在的处境。
“罢了,看端王与王妃如胶似漆,大抵这请求也是没希望了,筠并非喜欢强人所难之人,此事就当从未提及过。”
南宫筠说罢一撩衣袍潇洒的离开了浮游殿,独留下不知该说什么好的玉戎。
第178章 端王中毒
玉非寒的面色阴沉,坐在他一侧的顾云杳面上也似乎隐忍着丝丝怒气,她已经是端王正妃,有玉蝶,正式入了皇室。
皇帝却还要让她跟一个未婚的他国皇子回去,且不说到底是不是想把有这样批命的危险之人送出,就单顾云杳如今的身份,皇帝的做法便是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