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沔州的地界上,何楚文的目的更没有丝毫掩饰,不管是正面拦住他的萧青,还是后边坐着的其他护卫,目光都不善起来。
花宜姝喜滋滋等着李瑜吃醋发作,等了半晌没反应,一回头,却见李瑜目光直勾勾盯着大堂中央的那只猫。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看见了一只毛色雪白、尾巴漆黑的小猫,长长的毛发蓬松柔软,竖起的三角耳朵下,一对蓝汪汪的眼睛温顺又亲人,它在桌子上摇着尾巴,脖子下的铃铛发出阵阵脆响。
花宜姝拧起眉头,这种猫,一天得掉多少毛?
她往李瑜身边凑了凑,胳膊碰到他身子李瑜也毫无所觉。
【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朕宣布,从今日起,它就是朕的梦中情猫!】
【花宜姝一定会买下它吧!一定会吧!】
李瑜忽然侧头看向她,“你想买的就是它?”
花宜姝心里呵呵。
面上却为难起来,“可是好贵啊,要一百两呢!要不还是算了吧!”
【啊?你这就放弃了吗?你意志不坚定!你就不能为了雪儿坚持一下吗?】
哟,这就叫上“雪儿”了?你要是对我有这股肉麻劲儿,我能天天喊你小心肝。
花宜姝心里翻白眼。
“这猫我买了!”是何楚文的声音。
他摇着扇子对花宜姝笑得风流,“好猫赠佳人,这位夫人天人之姿,何苦竟跟了个獐头鼠目的男人,真是可悲可叹啊!”
花宜姝微微一笑,心想这回李瑜总坐不住了吧?
李瑜果然冷冷看向了何楚文。
【什么东西,竟然敢说朕丑!你才獐头鼠目!你全家獐头鼠目!】
【果然嫉妒使人丑陋!连这种瞎话都能编排出来。花宜姝才看不上这种人,花宜姝只对朕一往情深!】
李瑜自信地看向花宜姝,却见花宜姝正对着何楚文笑。。
李瑜:……
他面色微微一僵,不敢置信地盯着花宜姝看。
花宜姝却只抱过了免费得来的猫,背对着李瑜时终于能自由地翻起白眼。
第34章 卜卦,她是朕的命定之人……
何楚文失算了,他和他的喽啰被张统领等人打一顿扔了出去。
这位在宣州横行霸道的刺史府公子大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自己的沔州老家被人打成猪头。
何楚文被打,花宜姝就全程冷眼旁观,只在何楚文望过来时投以担心的一瞥,然后这个纨绔子弟就叫嚷得更加厉害,说什么自己的老爹是沔州刺史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云云。
听见“沔州刺史”四字,张统领回头看向天子,“主子,该怎么办?”
李瑜淡淡瞥何楚文一眼,见何楚文被打得鼻青脸肿,早已经没了之前端丽俊秀的模样,他略感满意。
【朕龙章凤姿俊美无俦,花宜姝都亲自盖章承认的,他竟然说朕獐头鼠目!还当面抢朕的人!瞎了他的狗眼!】
在李瑜看来,花宜姝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连花宜姝这样的美人都对他一见钟情,可见他的相貌的确是天下无双的。
【不对,花宜姝不是爱慕朕吗?这小子骂朕丑,她居然不跟着朕一起同仇敌忾?她居然还对着他笑?】
李瑜回头看了花宜姝一眼。liJia
花宜姝正把一张银票放在猫老板手里,那猫老板战战兢兢的,拿了银票后立刻缩着脑袋跑没影了,而花宜姝,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抱着猫回身朝他笑。
李瑜这才收回视线,摇头示意张统领他们放过何楚文,一来他已经教训过何楚文了;二来他现在不能暴露身份,还是低调些妥当。
而且,他现在最在意的是花宜姝的态度,花宜姝为什么要对这何楚文笑?
这个问题,一直到他们一行人回到大船上,李瑜依旧没有想明白。至于何楚文这样的纨绔子弟,莫说李瑜,就是张统领手下的一个小兵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李瑜破天荒地留在花宜姝的屋子里跟她一块用膳,要知道之前不到天黑,李瑜是半步也不会踏进花宜姝房里的。
花宜姝以为李瑜是为了他的梦中情猫,谁知李瑜只是看了那猫两眼,之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天子的脸上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仿佛那张英俊的面皮只是个不能揭下来的面具,厚壳子一样牢牢套住了他,眼神也向来冷淡,像是隆冬时节推开厚实的帘子往外探出头,冷雪飘到鼻尖,凉丝丝能冻得人一激灵。
倘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被这样一个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你生死命运的人冷冰冰瞧着,任谁都得战战兢兢,仿佛心头被秤砣压着,沉甸甸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饶是早就知晓天子的冷漠,室内伺候的诸人依旧心惊胆战,眼皮都不敢多抬一寸。
这个时候,花宜姝那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就叫人格外佩服,在天子冷漠的注视下,她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天子碗里,“陛下,吃点菜吧!去去火气。”
闻言,李瑜眉心微蹙,目光寒凉,“朕有什么火气?”
屋内的侍女暗暗捏了把汗,然后就看见她们的主子眨眨眼,反问道:“陛下心里有没有火气,难道陛下自己不知道么?”
天子面色更阴沉了。
夫人您可别说了!侍女们心头砰砰跳,生怕下一刻就要见到夫人跟曹公公一样被发配去当洗碗工。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压抑沉闷,忽然,一阵啪啪声响起,花宜姝抬掌轻拍两声,这是个屏退所有人的信号。侍女们犹豫一会儿,还是遵从命令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花宜姝和李瑜二人。
花宜姝一只手抚着乖巧趴在她腿上的小猫,隐在袖子下的手腕处缠着一根头发丝,那是她和天子在逛集市时,从他身上扯下来的,而李瑜当时只顾着看猫,连头发被扯掉一根都毫无所觉。
她原本不想出钱买这只猫,有何楚文那个小反派出钱帮她买有什么不好?但是想起李瑜那别扭的性子,没准真会因为这事儿心里头膈应,从此看都不看这猫一眼,这可不行,要是让李瑜心里存了芥蒂,那她还怎么利用这只猫引诱李瑜常来看她?所以她最终还是自己出了这笔钱,心疼。
不过一想到这笔钱将来能加倍从李瑜身上讨回来。花宜姝心里又舒坦了。她一歪头,目光流转,笑得揶揄,“我知道陛下心里在气什么。”
李瑜神色不变,心里却嗤了一声。
【连跟了朕许多年的老人都猜不到朕在想什么,你能知道?朕才不信!】
花宜姝:“方才那纨绔子弟说陛下丑,陛下心里生气了对不对?”
李瑜淡淡瞥她一眼。
【还说自己能猜到,朕就知道是胡扯。】
谁料花宜姝下一句就惊得他差点跳起来,“我知道了,陛下是觉得我不但没帮着您说话,还冲着那人笑,所以陛下才生气对不对?”
李瑜:!!!
【震惊!她还真能猜到?难道她是故意的?为什么?】
李瑜镇定下来,目光审视地打量花宜姝,“这么说,你是有意的?”
花宜姝自然是有意的,她也不在乎这一点被李瑜知道。眼睛一眨,她道:“这还不是因为陛下!”
【胡说,这和朕有什么关系?】
李瑜正要不悦,目光与花宜姝对上,却一下怔住。
眼前姿容绝艳的少女眼里泛起水雾,“谁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女人,谁都以为我受陛下宠爱,可是谁又知道我至今仍未承宠呢?”她一开始委委屈屈,说到最后却又眉开眼笑起来,“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哪里做错。可是直到今日看见陛下生气,我才知晓,原来陛下心里是在乎我的。”
“陛下……”她伸手握住他,语笑嫣然,美得惊心动魄,“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等着陛下真心爱我的那一日。”
【原来,她竟真懂朕的心意。】
李瑜被这番话震撼了,以致于他走出去时,脚步都是飘的。心中一下羞愧一下动容,一下又生出几分真的与花宜姝相好的跃跃欲试。
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求告菩萨了。
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李瑜又开始摇签。
“菩萨菩萨告诉朕,花宜姝是不是朕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天子心里羞涩,面上严肃,摇落签子后立刻拾起来看。
下下签。
天子懵了一下,立刻摇头,不成不成,这次不作数,再来两次。
两个下下签。
手里抓着这三支签,天子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将冷冷的眸光瞥向那座小小的弥勒菩萨金像,烟雾缭绕的线香后,菩萨的面容都仿佛模糊了。
“也罢,弥勒菩萨今日糊涂了,今日还是找道家神仙算一算。”
于是天子转去另一边,在道家神仙跟前摔起了筊杯,连续五次,凶卦。
天子:……
……
如今花宜姝身边的侍女对她佩服得可谓五体投地,晌午时陛下明明已经生气了,走时脸都是黑的,她们心中惶惶,还以为天要塌了,谁料小半个时辰后,陛下就遣一个小内侍给夫人送了一盒上等明珠。
侍女们欢喜得不得了,其中最年长那个说道:“这是海外小国去年进贡,都是上等海珠,颗颗圆润饱满,夫人无论是用来做耳珰、做簪子还是璎珞手钏,都再好不过。宫里如今只有两盒呢,一盒在太后那儿,如今一盒给了您,可见陛下对您有多宠爱了。”
花宜姝捻起一枚珠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好东西!这珠子她曾经也收过几颗,那几颗比这些还要小上一圈,一颗都要五十两银,这一盒子要是拿出去卖了,少说上万两。
赚了赚了!今天花出去的一百两翻了百倍赚回来了!
就知道我心爱的小处子不会亏了我!
花宜姝心里美滋滋,这还没有肌肤相亲呢,小处子就对我这么大方,将来要是把他的人和心都攥在手里,什么金银珠宝华服美食,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她拿起几粒明珠在手上比划,还不忘给围在身边的侍女发赏钱笼络人心,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一声凄厉的猫叫忽然响起,吓得她差点把价值不菲的明珠扔出去。
她不禁侧头,就见安墨拿着剪子分外无语道:“我想给这猫剪掉脖子上的铃铛,谁知道它死活不让。”
花宜姝仔细看一眼,就见那只白猫蹿到了柜子上,浑身毛炸起,一对蓝汪汪的眼睛警惕地瞪着安墨手里的剪子。
这猫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挺乖的。
花宜姝也就瞅了一眼就不管关心,笑眯眯对安墨招手道:“来,给你做个手钏。”她随意从盒子里抓出五六颗珠子塞到安墨手里。
周围侍女们看得好生羡慕,安墨却盯着珠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花宜姝不敢置信,“这可是价值不菲的海珠,你不要吗?”
安墨摇头,“这玩意儿贵重,戴身上提心吊胆还要担心磕碰,不如换做银子和吃食来的实在。”这是安墨的真心话,虽然珍珠确实漂亮,但她也确实不爱戴首饰,睡觉咯身体,洗澡还要换下来,费劲。
花宜姝心道这丫头真是不会享福。
她摆手让侍女们退下,然后问:“消息打探得怎么样?”
安墨立刻正色道:“我拉着萧青一块去问了,张统领说查了,他们觉得那个何楚文就是个纨绔子弟,利用父亲的权势收受贿赂,脑子蠢掀不起风浪。所以就不管了,只说会发个文书叫别的官来细查。”安墨摇摇头,“这时代通讯真是不发达,要是能打个电话到宣州去,能把何楚文干了几件坏事都给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