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顿,简瑶有些好笑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又何必来这一趟?”
蓉陵错愕。
她没想到简瑶会说出这番话来,白三还在这里,所言所行都会传进裴湛的耳中,她原以为简瑶必然会做出一副温柔心善的作态。
她这番话,难道不怕惹了裴湛的厌恶?
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底,简瑶眸眼稍暗,她摇头道:
“你说羡之曾对你施予援手,才叫你躲了这么多年,你不仅不感激,反而所求甚多,蓉陵姑娘觉得自己何其自私?”
事情发展出乎蓉陵的意料,简瑶的话似撕开了她那层遮羞布,叫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蓉陵掐紧手心,有些难堪:
“简姑娘是良家女,哪知晓我们的难处,何必说话如此刻薄?”
颇有怨怼的话,让青栀气得眉头狠狠一跳:“刻薄?”
她冷哼一声:
“心比天高!”
青栀甚至懒得多眼,蓉陵身子轻抖,若是她的那些裙下之臣在这里,恐怕会心疼得无可附加。
倒是简瑶,神情平静,根本没将蓉陵的话放在心上,她敛下眼眸,和蓉陵对视:
“我的确无法感同身受,可你不幸,和我又有何关系?”
“旁人要因你处境艰难,就为难自己帮住你吗?”
女子的眸色太过彻然,让蓉陵的那些小心思无可遁形,这一刻,蓉陵觉得比那日裴湛挥开她时还要难堪。
蓉陵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被简瑶打断:
“你是不是想说,我当真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蓉陵咬唇,她想说的话被简瑶说了,一时哑声。
她跪在这里,女子好端端地站着,甚至她侧过半边身子,没有受她一丝礼,知进退懂分寸,既然这般情况下,女子眸中依旧没有嫌恶,仿若只在看一个路人般。
但蓉陵没有退路,她甚至想不通为何简瑶这么决绝,她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小侯爷那般宠爱简姑娘,只需简姑娘替我说上一句话,就能免我困境,简姑娘为何不能伸手帮我一下?”
裴湛察觉白三久未回来,才意识到许是发生了什么。
眼看快午时,裴湛直接出了大理寺。
他到锦绣阁时,恰好听见蓉陵的这番话,他轻微眯了眯眸子,看向蓉陵背影的眼中皆是凉意。
裴湛刚准备走出去,忽然觑见简瑶的神色,他步子一顿,饶有兴趣地停了下来。
简瑶只是歪了歪头,姝色娇妍,她实话实说:
“可我不想。”
蓉陵错愕,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简单的理由。
只一句简简单单的不想。
甚至不怕在给裴湛留下心狠不善的印象。
白三隐晦地挑眉。
简瑶亭亭玉立在石桌旁,她今日素衫裙,简母三年丧期未过,她几乎多年没有穿过颜色鲜艳的衣裳,但即使如此,她未施粉黛地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副素雅清淡的诗画。
简瑶朝蓉陵歉意地摇头,她说:
“我没必要帮你,也不想帮你,我不知晓你和羡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之前既然护着你,又忽然断了这层庇护,必然是你做了什么惹恼了他。”
“我为何要因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他为难?”
不远处的裴湛低眸,掩去眸中的那抹久久不散的笑意。
石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简瑶没有让青栀再上的想法,稍稍颔首:
“若蓉陵姑娘只为此事而来,那还是请回吧。”
蓉陵被婢女扶起来,她跪久了,稍有些踉跄,她咬唇问简瑶:“你这般见死不救,就不怕小侯爷厌了你?”
若是她,她必然不会想在裴湛面前留下这般不好的印象。
谁知,简瑶听了她的话,只抿唇扯出一抹笑。
厌了她?
蓉陵找来一事,哪怕白三没来,她也会叫裴湛知晓,叫他好生解释解释!
她越平静,越显得有恃无恐。
白三对她敬重有加,连她身边一个小丫鬟都敢对白三发脾气。
蓉陵恍惚间猜测,小侯爷究竟有多宠她?才叫她这般底气十足?
不等她想明白,就有人给了她答案。
“我厌不厌了她,就不劳你费心了。”
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蓉陵脸色瞬间煞白。
裴湛从暗处走出来,停在简瑶身边,简瑶一见他,适才被蓉陵找来的羞恼都涌了上来,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
裴湛倒抽了口气,眉梢闪过一抹乱色,连个眼神都没给蓉陵,忙忙追了上去。
裴湛的态度终于让蓉陵明白,她今日这一趟,不过自取其辱!
第45章 作证
简瑶回头,看着跟进来的男子,熹微的日光落在他身上,越衬得他身姿颀长,但简瑶一想起蓉陵,就拧了拧眉:
“你跟进来做什么?”
“我适才可是伤了那位姑娘的心,小侯爷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你的红颜知己?”
裴湛额角狠狠一跳。
瞧这话说的,酸不拉几,整个屋子都蔓延一种酸味。
以往,裴湛想过这种情景,女子醋意起来,他许是会因此生出些许高兴,毕竟,女子这番反应也是在意他的表现。
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后,裴湛才惊觉哪有什么高兴?
女子恹恹地垂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挑着针线,将他晾在一旁。
裴湛板平了唇线,心中有点不好受。
他走近,伸手去碰简瑶,简瑶根本没反抗,甚至动都没动,眼皮子都不带掀起一下的。
裴湛终于慌了:
“我只听她弹过几次曲子,哪称得上什么红颜知己?”
简瑶手上动作稍顿,这话她听白三说过一次,那时她松了一口气,可如今听裴湛再说,她却觉得几分委屈。
她眨了眨稍涩的眸子,依旧没有说话。
房中安静,半晌,裴湛忽然要转身离开,简瑶倏地抬头,稍红的眸子露在裴湛面前,她咬声:“你去哪儿?”
话中似透着哭腔。
叫裴湛的步伐生生停下来,自那日在或岩村他和简瑶彻底说开,简瑶就再也没在他跟前哭过,哪怕受伤疼得厉害,她也只咬牙忍着。
如今一个蓉陵,倒叫她哭了?
裴湛有些乱,也有些恼,替她擦着泪:
“你哭什么?一个蓉陵叫你不高兴,你和我说,我替你出气就是,犯得着让你掉泪珠子吗?”
他脸上的心疼和气恼丝毫做不得假。
他觉得蓉陵犯不上让她哭。
简瑶攥着他的衣袖,终于咬屈地说:
“你说,你和她并无关系,可若如此,她怎么敢找上门来?”
裴湛的作风,在长安城谁不敬畏?
他又不是个好性子,若他以往不是对蓉陵很好,叫蓉陵生了妄想,无根无据的,蓉陵怎么敢这么做?
二人的的关系并未摆在明面上,蓉陵又从何得知?
裴湛心中堵着一口气。
简瑶说的话,他都懂,正因为懂,才憋屈得慌。
裴湛不由得反思,他往日对蓉陵太好了吗?
才叫她如此放肆?
可裴湛又觉得不对,他只听过她弹的几次曲子,根本没嘱咐过旁人照顾她,她自己私用他的名声将自己捧起来,这份责任也得他来担着?
若是如此,那他府中的伶人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世子夫人自居?
毕竟,同样是听曲,伶人起码还入了府邸!
裴湛心中骂了声晦气。
简直悔不当初。
他见不得女子犹自伤神的模样,也受不得被冤枉这委屈,裴湛忽然拉着她就要往外走,吓得简瑶睁大了眸子:
“你做什么呀!”
裴湛拧眉,似有不耐,却不是对着简瑶,他格外认真地说:
“大理寺给犯人定罪还得有人证物证,阿瑶若想说我待她不同,也总得让我辩解几句?”
简瑶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