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处,宋筠漠然离去,眼底含着无穷的薄凉。
蒲儿走上前,欠欠身子,“贵人,奴家已安排薛儿去往二殿下的轿子。”
宋筠“嗯”一声,“无论使出什么解数,都要让宋致带着你说的女子回府。”
“奴家明白。”
这个薛儿,也就是今日出师的新人,是蒲儿一手培养的眼线,专为宋致准备的。
*
夜如泼墨,宋致半垂着一双醉眼,由人搀扶着走向轿子。
薛儿站在轿前,盈盈屈膝,“殿下。”
宋致瞥一眼,笑道:“薛儿姑娘怎么在此?”
薛儿含情脉脉道:“不是殿下叫奴家来这里等候吗?难道是奴家会错意了?”
宋致四下看看,问道:“你们雅荟楼的姑娘,不是卖艺不卖身吗?”
薛儿翘唇,“殿下心知肚明,就别拿奴家取笑了。为妓者,谁不想寻个靠山,免受欺凌呢。”
女子的话倒是直白,宋致笑道:“家中妻妾不和,薛儿姑娘就别掺和进去了,你暂且在此,也无人敢动你。”
话已至此,薛儿不敢再得寸进尺,只要能近得他身,还怕套不到话么,“那奴家可就是殿下的人了。”
宋致笑着坐上轿,轿帘落下时,露出一抹不屑。想做他枕边人的多了去,一个落入风尘的妓子算的了什么,即便是清倌,也没有清誉可言。
提起清誉,他靠在轿壁上呵笑,自己明媒正娶的发妻也没有啊。
算算日子,今晚又要去正殿了。不过如今于家势力逐渐冰消,他连应付那个冷清的女子都懒得应付。
回到府邸,宋致由侍女若锦引路,去往了于轩丽那边。
一路上,若锦都在小声嘀咕侍妾孙池雪的不是,说她爬到了女主子的头上撒野。
宋致没往心里去,在争宠这事儿上,谁让于轩丽不知道争取。难道他堂堂皇子,还要屈尊不成?在世家后院,不就是谁得宠,谁嚣张么。
诺达的正室寝殿,只有东卧燃着一盏烛灯,清清凉凉,亦如她这个人。
宋致不喜萧条,命人将灯火点亮,旋即走入卧房。
烛台前,身着素白寝裙的淡雅女子正捧着绣棚穿针引线,听见动静抬起眸,黛眉微微一拧,“殿下怎么来了?”
将她的不耐看在眼里,宋致不解,她可知不争宠的后果?如今于家大不如前,连她爹都要对自己点头哈腰,她哪来的底气维持清冷?
不过面上,宋致还是笑呵呵的,“见相公回来,怎么不过来?”
相公?
于轩丽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谁家的相公会在醉酒后,一遍遍掀开妻子的旧疤,提醒她,她是个被悍匪毁了清白的女人?
但骑虎难下,于轩丽走过去,环了一下他的腰身,“殿下忙碌一日,想是累了,妾身这就让人去备浴汤,殿下沐浴后早点歇下。”
如此糊弄的皇子妃,只怕就她一人了。宋致泛起冷笑,也懒得虚与委蛇,“不用了,我只是过来坐坐,一会儿就走。”
他说到做到,尬聊了几句,带着气儿离开,直接去了孙池雪的院子,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都比她有趣多了。
于轩丽坐在妆台前,取下鬓上的发簪,一一放在妆奁里。耳边传来若锦的抱怨声,“娘娘再这样,那侍妾都要骑到您头上了。”
于轩丽置若罔闻,冷暖自知的事儿,她不愿与人多言。等若锦离开,她独自做在桌前,思量起前阵子从宋致书房偶然听到的对话。
“殿下已除掉了四皇子,如今三皇子又下落不明,只剩下一个无实权的大皇子,卑职先提前祝贺殿下得偿所愿了。”
那句“除掉四皇子”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于轩丽支颐,若是这件事让圣上知道,宋致将万劫不复吧。
虎毒不食子,抡起心狠,圣上不及宋致啊。
烛火燃烬时,天际泛起微光,天明了。
雅荟楼的雅间内,容绵揉着眼皮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头重脚轻,刚好不远处有个铜镜,镜中女子穿了一件粉白色寝裙,衬得身段婀娜,只是......
容绵反应过来,快步走到铜镜前,吓得差点叫出声。
“咯吱。”
房门被推开,蒲儿捧着新衣裳走进来,“姑娘醒了。”
容绵抓住蒲儿手臂,“是姐姐帮我换的衣裙吗?”
蒲儿点点头,调侃道:“要不然呢?难不成让贵人亲自动手?”
昨晚贵人将容绵抱回来,就将她传进屋子伺候了,说起来,与风流恩客打交道多了,早就忘记正人君子是何模样,昨晚的贵人算是让她领略到了。
容绵抚抚胸口,为了掩饰窘迫,将衣裳接过来,催促道:“姐姐快出去,我要更衣。”
蒲儿抿嘴偷笑,施施然地离开。
容绵抖开衣衫准备更换,可当她低头解开系带时,发现锁骨下一片红痕。
眼前浮现一帧帧画面,昨晚她喝多了,被宋筠压在地上欺负......
小娘子气得差点跳脚,搓揉起衣衫发泄。
隔壁雅间,宋筠一夜未眠,还在与柳时易等人讨论朝中事。得知老皇帝将宋屹禁足在宫中时,宋筠冷笑,“父皇虽病着,却没有糊涂,这个时候卸了宋屹全部职务,只会让宋致如日中天。”
柳时易为众人沏茶,郑重问道:“殿下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宋筠冷静道:“比起宋致,宋屹势薄,两人无法形成抗衡。不如让宋屹再无翻身的可能,同时,将十六卫的一小撮势力引流给宋致,加深他和父皇的矛盾,让父皇亲手解决他。”
十六卫是帝王号令满朝文武的保障,一旦落入皇子或臣子手中,就会威胁帝王的安危。老皇帝多疑,定会猜忌自己的次子意图不轨。
借刀杀人,不过如此。
柳时易点点头,“可十六卫中一半的兵权在圣上手中,我们如何引流?”
宋筠慢慢摩挲盏口,不疾不徐道:“让季喜去办,适当使用离间计,再寻个貌美的侍妾,给父皇吹吹耳边风。”
柳时易认同地笑笑,看向一众将领,“去各办各的,不可留下蛛丝马迹。”
“诺!”
等众人离开,柳时易伸个懒腰,靠在凭几上,“我让后厨为殿下熬些人参汤吧。”
宋筠抿口茶,“一夜无碍,你去休息吧。”
柳时易没有起身,而是问道:“殿下准备何时现身?”
宋筠负手看向窗外,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等除掉他们二人,皇室后继无人,我再现身,方能事半功倍,取得父皇的信任。”
柳时易举杯,“那就预祝咱们不被怀疑,得偿所愿。”
宋筠扯下嘴角,眸光愈发冷寂,像个只会算计人的修罗,没有亲情,没有怜悯。
“叩叩叩。”
门外传来蒲儿的声音:“贵人,姑娘醒了。”
一句“姑娘醒了”,让原本迸发凛冽的男人瞬间收起气势,似乎这世间能换回他柔情的人,只有容绵了。
提步去往容绵所在的雅间,推门时,发现门被上了栓。
“绵绵。”宋筠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里面传出女子气呼呼的动静,宋筠拔出侍卫的佩刀,插入门缝,直接挑开了门栓。
随着哐当一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雅间内。
坐在床沿的容绵被惊到,像只炸毛的兔子,哼道:“你怎么这么野蛮?!”
宋筠反脚带上门,走到她面前,突然俯身撑开双手,将她圈在自己和床沿之间,“一大早,生哪门子气?”
沉香气息逼近,容绵向后仰靠,僵着脸蛋道:“你昨晚欺负我。”
宋筠露出迷茫,像是不记得昨晚的事,“昨晚咱们喝多了,做了什么?”
知他是故意的,容绵想捶他,却见他眼睫下浮现青黛,想是没有休息好,挥出去的拳头生生收了回来。
见状,宋筠扣住她一侧肩膀,轻轻一推,将没有支点的姑娘推在了锦被上,随之倾身压住。
“你......”容绵紧紧闭眼,以为他又要索吻,可迟迟没等来湿润的触感。
颤巍巍睁开眼,发现男人已经倒在她身上沉沉睡去,俊逸的面容微微泛白。
这样没有设防的宋筠,是外人几乎见不到的。
容绵心想,看在他收留自己的份儿,就纵容他两刻钟,就两刻钟,多一息都不行。
半个时辰后......
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容绵开始推搡,感觉他快把自己压扁了,“宋筠,宋筠。”
宋筠拧眉醒来,看见小妮子面红耳赤地在那儿扭动,身子一歪躺在一旁,跨过一条长腿压住她,“别乱动。”
容绵扭头瞪他,“我腿麻了,你还压我。”
宋筠闭眼笑笑,眉宇间还凝着一丝疲惫,收回腿,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压在自己身上。
容绵想要鲤鱼打挺,却被一双铁臂桎梏住,动弹不得。
男子怀抱温热,带着好闻的气息,容绵咬唇,挣扎片刻最终软化,趴在他身上,像个软绵绵的面团。
终于老实了,宋筠踢掉锦靴,舒坦地躺在锦被上,大手一下下拍着小妮子的后背,“屈服了?”
容绵偏头看着投在窗棂上的日光,嘟囔道:“看你可怜。”
明明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还非要嘴犟。宋筠长叹一声,抬手撂下一侧帷幔,遮挡了耀目的日光。
从昨晚起,他就知道她动摇了。小丫头心防重,除非是在自己绝对信任的人面前,否则,是不会饮酒的。
可有些话说出来反而大煞风景,宋筠选择缄默。
水到渠成,或许是感情最好的诠释。
“绵绵。”
容绵没好气,亦或是恼羞,“干嘛?”
宋筠抚着她的长发,清朗开腔:“我会好好待你。”
星月为媒,他想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6000,今晚不更了,明天晚9点见~
感谢在2021-09-07 00:33:36~2021-09-07 21:1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