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仆从被崔贺樟使唤到中庭的宴席附近守候着,一边靠在长廊的石阶上说话,一边时不时留意其他人的动静,防着有人要往西南那处去。
“郎君吩咐要等半个时辰,可我看,现下才小半个时辰呢,夫人就已起疑了,只怕没一会儿,就要派人去寻了。”
“寻就寻吧,咱们府里这么大的地方,郎君那儿,等寻到时,也早过了一个时辰了。”
崔贺樟风流成性,外头的人带不回来,在家里,有时见到貌美的侍女,也要拉近了瞧瞧,侯夫人管不了外面的,索性将府里稍有点姿色的侍女都打发走了。
崔贺樟意兴阑珊了好一阵子,现下办这一场寿宴,邀了不少宾客,里头有碰不得的贵族女郎,自然也有能碰的,侯夫人起疑,也在情理之中。
“唉,倒是沈家那两个,心可真大,亲女儿也舍得,竟还吃得下饭。”
“我记得,那位秦夫人似乎是继室夫人,沈大娘不是她亲生的。”
“啧啧,阿娘不是亲生的,阿父总是亲生的吧?又不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自己的女儿也敢出卖,就不怕遭报应。”
“可不,方才我看那小娘子,娇娇弱弱的,好好一个女郎……可惜,同杜家那个和离过了,怕也是因此,嫁不了好人家吧。”
“还别说,那小娘子,当真美貌,难怪郎君会这么惦记,连嫁过人也不在意。若不是如今沈家失势了,恐怕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可惜呀,这就是她的命。”
两人都是常年跟在崔贺樟身边服侍的,知道不少事,趁着没人注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议论着,还时不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不一会儿,他们果然等来了人,却不是侯夫人派来的,而是太子妃派来的。
“殿下令我等去看看八王在哪儿,可要服侍,顺便也去看看郎君,给郎君提个醒,莫让夫人挂怀,免得在客人们面前失礼。”
两人面面相觑,立刻回:“郎君还在歇息,奴这就去唤,不敢让太子妃殿下惦念。”
那侍女点点头,转身要带着另外两名侍女往别处去寻八王。
其中一个仆从见她走的是郎君所在的西北方向,忙上前道:“留步,留步,八王不在那边,奴方才一直守在这儿,没见八王往那里走!”
侍女的脚步一顿,问:“那你们可知,八王去了哪里?”
这两人哪里知晓?他们先前一直跟着崔贺樟,等再回来时,八王已然不见了。可西北方向,是绝不能过去的,于是,另一个人随手指了个方向,道:“奴见殿下朝那边去了,那边人少,空屋子也多。”
他指的方向,正是南面。
“知道了。”侍女朝那边看了看,当即带着人往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说:
恒恒是意志坚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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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掌控
南面的楼阁中, 月芙仰在卧榻上,半阖的眼底已迷离得不成样子。
她今日梳的是堕马髻,乌黑的发丝如云堆积在左侧, 再斜插一支蝶恋花鎏金点翠步摇, 本就有楚楚动人的风情。
现下发丝乱了,衣衫散了, 脸颊晕红,唇瓣湿润,额角还覆着细细的一层香汗, 一点一滴汇聚, 在摇摇欲坠时,稍一摇晃,便飞快的滚落, 隐入发间。
有一缕碎发被打湿了,恰好黏在右侧的脸颊边, 蜿蜒曲折, 仿佛水中的蔓草, 纠缠人心。
赵恒便是被缠住的那一个。好不容易艰难地撑起上身, 顿时又感到一阵窒息。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无法自控地再度俯身,用力含住她泛红的鼻尖,再逐渐下移,压住她已经被吻过的唇。
月芙的一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袖摆,另一只手则攀在他的肩上。
隔着衣物,她能感觉到底下结实有力的肌肉, 坚如铸铁, 十分可靠, 和杜燕则、崔贺樟的清瘦单薄完全不同。
“殿下,我——”
她感到他的手已经从她的脖颈处慢慢下移,正胡乱地拉扯套在外面的那件大袖衫,连忙按住,张口想说点什么。
可是才一开口,又被堵住了。
她挣了挣,然而,早已动情,又哪里抵挡得住?最终,推拒的手慢慢滑落。
反而是赵恒,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捡回了一丝理智。
他费力地将自己挪开,一个翻身,侧卧到一旁,背对着她,痛苦地弓起背,拼命控制自己。
“你走吧,离我远点。”
这是一张供人小憩的卧榻,有些窄小,即使赵恒已经有意避开,后背仍然免不了贴着月芙,说话的时候,一阵轻微的震动,带着火炉一般的热度,传递过去。
月芙的呼吸还没有平复,胸口依旧起伏着,转过眼去看他的背影。
他浑身都紧绷着,时不时颤动一下,后背弯得仿佛一张巨大的弓,弦已拉紧,却用蛮力阻止了不得不发的箭。
“殿下,为何?”
她轻声问,不懂他已这样难受,却还是如此克制。
他是皇子啊,生于万人之上,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子,就连杜燕则那样普通士族出生的郎君,在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
赵恒依旧背对着她,身形不住地起伏,吃力道:“我……是来帮你,来救你的,不能做和他一样的事!”
月芙的呼吸猛然一滞,心口一下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压一压,就能压出一汪清泉。
“你快走吧,我忍一忍就过去了……记得别再回方才那里,往人多的地方走。”
月芙抽噎了一声,努力从卧榻上爬起来,等脑袋里那阵晕眩过去,便照着他的话,起身往木梯的方向走去。
这就是她最初期盼的结果,被赵恒救下,让他确信崔贺樟对她有不轨之心,便可继续求他,出手彻底摆平崔贺樟这个隐患。
第一步已经达到了,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完好无损地离开。
可走到木梯边时,她仍旧没忍住,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
他那么痛苦,又那么狼狈,都是因为她。
“你快走啊!”
迟迟没有听到下楼的脚步声,赵恒感到越来越急躁。
月芙却忽然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目光坚定。
“不。”
她重新回到卧榻边,在他那一侧跪坐下来,面对着他,伸手去解他腰间的衣带。
“你做什么!”
赵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面带异样的潮红,瞪着混沌的眼眸质问。
月芙忍着内心强烈的羞耻感,轻声道:“殿下救了我,我、我也想帮一帮殿下……”
说着,她一咬牙,将另一只没有被他攥住的手一下伸了过去。
“你——”
赵恒浑身一紧,震惊地瞪着她,只觉整个命脉都被她掌握。
“这样,殿下会好得快些。”月芙低低地说,脸颊已红得宛如朝霞映日。
她对这些事,一点也不陌生,赵恒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她比他自己还要更熟悉他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那香的作用,他的一切感受被无限放大,而娇小的她,已经完全掌控了他。
……
那两名守在宴席附近的仆从望着渐渐远去的侍女,一时犹豫起来。
“要不要现下就去向郎君知会一声?”其中一个问。
“可才小半个时辰。”另一个也有些犹豫,凑过去挤眉弄眼,“郎君可是用了些手段的,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
“但太子妃殿下已亲自着人来问了,夫人那儿又盯得紧……”
两人嘀咕一阵,最终在侯夫人怀疑的目光扫过来时,同时打了个哆嗦,赶紧朝着崔贺樟所在的那间屋子奔去。
只是,等二人到了屋门外,却立刻发现不对劲。
他们离开时,分明是将门关严了的,可此刻,门却只是虚掩着,四下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人在。
这和他们料想中令人羞耻的画面截然不同。
二人对视一眼,先试探着唤了两声“郎君”,见始终没人应,这才确定出了事,连忙推门冲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早已不见了那位沈娘子的踪影,只剩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贺樟。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先探鼻息,见呼吸均匀,仿佛只是晕了过去,这才开始唤。
“郎君,郎君!快醒醒!”
崔贺樟已经晕了一阵子,被这样唤了好几声,逐渐转醒。
脑后被劈的那处还钝钝地疼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才终于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人呢!沈月芙去哪儿了!”
仆从忙答:“郎君,奴也不知,方才进来时,便只有郎君一人躺在这里,不见沈娘子的踪影。”
崔贺樟想着方才被人劈的那一掌,怒火中烧,偏偏他根本没来得及看见那人的长相,连记恨,也不知该记恨谁。
“方才让你们两个守在前面,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到这边来?怎么没有拦?”
“未、未曾,奴等一直守着,不曾有人过来。”
“两个废物!连一个活生生的人过来了,也看不见!”崔贺樟一脚踢翻了其中一个,“没人过我,那是何人将我打晕,又带走了沈月芙?难道是你们?”
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异样的潮红,胸口因为怒火而剧烈起伏,连眼珠子也有些突出,表情狰狞,看起来有些瘆人。
“奴、奴不知,更不敢啊!”两人连忙跪地告饶,“放眼整个长安,敢打郎君的,恐怕也没几个呀!”
这话却是提醒了崔贺樟。
他父亲虽只有侯爵,可身份却是圣人的亲家,一旦过世,自然就会追封国公。将来太子继位,崔家的地位,便可过去的沈家,如今的王家一般,为众多外戚之首,除赵氏之外,无人能敌。
有谁敢在他的家中,对他出手?
宾客之中,比他位高权重的不在少数,但有太子和太子妃在,没一个会在别人的府中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