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徐妈妈瞬间明白,“姑娘是说,这位楚姑娘另外有什么蹊跷不成?”
月容点头,“今日朝堂上,我才知她父亲曾在青州任职,六年前鞑子破城,她父母也不知去了何处。”
徐妈妈一点就透,拍着大腿懊恼,“我就知道,这黄家求娶姑娘,哪里是什么冲喜。说不定,他们还打着害死姑娘,用那位楚姑娘顶替姑娘身份的主意呢!”
要不然,怎么不把这位楚姑娘摆在明处,反倒是需要隐姓埋名。
月容起身,凝视窗外沉沉暮色。所以,她过了回门礼,便被送到这相国寺之中,从未用黄家嫡孙媳妇的名义,在京中贵妇圈露面。柳家不过七品小官,黄家想要李代桃僵,岂不是轻而易举。
可识破棋局,她却半点儿办法都没有。今日朝堂上状告黄太傅纵容女婿引敌入城,害死她父亲,更有他们骗婚,婚书未成之事。
这两件,一件年代久远,证据早已经模糊,一件更是可以以疏忽为由,补上婚书就成。
张太傅老狐狸一般的人物,自己见他虽然倍感亲切。可他肯为了自己得罪黄太傅吗?
得想个法子才行。月容抿唇,回身去问徐妈妈,
“妈妈可知道,太后礼佛时,京中贵妇居于何处?尤其是张太傅家的女眷。”
她现下所居住的地方为黄家所有,想来张家女眷若随太后礼佛,也应该距离这四合院不远。
“等明日小沙弥送早膳来,我打探一番!”
徐妈妈上前,扶月容回内间,笑道,
“姑娘放心,那小沙弥也是个爱吃的,姑娘上月给我的杂果干,我和他分一半,这相国寺的事儿啊,就没有打探不清楚的!”
要说也快,不过几日,便到了七月中。
因夏季炎热多雨,进入七月,老天更像是破了一个洞似的,连日的大雨下个没完没了,相国寺倒还好,山势高耸,京城中低洼处多有水灾。
柳二叔所在的户部也忙碌起来,好在他还惦记月容,其间让婆子往山上送了银子并柴米油盐。说什么,山中饮食寡淡,若有想吃的,打发人买了来,小厨房里张罗省的求人。
月容接了沉甸甸的银子自是心中百般滋味,更别提跟随柴米油盐而来的,还有柳二婶亲自做的糟鱼糟鸡等荤食。柳家素来节俭惯了,月容未出嫁时,一月也不曾吃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倒是一送便是一小瓮。
她堂妹柳妍丽是个爱吃爱穿的,若是知道二婶娘送了这么些东西来,怕是要在家里折腾。
略想了想,月容把自己这阵子捡出来的新鲜布匹送了几匹回去,每个人都不一样,一看便知。靛色沉稳,竹绿顽皮清新,秋香色老持稳重,莺粉色娇俏可人。至于柳二婶得了这布匹会不会做成新衣,月容就顾不得了。
这其中,宫里也有事情发生。小皇帝雨后贪凉,非要雨中耍拳脚,朝会过后便缠绵病榻。这次,是真的生病了。
顾太后罕见推迟了往相国寺拜佛的日子。
顾知山往月容这里传过几次话,说的都是去青州查探证据的进展。至于他本人,自打那日凉亭短暂亲昵后,算起来,二人也十多日未曾见过。
倒也不是很想他,月容自己也很是忙碌。在打探那张太傅家丢了一个千金后,月容不由为那日大殿内误会张太傅感到内疚。
他看自己目光灼热,无非是想着,若自家姑娘也在,怕也是十六岁正是好时候。可自打丢失后不曾见过爹娘,也不知那张家小姐,在何处受罪。
收了手里最后一针,月容展开面前的观音小像。徐妈妈端了茶来,见茶几上摆着尺余小像。观音慈眉善目,手持宝瓶,普渡众生。
“姑娘快歇歇,这么几日,竟然能绣出来。姑娘果真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满京城,竟没有一个比得过姑娘的。”
凑近了瞧,更是不住嘴的夸,“这针脚细密,爱的不知如何是好,若是那太傅夫人瞧见,定是极为喜欢的。”
月容接过汝窑茶盏,掀开盖子润了下嗓子,仍旧递回徐妈妈手里,笑道,
“那张太傅夫人是忠王嫡女,夫君又是一品大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送这个,无非是心诚罢了。”
她想要张太傅尽心审查父亲一事,想要保全性命离开黄家,若没有外人庇佑,谈何容易。
肃毅侯虽好,可男女之间牵扯上那点子事儿后,去求他,月容总是莫名其妙的气短。
她不愿拿自己身体去换这些,若有更好的选择,自然比在男人面前献媚来的心安理得。
徐妈妈懒得去想其中内情,转身把茶盏放好,推月容去床榻上休息,
“姑娘眼眶都熬红了,快去补觉。奴婢早年跟我家男人学过装裱,姑娘若信得过,便让我来。”
月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及到第二日,两侧沉寂许久的四合院热闹起来,往来仆妇打扫庭院。
又过了两日,接近七月底,连日来大雨初歇,雨后初晴,鸟鸣声清脆,来往的婆子都多了几分精气神儿。
一大早,蒹葭喜滋滋的进门,见月容在梳妆台前梳妆,放轻脚步,
“姑娘,方才山下传信来,明日一早,太后娘娘便来烧头炷香。咱们侯爷一路护送,说是午后用过膳,就会来瞧姑娘呢!”
林妈妈在旁边听的喜笑颜开,自打侯爷那日一别,许久未来瞧过姑娘。
旁边这两个屋子青砖地面重新铺过,陈设摆件也换置一新,可侯爷,就像是忘了有相国寺这回事儿,一次都没来过。
徐妈妈在一片喜气洋洋中格外不同,拿镜子给月容看了发髻,而后笑问蒹葭,
“可打探清楚张太傅家女眷何时上山?”
蒹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许是不来了。听说,任青州知州的张家大爷,近来奉旨要回京。
那张家大奶奶姓宋,是锦州豪绅的女儿。她哥哥宋柯白手起家,家里的银钱堆成泥土,粮食在粮仓里发芽。太傅夫人极为喜欢这个儿媳妇,哪里还有时间来山上拜佛烧香。”
月容闻言,顿时没了梳妆的心思。目光看向一侧装裱好的观音绣像,她不来拜佛了吗?
也是,一个是豪绅门庭里的儿媳妇,一个是流落十几年不知所踪的女儿,自然是眼前的儿媳妇更重要些。
徐婆子敏感察觉月容心情不好,挥手让蒹葭自去张罗早膳,又去看向林妈妈,
“劳烦妈妈,姑娘嫁妆里有件豆青色对襟衫子,我瞧着配条素绸暗花裙就不错,颜色好,也娇嫩。
若太后召见姑娘,也不算失礼。林妈妈您找了来,好给姑娘瞧瞧合不合身。”
林妈妈如何不知,这是徐妈妈在支开自己。可瞧见月容一句话不说,知她也是默认的,躬身笑道,
“姑娘可有别的,奴婢一并取了来。”
“有劳林妈妈。”
月容起身来到窗前,见屋外鸟雀鸣声不断,蹙起眉心,若这张太傅家的内眷不上山,她去什么地方,能碰到这些贵妇人呢?
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徐妈妈上前,宽慰月容,
“早年老爷在的时候,曾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有俗话说什么好事多磨,姑娘想想,这或许是菩萨考验姑娘,是否心诚呢。”
月容抬首刚要说话,隔着院内梧桐树荫,阔步进了庭院的英武男人,咽下要说的话,道,
“妈妈去看看蒹葭,若有多余的早膳,让她多端些来。”
徐妈妈循着月容目光往外瞧去,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肃毅侯。
担忧的看了眼月容,见她面上并没有太多喜色,疑虑暗起,姑娘不喜这肃毅侯吗?久别重逢,这可不是情人见面的神态啊。
月容垂眸,晨起还未换外衣,一身霞影色寝衣,虽是半寸肌肤未露,可月容总觉得,这样去见男人,她宛如未着寸缕,莫名的窘迫害羞。
避开也来不及了,眨眼间男人便行至西间,月容起身下礼,
“臣妇,请侯爷安。”
顾知山难掩一身疲色,进到内室,熟悉暖香扑鼻而来,只觉得一路奔波劳碌没有白费。
扶月容起身,半月不见,她倒是越发神采奕奕。捏了下细嫩小手,果然比那劳什子玉佩来的柔滑,来不及感受更多,纤细手指便被抽开去。
顾知山并不恼,低首,见她瞧见自己无多大喜意,知她心中还念着有夫之妇的名头。
想和她多说些什么,可连日来疲惫累积,千里奔波,困乏袭来。拉月容进了内塌,去除外衣,劲装显露,合衣躺在香寝暖被之中。
见月容开口就要拒绝,索性也拉她上了床榻,
“正好你也身着寝衣,陪我躺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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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晨曦大亮, 帷帐生暖。
明明是日头升起,不是该赖床的时候。可偏偏,月容面对顾知山疲惫神色,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
屏风隔绝内外两室, 拔步床头案几上摆着山上采来的月季,姹紫嫣红, 含苞待放,为床榻上送去淡淡香气。
一侧,顾知山双目微合, 便是沉睡。剑眉星目, 高鼻薄唇,下颚线崩的紧紧,瞧着便不是轻易能靠近的人物。
浑身气势冷硬, 便是这般躺在床上昏昏入睡,也挡不住那股子沙场厮杀出来的血腥之气。
因一路奔波疲劳过度,顾知山难掩疲惫之态。月容虽不知他因为何事疲惫,可瞅见男人眼下青黑, 终极是没忍住, 和衣躺在男人身侧,
“睡吧。”
有什么事情,等睡醒了再说。他平日里清亮的眸子, 此刻血丝弥漫,也不知熬了多少次,才这般疲惫。
香软被寝, 消散疲乏之意。顾知山在熟悉沉香气息中,敏锐找到属于佳人的甜香。
他本就生的英武高大,拔步床两三米宽,平时月容一人躺在上面,总觉得空旷。可今日男人躺上去,又莫名觉得局促燥热。
这床还是太小了,得换个大的来。
她并不是很困,虽熬夜做了观音小像,对比男人满身疲惫,她那点儿子辛苦简直不值一提。
略等两刻钟,察觉男人呼吸变的平稳,悦榕悄悄蠕动了下被攥紧的手。
察觉滑如鱼儿的小手要逃,顾知山便是睡意朦胧,也瞬间惊醒过来。
黑眸利锐,直盯想要逃跑的佳人。声线暗哑,
“闭眼,你也休息一会儿。”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不在京中这阵子,她也鲜少按时就寝。
月容在利眸凝视下窘迫低头,随即意识到,这就像是被训斥的小媳妇,咬牙复又抬起头,指了指额上微湿发鬓,理由很完美,
“我早起才拿花露抿了头发,若睡下,少不得又要收拾。”
女子发髻最是繁琐,晨起小半个时辰便耗费在这上面。若是睡毛躁了头发,少不得重新打理。
若是有客来访,她梳头重新打理,今日上午,她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不过是发髻,有什么要紧。
顾知山单臂撑起身子,伸手去摸月容盘好发髻。因晨起尚未出门,她穿戴也简便。不过金银簪子箍住芙蓉发髻,鬓角带着朵缠枝宫花。
细眉桃花眼,琼鼻胭脂唇。缠枝宫花极为精细,花样是芙蓉花,富贵逼人,珍珠流苏乖巧垂在发髻一侧,顺着月容动作摆动,晃的他,心神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