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会有两全其美的事!
听出她为何心不在焉,裴湛怔愣了一下,遂顿,他眉眼染上一抹笑意,浅浅淡淡的,却是真切的愉悦,他拍了拍女子的手,安抚她:
“别担心。”
“除了圣上,还无人可一手遮天。”
此事倒真不是裴湛轻狂,往日他没有准备,方才被幕后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长公主早已安排人随身护着他,再想私下要他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了。
裴湛怕女子不信,他说:“我既然决定帮你,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甚至不能将肃亲侯府牵扯进来。
若无准备,他怎敢对简瑶夸下海口?
但裴湛对女子的担忧甚是受用,他可以为了她涉险,可若她只觉理所当然,任何人时间久了也会觉得心寒。
如今之下,裴湛反而越生几分怜惜。
不过,裴湛将女子披风拢紧,咬牙轻啧:
“今日特意在院中等我,是怕我再进你闺房?”
小心思被发现,简瑶涨红了一张脸,匆忙低下头,心虚地反驳:“不、不是。”
她们私下定情,本就不妥。
两人终究并无任何明面身份,怎可任由他再随意夜探闺房?
裴湛意义不明地嗤哼一声,也懒得戳破女子家的小心思。
夜色渐深,他离开的时候,才说了一句:
“昨日婉丫头和我说,再过半旬,五公主在皇家别院设宴,邀人一同春游赏景,估计会热闹一些,到时,我带你一同前去。”
裴清婉和裴湛提起时,裴湛本是不想去的。
结果今日一来,就见简瑶在胡思乱想,裴湛觉得,还是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就不会总这般忧心忡忡。
女子愁绪的确甚美,但裴湛总想叫她开心些。
裴湛走了好一会儿,简瑶还没能回过神来,青栀听见院内没了动静,打着哈欠走出来,嘀咕:
“姑娘,该歇息了。”
简瑶呆呆地抬头看她:“他说,带我一同去皇家别院,这是何意?”
她问得吞吐,似迟疑不解。
青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旁观者清,她一下子就看出裴湛的用意:
“恐怕,一是想叫姑娘出去散心,毕竟,连奴婢都觉得姑娘最近的状态不对劲,老是闷在院中,仔细着闷出病来。”
青栀借机说出心中不满,简瑶被噎住,心虚地眼神躲闪。
锦姨和父亲的事压在她身上,简瑶怎么可能不忧心?
但很快,简瑶就被青栀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这其二嘛……”
青栀捂住唇偷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那自然将姑娘领出去转转,好叫旁人知晓,姑娘是他护着的人,让旁人都长点眼,仔细着些!”
姑娘貌美传长安,往日为了见姑娘一面,锦绣阁总客似云来。
哪怕贵如小侯爷,心中不也得提防着些?
可不得赶紧确定名分,打消旁人的觊觎之心?
简瑶臊红了脸,嗔恼:“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末了,简瑶眸中闪过一抹黯然,她安静下来:
“况且,我和他身份差距甚大,哪怕他有心,恐落入旁人眼中,我也不过上不得台面。”
这话自嘲得有些难听,总归青栀听不下去,她呸了几声:
“姑娘说什么呢?!”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这人不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姑娘又未做什么下三滥的事情,姑娘如此好,小侯爷对姑娘心生爱慕,最是自然不过。”
青栀掷地有声:“只要小侯爷端正态度,谁敢轻视姑娘?”
“若当真有那般情况,不外乎嫉妒和小侯爷不够上心!”
但话又说回来:“小侯爷为姑娘做了这么多,可谓真心十足,所以,姑娘在担心什么?”
青栀真心不解。
在她看来,谁对姑娘真心好,谁就是好人。
裴湛在其中尤为突出。
所以,姑娘和小侯爷,当得起郎才女貌,青栀读书少,可也说得出般配二字。
青栀的话似当头棒喝,把简瑶彻底敲醒。
她在担心什么呢?
恐人若生了欢喜,就容易生出自卑。
往日,她初识得裴湛时,虽觉两人身份犹如鸿沟,但即使如此,她对上裴湛,也不卑不亢,自在如然,可如今,她眼中只有裴湛的好,反而暗生自惭形秽。
简瑶捧脸看向青栀,眼中恍惚散去,她失笑。
她自觉坚韧,可如今想来,却还不如青栀来得明白腔勇。
裴湛顶着压力,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万事皆在替她考虑周全,她反而生了自卑和退缩。
当真不该!
“青栀,谢谢你。”
青栀一脸迷茫:“姑娘谢我什么?姑娘想通了就好,时辰太晚了,姑娘该歇着了。”
简瑶朝隔壁看了眼,倏然扬起一抹笑,声色惊艳:
“是该休息了。”
青栀扶着她进去,一边小声嘀咕:“好久没见姑娘这般笑过了。”
自从夫人去了后,她就几乎没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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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牢房,最近送进来一个人。
白三亲自带进来的人。
只在牢房中关了一日,就被带进了刑房,犯人被绑在木架上,麻绳绑得很紧,在男人手腕处磨出红痕,他披头散发,凌乱狼狈。
周裕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问道:
“这人是谁?”
白三耸肩,轻哂:“简院首一案中的重要证人。”
“证人?”周裕轻轻念了下这两个字,又朝被绑的人看了一眼。
这可不像是证人,反而像是犯人。
白三侧过身,一个穿着暗色劲服的人走进来,周裕认识这人。
裴湛身边有亲信二人,名字起得随意,为白三和卫四,可谓是裴湛的左膀右臂。
其中,白三日日跟在裴湛左右,这些时日下来,大理寺中的人也都识得。
可卫四却很少来大理寺,他沉默寡言,即使跟在裴湛身后,若裴湛不叫他,他也就似不存在般,很难让人注意到他。
但,周裕不着痕迹地朝刑房中看了一眼。
卫四已经伸手拍在犯人的脸上,毫不留情,干脆的几声巴掌响,将犯人的脸扇偏在一旁,利落地让犯人醒了过来。
那人含糊不清地喊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白三忽然动了下身子,周裕一晃神,没看清卫四的动作,就听一声惨叫,不知受了什么折磨,几欲要将喉咙喊破,惨叫中压抑的痛苦,令人头皮发麻。
周裕提醒了声:“大人说过,不得使用私刑。”
白三朝周裕笑:
“大人放心,卫四有分寸。”
分寸嘛?
周裕朝里面看了眼,犯人痛哭流涕,裆间似有湿润,哪怕被绑在木架上,依旧疼得浑身发抖,额角和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面上皆是骇然惊惧。
卫四面无表情,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偏生这副情景,卫四越没什么情绪,越叫人心生寒意。
他仿佛根本不是来审问犯人,甚至他根本不在意眼前人的死活,好像只专门为了折磨人而来。
白三觑了眼,顿时生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说,他平日里怵卫四怵得紧,即使是裴湛,他都敢心中腹诽几句,可对着卫四,他完全不敢。
这犯人就是刘三涯。
爷不知简姑娘派人去查刘三涯,知晓刘三涯不对劲后,就直接派人将刘三涯抓了起来。
白三朝里面喊了一声:“爷说了,不管你做什么,三日内,爷要他开口说话。”
说罢,白三赶紧拉住周裕,龇牙咧嘴:
“走走走,我们快走,这声听着瘆得慌!”
周裕似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白三。
出了牢房,待见了阳光,白三才觉得活了过来,他见周裕还在回头看,笑道:
“你别担心,别看卫四手段狠,但不会弄出人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