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容貌生的极美,虽然因年岁不轻,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却并未折损多少她的美貌,其身姿更是妖娆到惊心动魄的地步,乔苒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不由有些感慨:这应该就是那位乔夫人了,金陵城人人皆知乔大老爷爱妻如命,甚至爱屋及乌,对与妻子容貌十分相似的小儿子也十分的宠爱。
那个与妇人容貌相似的少年就是乔家小公子了。只可惜,乔墨虽是老大,却与自己貌美的娘亲没有半点相似,外貌上像极了乔大老爷,因此也十分不得宠。乔苒不无恶意的想:也不知这乔大老爷是有多嫌弃自己的相貌,对表哥如此不喜。
看乔大老爷一手搀扶着乔夫人,一手牵着小儿子的手,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
乔墨的舅父便在此时从画坊里走了出来,对乔大老爷抬了抬手,唤了一声“妹夫”。
乔大老爷脸色稍霁,却还未说话,那乔家小公子就飞快的挣脱了他的手扑向乔墨舅父的怀里,欢快喊了声:“舅父!”
“真是舅甥情深!”红豆愤愤的看向反手抱住乔家小公子的乔墨舅父,想到她们方才被灰头土脸的赶出来,不由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子呢!”
乔苒轻咳了一声,瞥了眼红豆:这可不能乱说!
第40章 茶会请帖
乔墨也从画坊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干巴巴的喊了声“父亲”“母亲”。
乔夫人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了声:“大郎,听说你在这里,我们便过来看看你。”
乔墨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拘谨,声音干涩的回道:“多谢父亲母亲。”
这一句成功的引来了乔大老爷的一声冷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袖走入了画坊。
人都进去了,围观的百姓却还未离去,乔苒不解间,却听周围有人嘀咕着:“怎么还不出来?”
是在等什么吗?乔苒与红豆有些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便听此时周围一阵嘈杂声响起,而后见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锦袋,从里头掏了一把东西就往人群里扔来。
一边扔,一边还大声嚷着:“都散了吧散了吧,没见过人出行啊!”
一把黄豆大小的东西就这么扔了过来,红豆眼尖,就在乔苒还未来得及伸手之时,便“身手矫健”的跳了起来,而后,随着人群一阵哄闹,红豆献宝似的把抢到的两粒黄豆大小的东西给她看:“小姐,金豆子呢!”
如红豆这样,能在金豆子还未落地前就抢到的人不多,不少金豆子都落到了人群中地面上,哄闹的人群骚动起来,你推我一把,我踢你一脚如此的随处可见。
这乔大老爷的做派……委实叫乔苒有些无话可说。
和红豆挤出了人群,回头见人群哄闹混乱,不远处巡街的官差已经赶过来了,说来也巧,还是她们的老熟人——唐中元带的队。
唐中元一眼就认出了她二人,因为人群中带幂篱的女眷寥寥无几,往人群中一站便有些打眼,她身旁的红豆更是唐中元自诩“化成灰都认得”的丫头。
才看到她二人,唐中元便一阵皱眉,而后催促她们赶紧走:“走走走,你们凑什么热闹?到时候磕了碰了找谁说去?”
乔苒问他:“乔家出行一直都如此么?”
“那是自然。”唐中元回了一声,看向那个背着双手看人群骚动捡金豆子的人,呵斥了一声,“我当是谁引得百姓哄闹,原来又是乔大老爷出行啊!”
语气中不无嘲讽。
那管事模样的男人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回道:“大楚律例可没有不准撒金豆子的说法。”
那是修订律法的人也没有想到会有乔家这副奇葩做派的人,唐中元心道。
“真是钱多烧得慌!”她轻哧了一声,将还留在原地的乔苒和红豆赶了出去,“你二人赶紧走,一个不小心发生踩踏之事向谁哭去!”
说罢这句话,便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十来个官差挤入人群,大声喊了起来:“不要乱挤……”
回到玄真观的时候,观外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才回到她们的小院,便见小道童玄香吞着唾沫,手里提着一只大大的食盒出现在了门口。
“乔施主,红豆施主,你们二位又下山了啊!”玄香巴巴的看着她们。
红豆哼了一声,上前接过她的食盒,道:“别看了,今儿没买蜜饯零嘴儿!”
“那你们下山去做什么了呀!”玄香接过乔苒递过来的一把红豆私藏的蜜饯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去。
红豆哼道:“有人嫌钱多散财,诺,看到了么?金豆子!这可是我红豆好不容易抢来的呢!”
掌心中两颗金豆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玄香虽然没见过什么金银钱财,却也知道这种俗物可以换取到很多东西,见了不禁也有几分艳羡,口中道:“谁呀,连金豆子都扔!”
“乔大老爷啊!”红豆不屑的撇了撇嘴,“在撒钱呢!”
“原来是乔大老爷,那怪不得了。”乔大老爷的名号,连久居玄真观还不曾下过山的玄香都听说了,她小脸上一阵唏嘘的神情,“乔大老爷最是好面子了,听说先前有一家生意做大,便做了一对金狮子挂在门头,以示身份,结果乔大老爷听说了,便找人做了十对金狮子,一溜排开,乔家门头挂满了,当时很是轰动呢!”
红豆闻言更是一阵鄙夷,就连乔苒都无话可说了,从今日所见来看,乔大老爷确实像干的出这种事情的人。
感慨了一番乔大老爷与众不同的做派,玄香又问乔苒要了一把红豆私藏的蜜饯,在丫鬟吃人的目光中扮了个鬼脸,乐呵呵的向外跑去。
“乔施主,红豆施主,今儿后厨忙得很,离不开人呢,贫道便先走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口称“贫道”还怪有意思的,乔苒拉住了想要追过去的红豆。
红豆愤愤不已:“她会个什么?会做药膳?还是会给人治病?”
“看着炉子总是会的……”乔苒说着却听外头玄香的笑声突然一收,而后小道童恭敬中带了几分拘谨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张施主。”
张?这个观里姓张的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吧!乔苒起身向外走去,果不其然看到张解递了一把不知哪里来的蜜饯干果给玄香,玄香兴奋的小脸通红,道了声谢便高高兴兴的跑了。
“看把她乐的。”红豆羡慕不已。
乔苒走上前去,见张解身边还未收了的配囊中装了一些蜜饯干果,不由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些。”这话倒不是说男子不能喜欢吃蜜饯干果这些东西,只是相比较女子而言,喜欢这些的男子要少见一些罢了。
张解摇头:“我不喜欢,不过有人喜欢,我便时常会备一些在身边,哪天碰到了,有事相求,便给他一把这些东西,也好让他出手帮忙。”
一把蜜饯干果就能收买的除了孩子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了吧!乔苒若有所思的向他看去:“那此人一定是个心思纯粹通透的人。”
张解点头,而后对乔苒道:“今日的三例已诊完了,我明日会再过来的。”
乔苒向他道了声谢之后又见张解从袖中取出一封帖子递了过来:“有一事险些忘了,原本早上就要给你的,”他道,“昨晚,吏部的黎大人登门,托我交给你的。”
吏部的黎大人?红豆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由哼道:“是黎家那个行三的。”
金陵城不少少女的闺中情人黎三公子黎三郎在红豆口中已经用“那个行三的”来代替了。
乔苒接了过来,翻看了一下帖子:这是一封请柬,是黎家大夫人设茶会的请柬。
第41章 前行
这真是……红豆喃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乔苒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是错愕,她翻看了一番手里的请帖,对张解说道:“这请帖并没有说是给我的。”
这是一份没有注明收帖人的请帖,倒不是她多想,而是想想那时候黎大小姐对她的态度,而且如今的金陵城,对她的态度仍是以“扫把星”指代,寻常百姓尚且如此,那等讲究的权贵更不用说了,想黎家这茶会邀请的也不会是寻常人,将她请去做什么?万一谁有个跌了碰了,没准又要怪她“扫把星”了。
“黎三郎亲自交给我的,应当不会有假。”张解说着看向她,“你要不要去茶会看看?”
张解并不是个多话的让嗯,乔苒迟疑了片刻,看向他:“你是觉得我该去?”
若是他觉得她不该去的话,根本不会多这个嘴。
张解笑了笑,对她道:“你不会在玄真观呆一辈子,下山走走也好,”他说着瞟了眼玄真观的方向,道,“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这几天我会过来的。”
“黎家这时候找上门来,我担心同我身上那个秘密有关。”乔苒还没有被红豆吹捧的昏了头,她可不会真的以为黎三这种人会被她的“美色”所迷。
“不过,也确实该去看看。”不等张解回答,乔苒便做出了决定,不接触接触黎家,不会知道黎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聊着聊着天便下起了雨,乔苒让红豆去屋里拿伞,张解是时候该回去了。
两人站在檐下,看雨势越来越大,乔苒正盯着这一场漂泊大雨出神间,忽然听张解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想见自己生父么?”
乔苒刚想回一句“不想”身体里便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那种情绪激的她心口一痛,一股怨恨夹杂着濡慕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这是原主的情绪,兴许心底里,她还是渴望父爱的,不过这种情绪在乔苒这里却不存在。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压下心口的痛楚,对张解摇了摇头:“不想。”一句“不想”脱口而出之后,身体便是一松,本能的桎梏仿佛消失了一般,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语气凉凉的来了一句,“兴许死了吧!”
这反应足以表明她对这个生父的态度,张解便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红豆也拿着伞走了出来,递给张解,而后叮嘱他:“姑……”收到乔苒的眼色之后,她连忙改口,“张公子,伞记得还回来啊!”
张解笑着点了点头,向她们道谢之后,又看向乔苒,对她道:“这几日我有事,诊完之后便不过来了,你若有急事,去裴府找徐和修、谢承泽他们便可。”
乔苒会意,道了一声“知道了”,“若有急事”可见若非十万火急之事这几日还是不要去麻烦张解他们的好。
张解接过伞步入雨帘,身姿玉立,同样是走路,他不急不缓,步履从容的样子偏偏走出了一副水墨山水的味道,两人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了,红豆才忍不住感慨道:“还是小姐眼光好,这姑……张公子真不错!”
乔苒不语。
红豆收回目光,满脸随即皱成了一团:“那个黎家,咱们真的要去吗?”
“去,当然去。”乔苒将请帖交给红豆,嘱咐她道,“明日就是茶会了,记得提前和车夫知会一声。”
红豆“诶”了一声,匆匆忙忙的跑入屋内:“茶会上那些人必定争芳斗艳,小姐可不能输给她们了,奴婢有条裙子快做好了,明儿就穿那条新裙子去!”
乔苒对这些倒是无所谓:“无妨,穿的挑不出差错便好。”她是什么人,这金陵城没几个不知晓的,穿的再好也改变不了旁人的看法。
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日清晨倒是停了。
“这黎家真会选日子,还选了个好天气。”红豆看着出来的太阳叹了一声,听到院内动静声起,连忙跑回院内,乍见一身广袖罗裙的乔苒,神情不由一怔,呆呆道:“小姐真好看。”
乔苒倒没有什么感觉,许是她本就不是个过于注重外表的人,也或许是心里惦记着一会儿去了黎家可能发生的事情,对镜中的自己也不过匆匆看了眼便歇了心思。
其实直到此时,对于去黎家一趟,乔苒仍有些犹豫,不过这犹豫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区区一个黎家她都不敢去,往后那还了得?
她心里想着事情,便任由红豆为她打扮,取了胭脂在脸颊扫了扫,又点红了唇,便带上幂篱起身向外走去。
虽然这个时候张解还未出现在玄真观,但观外排队等候就医的人已经排到山脚下了,眼见观外空地上人头攒动,红豆心里一急:“我同车夫说了,让他在东边角等我们,怎么……”眼下东边角上只有一群忧心忡忡谈话的妇人,根本没见车夫的影子。
正焦急间,忽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这位可是乔小姐?”
乔苒和红豆回头,见是个衣着讲究管事模样的男人,见她们回头,男人连忙将身上的腰牌递了上去:“小的是黎府的管事,三公子命小的来接乔小姐。”
红豆闻言便是一声冷哼:现在知道讨好她家小姐了?还不是觊觎她家小姐的美色?不过现在她们可不稀罕了,有姑爷,不,张公子了。
乔苒叫了声“红豆”,对红豆摇了摇头,成功阻止了红豆将要出口的“拒绝”,而后对那男人淡淡的点了点头:“走吧!”
有黎府的人来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想也知道今日茶会上贵客云集,她们坐着玄真观的马车过去,且不说,一过去便会被人认出来,少不得一阵指点,就说对于讲究排场的贵客来说,这样的马车委实有些寒酸了,不是每一个贵客都人品端方的,总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喜欢取笑别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既然黎兆经由张解的手将请帖交给她,便有知会张解,以及向张解保证的意思,保证她在黎家不会出什么事。
先前还未反应过来,此时再细想黎兆的举动,乔苒便愈发明白了黎兆一举一动的深意。心底一叹:果真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个心思缜密的聪明人,换句话说,黎家这一辈他能出头不是没有理由的。撇开成见来看,此人倒确实能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难怪姨母当年会心动,愿意交出她这个秘密了。
黎府来接她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车夫已经在那里候着了,比起玄真观的马车,这辆马车可算得上是宽敞豪华了,里间还摆放着小几,小几上还置了几盘干碟,两本话本子供她们解闷所用。
红豆看了眼马车内布置的事物,哼了一声:“哟,这黎三公子还想的挺周全的嘛!”虽是夸赞,语气却有些怪怪的,难免不让人乱想。
这丫头越来越会指桑骂槐了,尤其是对着黎家人,这本事仿佛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