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乔大老爷生了双鉴宝的慧眼,那您看看这是不是那失窃的琥珀琉璃杯?”乔苒又问。
乔大老爷拿起其中一只细细看了片刻,点头:“不错。”顿了顿,他转头看向那老者,惊讶之余又有些愤怒,“原来三叔公就是当年那个窃了琉璃杯的大盗!”
第64章 巧合
不,不是!”那一双眼眼珠乱转的老者连忙叫了起来,“不是,不是我盗的,是赵文同那个女子硬塞与我的!”
“简直胡言乱语!”乔大老爷怒不可遏,当即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那老者的身上,“他们为何要硬塞与你?”
“肃静!”甄仕远显然对乔大老爷已极为不满了,他敲了敲惊堂木,怒道,“乔正元,你再三扰乱公堂,置本官于何地?来人!”
两个官差当即出列,拽着乔大老爷往后堂去了,不多时,便又带着走路一瘸一拐的乔大老爷再次上了堂。显然,乔大老爷是挨了几板子,当然,甄大人也并无伤着乔大老爷的意思,所以官差手里有数,让乔大老爷吃个痛得个教训便放回来了。
挨了几板子的乔大老爷总算是不随意插话了。
被乔大老爷踹了一脚的三太老爷吐出了一只门牙,擦了擦嘴上的血,这才道:“定亲前夕,赵家小姐赵倩不慎落水身亡,赵家舍不得这门亲事,便想了个李代桃僵的主意,要老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忙瞒住老太爷他们。”乔家要娶的长媳虽不看权势,却也要身家清白,那等来路不明的女子是娶不得的。
乔苒笑道:“为何赵家舍不得这门亲事?”
三太老爷瞟了眼一旁的乔大老爷,听的耳边一声惊堂木的声音,这才支支吾吾的说了起来:“自然是因为钱财。”
乔家的金山银山确实令人动心。
“那女子是谁?”乔苒又问。
三太老爷看向一旁的乔大老爷,顿了片刻之后,才道:“只听说娘家姓焦,赵文唤她焦娘子,具体来历却是不大知晓。”
原来是个不知晓来历的女子,乔大老爷咳了两声,厉声道:“便是个寻常女子,娶了又何妨?”乔家不缺钱财,又不求势,娶个寻常女子怎么了?
乔苒笑了笑,没有理会乔大老爷,只对三太老爷道:“你不知晓,但是有人知晓。”说罢转身对甄仕远道:“甄大人,请传人证嫣娘、青絮上堂。”
甄仕远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乔小姐如此有备而来,倒叫他这个大人有些无事可做,除了制止那个总爱胡乱插话的乔大老爷之外,好似也没别的事了。
“传人证!”
方才听乔小姐提起那两个人证的名字,众人便觉得不大对劲,此时见官差带着两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女子上堂,又见其中一个女子胸前隐隐露出沟壑顿时恍然,原来是青楼女子。
“奴家嫣娘,是姑苏彩绣楼的妈妈。”那个名唤嫣娘的女子说着伸出白嫩的手指指向身边那个相貌有些平平的女子,“这是青絮,楼里做饭的厨娘,年轻时候,也伺候过几个姑娘。”
被青楼里的妈妈当做摇钱树的女子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需要人伺候,这个青絮年轻时候显然就是伺候这些女子的。
“你见过她吗?”乔苒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像,展在众人眼前。
有不少人已经认出这画像就是那位乔大夫人的。
“奴家方才在堂下都听了,焦娘子嘛!奴家可是不会忘记美人儿的相貌的,姑苏见过焦娘子的也有几个老恩客,这可做不得假。”嫣娘指着画像道,“她在我这里呆过一段时日,卖艺不卖身,而后就同个喜欢作画的书生好上了。”
“这个书生可是生的这副模样?”乔苒又取出一副画像,展在众人面前。
是乔大老爷的大舅,那位乔大夫人的“兄长”赵文的模样。
嫣娘看了一眼画像便笑了:“您什么都知道了还问奴家作甚?”
乔苒顿了片刻,看向乔大老爷。
乔大老爷青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原本还以为乔大老爷要质疑一番呢!”没听到乔大老爷的质疑,乔苒有些不习惯,顿了顿,又笑道,“乔大老爷不问,那我来问。嫣娘,你指证如今的乔大夫人就是那位焦娘子,又说那位书生就是如今乔大夫人的兄长有何凭证?”
嫣娘轻笑了一声,看向一旁的青絮:“你来说吧!”
青絮低低应了一声,走了出来,向甄仕远行礼起身之后道:“当年焦娘子在彩绣楼时是民妇伺候的焦娘子,是以知晓焦娘子腋下三指之处有颗黑痣,左肩上也有一枚粉色胎记。”
乔大老爷没有吭声。
见他没有插话,甄仕远心道:看来多半是没有说错了。
那青絮说着,又解下了背着的一卷画作呈了上去:“大人,当年焦娘子同她兄长,不,这书生为焦娘子画过一幅画像,还提了首诗,大人比对一番字迹便可得知真假。”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暮暮朝朝。”甄仕远读出了画作上的诗。
还是首十分有名的情诗,这下连解释都省了。
甄仕远抬了抬下巴,让人传与堂下的乔大老爷让他指认一番是不是他那“大舅”的字迹。
画像上的人正是乔大夫人,乔大夫人这些年衣食无忧,与年轻时相貌差距不大,不少人一眼便认了出来。
“乔正元,这可是赵文的字迹?”甄仕远敲着惊堂木发问。
乔大老爷青着脸,许久之后,才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字:“是。”说罢这一个字,他便朝甄仕远俯身施了一礼,开口道:“大人,草民身体不适,可否去堂下旁听?”
人群中挤到最前头的几个少年人正低声议论着。
“这乔大老爷一贯好面子,怕是撑不住了!”有学生唏嘘道,“想想他也是被蒙在了鼓里,怪可怜的。”
对好面子的乔大老爷来说,被那么多人知晓带了顶绿帽子,这感觉真同被人架在火上烤没什么两样了。
裴曦之看向堂内,笑了:“这要看那位乔小姐愿不愿意放他走了。”
想走吗?乔苒笑了笑,对乔大老爷道:“乔大老爷,此事并非小女得理不饶人,而是同乔大老爷有关的事情还未说完。”
“急什么急啊?”堂下听了好一会儿的方二夫人忍不住冷笑了起来,“等着吧!”
这疯妇定然一早便知晓了此事,想先前她那一句嘲讽,乔大老爷便气的脸色铁青,浑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乔苒朝他笑了笑,转头又看向那个在一旁站了许久的老妇:“林婆。”
老妇站了出来,行礼过后起身:“老奴是先老夫人身边的,老夫人过世之后,便被放归姑苏老宅了。”
乔家对跟了多年的老仆一向不错。
“在外祖母过世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乔苒问她。
林婆看向乔大老爷。
看他做什么?乔大老爷此时已没了最初对上有根叔时的激动、惊愕、愤怒种种情绪,转头闭目不语。
乔苒也不以为意,朝林婆点了点头:“说吧!”
林婆这才开口道:“老夫人重病之前在查……小公子的事。”
纵使今日已经被乔家一件接一件的旧事砸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听了这一句,堂下哗然再起。
乔老夫人查了一查乔家小公子的事便病了,不久便过世了,乔老太爷让人查了一查乔大夫人的事,很快也生了病,之后也过世了。
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巧合吗?
第65章 乱拳
乔家的小公子同乔苒差不多大,乔大夫人几乎是同乔二小姐同时有了身孕。只是当时乔家上下都在紧着乔二小姐的肚子,便未多留意乔大夫人。
“乔小公子是早产儿,七月便生了。”林婆说道,“大爷又总在外头跑,若是七月的话……那时大爷不在家中。”
堂下嘘声再起,乔家这一团烂账就是再巧舌如簧的说书先生也说不出如此一波三折的故事来啊!
一时是那个乔大夫人同那个“大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暮暮朝朝”,一时又是七月生出的早产儿,堂下议论声又起,这些事摆到人面前,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乔大老爷脸早已黑的不能看了。
“老夫人觉得夫人的药用的有些问题,便怀疑乔小公子并非早产儿。”林婆叹了口气,道,“内宅之事男子总是没有女子这般心细的。”尤其老夫人又是过来人,先前紧着二小姐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待到回过神来,一查账便查出几分不对劲来了。
“只是还未来得及查,二小姐便生了重病,小公子的事便只能暂时搁置了,”林婆说着说着便开始泣不成声了,“那一年乔家当真是……后来二小姐过世,料理完后事,老夫人也病了……那样的病哪还有力气去想旁的?”
乔大老爷估摸着已经不会再插嘴了,甄仕远咳了两声,敲了敲惊堂木:“你怀疑乔小公子……”甄仕远瞟了眼乔大老爷,出声道,“并非乔大老爷的亲子,你可有凭证?”
林婆看向乔苒。
“多谢林婆。”乔苒笑了笑,走了出来,向甄仕远行了一礼,道:“请大人传人证元春堂掌柜上堂!”
连元春堂的掌柜都上堂来了啊!
堂中的女孩子站在那里,三千青丝挽于一侧,轻柔的声音在堂中回响,裴曦之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来势汹汹!”
同窗未听清楚他的话,只听到了一个“凶”字,便不由道:“哪里凶了?我瞧着这乔小姐脾气好的很,被人这般指指点点的骂了这么多年也不吭声,如此好的脾气,我自问是做不到的。”
“我可不觉得这位乔小姐脾气好。”裴曦之看向堂中的情形,道,“两个人打架,一个人胡乱挥拳,这里一下那里一下,还时不时挥空,被打那个的一声不吭,挨了十多年突然出手了,却拳拳直击要害,你说哪个会赢?”
同窗笑道:“你胡说什么?乔小姐这样的文弱女子怎会同人打架?”
“算了。”裴曦之揉了揉额头叹道,“听不懂便罢了,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整日里在书苑读书做文章的,快闷死了,好在今日总算有乔小姐来了这么一出,让他不至于这般无聊。
“十多年不出手,一出手便拳拳直击要害,我看不将人锤死,锤到不能反抗,她是不会罢休的。”
对上女孩子脸上温和的笑意,元春堂的掌柜捧着账册的手便忍不出抖了抖,他先前以为这女子给自己下套那一下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对付起乔老爷来更胜一筹啊,他在堂下听着都已经不敢想象乔大老爷的脸色了。
不消她开口,掌柜便连忙将手里的账册呈了上去:“大人,一本是元春堂的旧账,一本是这几个月的新账,都在这里,请大人过目。”
甄仕远翻了翻账册,虽然是翻到了乔家拿药的那一页,甄仕远轻咳了两声:他又不是个大夫,怎会看得懂这些东西?
“是安胎药,堂下若有生产过的妇人或者大夫随便唤上一人便会看得出其中的问题。”那掌柜说着看向堂下。
当下便有一个老者冲上堂来,神色激动:“草民是固和堂坐诊的大夫,最擅治妇人之病。”
掌柜嘴角微微抽了几下:固和堂的冯大夫,在金陵城有“妇科圣手”的美誉,也算有些名气的大夫,不在医馆里坐着,跑过来看热闹?
看着外头乌泱泱的人群:他怀疑今日这个案子,没过多久,便能传遍整个金陵城,丢脸的自然也要丢遍整个金陵城了。
有冯大夫出面,几个本欲伸脚的妇人不得已只得退了回去。
“小公子是几月生产的?”冯大夫翻着账册问道。
林婆道:“生辰在七月。说是早产儿。”
不过稍稍翻了翻,冯大夫便微微皱眉,而后摇头:“不对,光看这药量,到七月恰好足月,并非早产。”
甄仕远也懒得再去看乔大老爷的脸色了,估摸着乔大老爷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敲了敲惊堂木,问冯大夫:“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敢保证?”
冯大夫激动道:“此事草民敢拿固和堂的招牌担保,只看这药量,七月恰好是足月,并非早产。”
看来乔老夫人的猜测果然没有出错。
“好,好,好!”在一旁安静的站了片刻的乔大老爷忽地大声笑了起来,待笑够了,这才死死的盯着乔苒,“今日,我乔正元这面子例外早被丢尽了,分不清枕边人的真面目,又将旁人的儿子当亲生的养,做了个便宜爹。他日走出去,人人嘲笑,你可满意了?”
女孩子依旧神情平静,朝他笑了笑,道:“乔大老爷说的哪里话,分清真相,总好过被人蒙在鼓里一辈子来的强,不是吗?”
乔大老爷冷笑:“我知晓你与乔墨走得近,不过是为了他……”
“乔大老爷,有些话还是别说来得好,免得覆水难收!”女孩子却突然扬声打断了他的话,看向堂上的冯大夫:“那本新的账册,乔大夫人又托人来拿了安胎药,冯大夫你瞧瞧这药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