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盈盈恰好看见这幅场景,忍不住皱眉道:“她这人怎么这样。”
秦瑾瑶看着她,笑着嗔怪道:“还说人家呢,你就比人家强啦,我那幅画一共就花了两千两银子,你倒是厉害,一下子就给我要回来两千两。”
“怎么样,要不要分我一半。”厉盈盈坏笑道。
“成吧。”秦瑾瑶笑着与她靠在一起,二人一同入了贵女席。
秦瑾瑶比她们几个人都大一些,很快就要及笄了。这也就意味着,秦瑾瑶在明德馆呆得时间越发屈指可数了。因此姐妹几个都十分不舍,秦瑾瑶也越发珍惜能在明德馆读书的日子。
崔书宁和厉盈盈坐在秦瑾瑶一左一右,三人聊得热热闹闹。秦月瑶与赵晚宁坐在对面,假装看不见这三人。
“对了,我险些忘了。”崔书宁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张请帖了。“神威大将军之女韩云薇不日大婚,说是跟你熟识,让我把请帖带给你。”
“我说怎么许久都不见她的动静,原来是要成婚了。”秦瑾瑶虽然只见过韩云薇两三次,但二人性格直爽,因此十分合得来。
所谓朋友,并不在于认识多久。
“夫婿是谁?”厉盈盈虽然不认识韩云薇,但也听过她的名字。
“听说是她父亲麾下的一员大将,虽然官职不高,但为人极好。”
“神威将军选下的人,自然是不错的。”秦瑾瑶说道。“她比我大一岁,这么快便嫁人了。”
“你呢?你也快及笄了。你们秦府总不能再给你订一个江侍卫。”厉盈盈说着,还冲着不远处的秦月瑶撇撇嘴。
秦月瑶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秦瑾瑶手里的请帖。
她原本也和韩云薇是好友,但后来不知为何慢慢就淡了。这一回,竟然连成婚的请帖都没给自己,反而给了秦瑾瑶,秦月瑶心里酸极了。
“你要送什么?”厉盈盈问道:“正好你手里有两千两银子,我就不跟你分了,你直接给人家准备新婚礼物吧。韩云薇身份贵重,可别弄得寒酸了。”
秦瑾瑶点点头。她的箱子里还有一斛紫珍珠,再加上一对蝴蝶鎏金嵌玉镯,这些都是配得上韩云薇的好东西。
赵晚宁在旁边推了推秦月瑶的胳膊。“月瑶,虽说云薇没给你请帖,但你们也算好友,你去不去送些什么?”
秦月瑶想想自己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又想起自己的首饰,撇撇嘴道:“我跟她早就不来往了。若是你成婚,我还会认真想想这事儿。”
赵晚宁有些羞赧,低声问道:“对了,你跟高公子可好?”
“就那么回事吧。”秦月瑶嘴上如此说,脸上却笑得像花一样娇艳。
今日寿宴过后,何氏窝着一肚子火回到了秦府。秦怀德乘了另一辆马车回来,一进门便听见她在吵嚷。
“你说这秦瑾瑶是不是故意的,原本就知道我手里没银子了,非要和几个贵女合起伙来一起从我这诓了两千两银子。你说说,咱们府里都什么样了,都要揭不开锅了,我这两千两银子凑得容易吗我?”
宋妈妈一边给何氏顺气,一边叹道:“谁想到那丫头这么有心眼。但不是我说您,夫人呐,您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争强好胜,从府里凑出一万两现银给公主送去啊。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人的月例要过完年才能下来,那些铺子和田地今年光景也不好,哪能生出银子来。”
“我,我还不是想在母亲面前讨个好!这几年自从月瑶长大,我去的少,母亲待我就大不如前了。”何氏抹着眼泪道。“说到底,还是秦瑾瑶不好,手里还有她外祖母留下的银子呢,也不说交到公中来。”
“哎,咱们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宋妈妈也觉得何氏有些过分了。“对了,苏姨娘那还好说,荣姨娘和老爷那的开销可怎么办。”
“实在不成,就把今日给瑾瑶买寿礼的两千两银子要回来。”
“不成。”
何氏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子声音吓得一惊,随后抬头,便见到秦怀德阴沉着脸看着自己。“老爷,老爷不是要晚上才回来……”
秦怀德鼻孔出气,冷哼一声,“若是晚上回来,只怕你把这个家都卖给公主府了。”
“老爷听见了?”何氏慌张地手足无措,随后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我能怎么做,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虽然母亲如今不得小皇帝看重,但好歹也是皇亲,咱们围拢着母亲,不是也多一层依仗嘛。”
“哼,我看你只是想在你几个姐姐面前争些颜面罢了。”秦怀德心中烦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眼前的何氏越发蠢笨无能。
比起当初的吴燕儿不知差了多少倍。虽说吴燕儿家世不好,可当时始终为自己奔走在命妇贵人家中,不知积下了多少好感。可眼前的人呢,除了在家里折腾原配留下的嫡女,就是往娘家搬银子。
秦怀德觉得,自己对何氏的好感已经被一点点耗干净了。
“老爷,你听我解释。”何氏紧跟着秦怀德走向书房。“老爷,您想想,当初若不是我母亲,你的官职也走不到这么高。如今几位姐夫都不如你,咱们不得知恩图报,好好回报母亲么。老爷,我可都为了咱们秦府好。”
“你的意思是,若没有岳母,我便依然屈居六品小吏的位置了?”秦怀德将外袍脱给小厮,走进了书房。然而书房并没有寻常时候热气腾腾,人一走进去,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哈气。
“怎么不烧火?”秦怀德蹙眉。
小厮立刻垂眸道:“老爷,书房的炭不够了。管家说新炭还在采买,只能忍两日。”
秦怀德一把从小厮手中夺过外外袍,不顾何氏的颜面冷声道:“你瞧瞧,如今这家里都被你管成什么样子了?之前有平儿闹事,荣姨娘受害,如今倒好,我一个堂堂的从一品大员,连个暖和的地方都没有。”
“我有什么办法。你们秦府积蓄少,那点子铺子田地都是我的嫁妆,你一年的月例还不够塞牙缝的,你叫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生钱吧。”何氏歪着脖子犟,双眼气得通红。她觉得自己也是真委屈。
秦怀德呵呵两声。“燕儿在的时候,我不过六品,这书房也永远都是热烘烘的。”
“那老爷去死人墓里把她挖出来啊。”何氏气急败坏喊道。
“混账!简直不同人语!我若早知你这幅德行,真不该把你娶进门!”秦怀德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一巴掌把何氏扇到一边。
“来人,去叫荣姨娘陪我出门吃酒。”秦怀德冲着身后的小厮吩咐着,转头又看向何氏,一脸恨铁不成钢骂道:“我若是你,现在就回娘家把银子要回来。若不然,这管家之位也不用要了,府里女人多的是,我看哪个管家都比你强些。”
何氏一听要带荣姨娘出门吃酒,本就觉得这颜面恐怕要丢到府外去,又一听秦怀德的话说得如此重,忍不住拍着大腿痛哭道:“秦怀德,你良心败坏!”
“这日子没法过了。”何氏抹着眼泪,仰面哀嚎。“自从那小蹄子入府,我简直没一日消停,日日都闹腾得我心力交瘁。先是月瑶大病一场,后来又闹出进赌坊的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因为她秦瑾瑶么。”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秦怀德被这幅样子闹得头痛又胸闷,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刚披了外袍的荣姨娘冻得小脸通红,看着何氏坐在雪上撒泼的样子,忍不住蹙眉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她念叨些什么呢?这些事,哪有一件是瑾瑶姑娘的不对,不都是她的错么?”
“你胡说!”何氏气得起身,不顾身上的泥雪,上前就要去抓荣姨娘的头发。
荣姨娘赶紧闪身到了秦怀德身后,一脸无助受惊的样子。秦怀德赶紧把人护在怀中,“放肆!何芝兰,你是疯了不成!”
“我疯了,我就是疯了。秦怀德,你说这日子还有法过吗?一个小小的姨娘,竟然能对夫人评头论足!我是谁,我是临安公主的长女,从小到大备受疼爱,更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堂堂的秦府主母,她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我?我看她跟那个贱蹄子秦瑾瑶,都是一伙的!”
“疯了,简直疯了。”秦怀德跺着脚,吩咐左右小厮把何氏推回屋里。荣姨娘一边给秦怀德顺着气,一边赶紧劝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我看夫人恐怕是累着了。不如先把管家权放给旁人,让夫人歇歇吧。”
“你敢!你敢!”何氏挣脱两个小厮的束缚,又冲了过来,但没走几步,便又被小厮捉了胳膊。
“罢了罢了,大男子不与女子计较。宋妈妈,你熬些安神汤给夫人用了。等她明白时再告诉她,若是补不上府里的亏空,就不必管家了。荣儿,我们走。”
荣姨娘便乖乖巧巧地跟在了秦怀德的身后。
留下府里哀嚎阵阵。
第56章
韩云薇的婚事极其盛大。备受小皇帝宠爱的神威大将军在那一日风光无比,秦瑾瑶也头一次见到了禹州成婚大典的气派奢华。
那一日,几乎整个禹州城的贵人们都到了。
秦瑾瑶的座位靠后,几乎是大殿上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围的贵女们都凑到前面去看热闹,秦瑾瑶没有往人堆里挤,一个人坐在那,但确实发自内心地替韩云薇高兴。
只看新郎始终看向红盖头的眼神便知道,韩云薇遇到的大概是真心人。
“请神威大将军贺辞。”
于是,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站到大殿正中央,语重心长地说起自己的女儿。秦瑾瑶正一脸欢喜地瞧着,忽然感受到殿门忽然敞开,接着便是一袭黑袍毫不犹豫地坐在了自己身侧。
“殿下,殿下坐这不合适。”秦瑾瑶见了来人俊逸出尘的眉目,赶紧说道。
“有甚不合适?”顾修延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是啊,人家是摄政王,普天之下,除了皇椅,哪有人家坐这不合适的地方呢。但秦瑾瑶依然有些羞赧。哪怕一同用晚膳,他也没有坐得这么近。
“殿下是来贺云薇新婚之喜的?”大殿一片喧闹,此刻还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二人,倒是让二人得以好好地说会话。
“是。韩将军是国之栋梁,他的千金有喜,自然要来想贺。”顾修延毫不犹豫答道。
“殿下可认识云薇的夫婿?”
“并不熟识,但总听人提起,虽然年岁不大,但也算军功在身了。”
顾修延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自己已近暮年。然而秦瑾瑶却知道,其实眼前这个看上去稳重冷傲的男子,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
但整个大厉,哪怕是三朝的元老见了他,也要畏惧三分。似乎他世事练达,目光如炬,气势如山,生来便是比皇帝更气质贵重的人。
坐在他的身边,秦瑾瑶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而后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草木香气。他修长的手指捏住玉盏,饶有兴趣地打量一番,而后又放回桌上。
“听老师说,你下个月便要离开明德馆了。”顾修延又开口,聊得却是秦瑾瑶。
“是,下个月就要及笄了。”
顾修延眉心一动。“在秦府?”
“是。父亲说会在秦府办及笄礼。不过,我来禹州不过大半年,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来。”秦瑾瑶的语气淡然,似乎不甚落寞。
“白管事曾说……”
“还请殿下转告白管事,秦府并非什么良善之地,我在那如今也只能勉强算是独善其身。如今母亲之死还未查清楚,所以请白管事不必登门道贺,否则何氏那又要生事,只怕我应变不及。”
秦瑾瑶说了一大堆,才发现身边的人始终沉默不语。她有些忐忑,本以为顾修延生了气,没想到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听见的只是一声简简单单的“好”。
“多谢了。”秦瑾瑶轻轻点头说道。
似乎顾修延没有听见,已经把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到了殿内的二位新人身上。此刻婚典已经结束,早有人把新娘送进洞房,只剩下神威大将军在安排座次。
这会,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摄政王大人来了。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接着呼啦啦跪了一片。顾修延这才不慌不忙地从秦瑾瑶身边站起来,朗声说道:“免礼。”
秦瑾瑶随着众人跪下去,第一次感受到他权倾朝野的魄力。
在刚才那一瞬,原本喧哗不已的大殿竟然鸦雀无声。
第一次遇到顾修延时感受到的压迫油然而生。秦瑾瑶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认识他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来,除了前两次见面之外,他似乎对自己收敛了气势,让她早已放下了戒备。
若不是刚才这一刻,秦瑾瑶几乎都要忘了,摄政王在传闻中是个怎样的人物。
杀伐果断,甚至在朝堂上也能一剑封喉。
征战沙场,连神威大将军也不敢逆其锋芒。
世人莫不仰起鼻息。
但在自己的记忆中呢,顾修延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他剥虾壳时也会小心翼翼,看向自己时根本没有半点冷峻……
秦瑾瑶想起那句。“你是我顾修延护着的人。”
从耳尖开始,秦瑾瑶的脸忽然绯红一片。
崔书宁走过来问道:“摄政王大人方才是从你身边过去的吗?我的天,是不是我看错了……传闻说摄政王从来都不允许女子靠近,似乎是不喜欢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哪有女子不用脂粉。”
“我看你也用了啊。”崔书宁过来掐了掐秦瑾瑶的脸。“他到底过来做什么?”
“过来,问问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