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溪指了前面两个、也是最貌美的两个女孩,“以后你们跟着晴儿,其他人出去找赵总管,他会给你们分配职务。”
留下两个做做样子,其他人就让赵成去烦恼吧。穿好吉服,越长溪照着镜子转了两圈,“怎样?”
周宛晴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她蹲在地上整理好裙摆,“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左右动两下,确定没有不合身的地方,越长溪状似无意地询问,“绿儿呢?”
虽然她们都服下了特制毒.药,但阁主不可能完全信任她们,更不会让梦阁的女孩有机会凑在一起,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周宛晴来。
“小姐封妃,王爷高兴着呢,但是绿儿毛躁,王爷怕她冲撞了宫中贵人。”周宛晴眨眨眼,“小姐只问绿儿,难道不想奴婢?”
越长溪瞬间懂了。阁主很满意她被封妃,所以派周宛晴来,算是奖励;而绿儿因为没有尽责职守,让皇上看见了她不雅的一面,已经被处理掉。这是警告,告诉她——不要落得和绿儿一样的下场。
打一巴掌给个蜜枣,梦阁惯用的伎俩。
越长溪问道,“哪有不想你。之前你脸被划伤,现在可好?”
露出毫无瑕疵的侧脸,周宛晴指给她看,“不过是被树枝刮伤,如今已经大好。”
伤口确实好了,上过粉后,几乎没有任何痕迹。然而练武之人眼尖,越长溪一下便看出这是剑气所伤,而且看这剑法,有点像梦阁之人的手笔。
如今梦阁剩下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是四位先生还有她们三个,唯一可能伤到周宛晴的,只有前几日和她一同执行任务的宫茗颜。
关于宫茗颜,越长溪早有疑惑,在密室时她头脑不清晰,没有察觉其中的问题。之后她冷静下来思考,发现对方的行为或者话语,实则暗中推动了整个争端的发生。
越长溪似笑非笑瞥了眼周宛晴,“紫薇啊,你看皇阿玛找来了。”
周宛晴来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从御书房走到永和宫都不止这个时间,可见皇帝来得是多么急迫,她就说簪子上的刻痕不简单。
不过现在想来,她一共就从梦阁带来两样首饰,竟然每个都有问题,很难说是她太幸运,还是世间巧合太多。
越长溪两次提到紫薇和皇阿玛,也不知是什么暗语,周宛晴想要询问,却已经没有时间,只能跟着对方一同接驾。
带着三个宫女,越长溪走到门口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纵然极力克制,申帝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落在后排的蓝色身影上,他咳了两声,“溪流儿请起。”
不等越长溪主动介绍,申帝便开口询问,“这几位是?”
如果越长溪真的是妃子,她肯定生气。毕竟作为自己的相公,进来就问别的女人是怎么回事?然而她们之间毫无情义可言,而且越长溪十分乐于看戏。她握着周宛晴的手上前,“这是臣妾的贴身侍女,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又随意指向后面两个面容娇羞的姑娘,“父亲赏的。”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下人不可直面圣颜,因此两个宫女脸色泛红,娇滴滴喊了声“参见皇上”,却没发现,皇帝的视线完全没落在她们身上。
她们没看见,越长溪看见了。
她清晰地看见申帝一闪而过的喜悦与激动,还有他目光深处,绵长的思念。
申帝道:“好。”
一个好字,不知包含多少辛酸与等待。
皇帝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然而这么站在门口也不像话,越长溪主动将皇帝带到塌上,指着两个宫女道,“你们去给陛下泡茶。”
两个宫女固然不满,但也不敢违背主人命令,只好扭着纤腰走了,若是有蜗牛,恐怕都比她们两个走得快。
申帝屏退了太监,一时间,房间内仅剩三个人,再之后,就是无尽的沉默。
申帝不说话,是怕控制不住语调中的激动。
周宛晴不说话,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作为侍女也不该开口。
唯独猜到大半剧情的越长溪左看看、又看看,慢悠悠说道,“陛下,臣妾今天涂了珍珠粉。”
咽下口凉茶,申帝掩下心中激动,“怪不得溪流儿比往常貌美。”
“不是貌美,而是特别亮,”越长溪顿了顿,“臣妾今日还穿了青衫,所以格外绿。”
吉福是红色的,和青衫没有半点关系,然而申帝却点头称赞,“绿色适合溪流儿。”
越长溪表面冷静,心里差点没笑死,这是多激动,都傻成这样。
申帝丝毫没注意到不对,毕竟他的心思一半放在周宛晴身上,另一半则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手抖,十年未见,整整十年,他还能回答问题已经不易,至于是否说错话,真的注意不到。
倒是周宛晴,听到皇帝的回答皱了皱眉。而且她和越长溪一起生活许久,虽然听不懂,但是能听出其中调侃的语气。
这语气,怎么不太对?
越长溪眯着眼,感觉现在情况有点微妙。申帝虽然很焦虑,但这是故人相见的正常反应,倒是周宛晴,怎么好似平平常常,连呼吸都没有乱过半分。
不对啊,周宛晴给她木簪,不就是想让别人发现么。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上线就是皇上?
这是什么地下党,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吧!
越长溪还在努力挣扎,试图将事态拉回正轨,“陛下,你看臣妾的侍女如何。”
举起茶杯,申帝才发现茶杯内已经空无一物,他自然地喝了口空气,“溪流儿喜欢、就好。”
越长溪:“不知陛下的两位好友是何人?”
申帝含糊道:“一位在朝廷做官,另一位已经多年不见。”
因为怕越长溪察觉,申帝不敢说的太明显;越长溪则是看不懂周宛晴的反应,不想暴露自己发现簪子的秘密,因此也不敢说明白。
造成的结果,就是皇帝急,公主急,当事人却一点不急。
越长溪有一瞬恍惚。
她也在想,她为什么没有答应贤妃。
她望向茶杯,浅色茶水倒映出她没有表情的面孔,她垂眸,“在答应贤妃之前,我想先见一个人。”
第33章 . 32醒来 卫良,我也许不该靠近你……
二月, 春风凛然,带着冬日的余威,锐不可当掠过宽窄宫道。越长溪站在文华殿门口, 红色宫服被吹得高高扬起, 像一抹明艳的火光。
她的视线扫过文华殿高飞的屋檐、朱红大门、冰冷的台阶, 目光始终没有焦距。
半枝系紧斗篷,好奇环顾左右,“公主,我们为什么来文华殿?这里不是皇子讲学的地方么?”
还有一点,就是越长溪被迫知晓对方的名字。但由于她是个叛逆咕,所以仍然称呼对方为小蓝。周宛晴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越长溪威胁她,“不是小蓝,就是大蓝。”
“……”
“还是小蓝吧。”在两个难听程度不分高低的名字中,周宛晴艰难地选择了前者。不过她完全忘记自己可以不选,果然和越长溪相处久了,智商都直直奔着对方靠拢。
太阳欲升未升,房间内,越长溪收起抵在周宛晴脖颈上的匕首,困倦地打个哈欠,“告诉你晚上别靠近我。”
相识四年,周宛晴从未见过对方这幅样子,刀尖带血、眼底含霜,溢出的杀气好像要把人绞碎。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体内疯狂跳动的心脏,“敲了半天门你都不应声,我只好自己进来。”
此刻刚过卯时,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时辰,周宛晴已经换好比武专用衣服,袖口小腿用布带缠紧,头发盘成发髻挽在脑后,全身没有一处累赘。越长溪探究的视线来回扫过,确认对方没有恶意后,不知从床榻哪里翻出个锦帕,“喏,擦擦血。”
这些年风雨不断,什么大风大量没经历过,周宛晴已然平静下来,用帕子按住脖颈后还敢拿对方打趣,“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欢迎法子,我就不来了。”
她没问为何越长溪和平日表现大相径庭,正如对方所说,在梦阁里,拥有秘密才是常态。
越长溪艰难地从床上挣扎下来,再一次望向对方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调皮快活,她站在衣架前,毫不顾忌地脱下亵衣,露出整片莹白的脊背,“所以你这么早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周宛晴笑意盈盈,举起手中发带,“知道你不会挽发,就想着提前来帮你,没想到你还没起床。”
习惯掐点去考试的学渣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学霸,越长溪穿好里衣和外衫,将她及腰的长发向后一甩,“来吧。”
有些人有一种能力,就是做什么动作都很好看,周宛晴十指仿佛在舞蹈,片刻就将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最重要的是非常服帖,不会在打斗时形成明显的弱点。
盯着镜中女孩,越长溪眯起眼,好似随意开口又好似意有所指,“小蓝手好巧,简直能做手艺人。”
周宛晴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她将发簪别在头发顶端,遮住凌乱的发丝,在镜中与越长溪对望,“不如溪流儿。”
越长溪挑眉笑了。
梳完头发,周宛晴又帮对方缠好绑腿,两个女孩互相检查一遍衣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小蓝才离开。离开时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撑过这轮,别让我这个手艺人白费力气。”
背着光,越长溪看不清对方表情,但听懂了其中传递的信息,她点头,“你也一样。”
初升的太阳照进屋里,映出窗前女孩美艳惑人的面容,越长溪拿出口脂点在唇上,笑容止不住越来越大。
“八年了,我终于找到第一个盟友。”
一直在线,但是完全没听懂两人对话的半枝很困惑,“就因为她帮你梳头发?”
“因为她同意自己是个手艺人,”艳红的双唇紧闭,越长溪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而只有离开,才能选择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没等感慨完毕人类好复杂,半枝突然想到,“你要离开这里?”说好的谈恋爱,完成愿望呢!督主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更僵硬了,习惯了女孩的优秀强大。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小姑娘也是学生中的一个,她也可能随时因为考核失败而丢掉性命,“不,”半枝刚松口气,就听越长溪继续道,“我要毁掉梦阁。”
半枝沉默片刻,“公主,你何时产生这样的想法?”
胭脂盒“啪”一声扣住,女孩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从我来的那天。”
——当我看见九十九张恐惧的面孔时,我就发誓要毁掉这里。如今八年过去,即便她们绝大多数已经不在,我也从未改变当时的想法。
想起男人时常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眼神,越长溪就忍不住发愁。她拿的剧本可是摧毁黑恶势力、追求女性独立,而不是什么囚禁带球跑之类的古早虐恋,她都想回去烧香拜佛求雕塑精放过自己。
越长溪:无论因为什么对我产生兴趣,我都改,立马改好不好?
然而老天偏偏与她开玩笑,令她退避三舍的男人此时站在五先生旁边面无表情地发问,“是我说的任务么?”
五先生挠挠头,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只是您为何要这么多鸟蛋?”
这几年的考核大多由三位先生出题,六先生和九先生还好,他们一个教六艺、一个教谋略,可以出题的地方很多,唯独教内功招式的五先生很难,他根本不知道还能考核什么,所以每次考试比学生都要发愁。
半月前他正为这次淘汰抓狂,督主恰好出现,告诉了他找鸟蛋的题目,五先生简直欣喜若狂,他唯有一事不懂,就是为何督主要求把学生找到的鸟蛋都送给他。莫非他喜欢?
督主想起小姑娘的灿烂笑容,摇头道,“你不必管,事后送到我住处就好。”
五先生恭敬地点头,阁主只有督主这一个儿子,虽然他们并不以父子相称,但他也是少主无疑,他道,“是。”
做完这一切督主便想离开,这次估计会带回来很多鸟蛋,他的金缕鸟巢还没缠完,要抓紧时间做,才能在今晚前送给小姑娘。结果他都要转身了,又听对方道,“只是可惜您想的方法没奏效。”
想着鸟巢的事,督主有一搭没一搭应付,“什么方法?”
“就是让她们争夺我手里的鸟蛋,结果被越长溪捏碎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督主已经转向门口的身子又转回来,“你说谁?”
“越长溪,阁主挑出来的七个女孩中最后一位。”
督主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更僵硬了,习惯了女孩的优秀强大。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小姑娘也是学生中的一个,她也可能随时因为考核失败而丢掉性命,今天要送出去的鸟蛋,可能不是礼物,而是催命符。
——这可是比回家,更强烈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