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这冰鼎的关系,还是长发头梳成男子发髻露出了脖子,虞宁初觉得很凉快清爽,身体舒服,她心情也还好,挑开一边车帘,透过缝隙往外看。
出发的太早,街边的小摊还在卖早饭,多是些包子汤面粉丝之类的。
“你要去哪儿?”注意到马车朝城门的方向驶去了,虞宁初偏头问。
宋池:“趁早上凉快,先去祭奠岳母、再去大明寺上香,在寺里用完斋饭,下午游湖,傍晚游河。”
虞宁初听他喊母亲为岳母,喊得越来越习惯自然,皱眉道:“你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我管不了你,到了我母亲墓前,你休要再这样喊。”
宋池:“好,都听表妹的。”
他这么好说话,虞宁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出了城门,宋池让她将两边的帘子挂起来。
虞宁初挂起帘子,天热,并非出门游玩的好时候,路上游人并不多,倒是远处可见山,近处可见河流,风景与京城颇为不同。
一只白色的蝴蝶突然飞到了车厢内。
宋池笑道:“听闻京城的大嫂曾经引得蝴蝶绕身,原来表妹也有如此美貌,可惜只有我一人得见。”
虞宁初被他“夸”得脸上发热,主要是,那蝴蝶明明只是路过,胡乱飞了一会儿就从另一边窗口出去了,哪里有来绕她?
“有些渴了,劳烦表妹为我倒茶。”又走了一会儿,宋池道。
虞宁初一边给他倒茶,一边低声道:“你少说些话,也不会渴得这么快。”
茶倒好了,宋池却不来接,等着她喂。虞宁初绷着脸将茶碗放到他左侧,马上退回了原位。
宋池笑着喝了茶。
靠近山林,官路消失了,变成了行人长年累月踩出来的小路,马车开始颠簸,赶车的阿默不太放心,扬声问道:“郡王可有不适?”
宋池的看看右臂,道:“还有多远?”
阿默:“步行过去,来回来去可能要半个多时辰。”
宋池:“嗯,停车吧。”
虞宁初见过他的伤,垂眸道:“我前几日已经来拜祭过母亲了,前面都是山路,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是回去吧。”
宋池:“人都来了,岂能失礼?”
说着,宋池右臂不动,起身先下了车。
虞宁初出来时,他伸出左手,扶了她一把。
阿默将黄纸香火等物拿了出来,放在一个篮子里。
宋池:“我们过去,你留在这里看车。”
阿默:“就怕有刺客。”
宋池:“不必担心,表姑娘尽得侯爷真传,能保护我。”
阿默快速低头,虞宁初则涨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宋池一眼,抢过阿默手里的篮子往前走了。
宋池笑着跟上。
这里还是山下,虽然没有上坡的路,但两侧都绿树藤蔓,清幽僻静,虞宁初一个人在前面走了一会儿,想到阿默所说的刺客,脚步就越来越慢了,直到与宋池并肩。
“会不会真的有刺客?”虞宁初小声问。
宋池道:“真有刺客,也是去追冯大人了,不会盯着我。”
虞宁初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前面树林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她立即躲到了宋池身后。
一只黑色的大鸟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宋池笑着对身后的姑娘道:“野鸟罢了,你不是练过功夫,怎么这么胆小?”
他又调侃自己的武艺,虞宁初恼道:“我与阿湘都只会耍些空把式而已,哪里敢对敌?”
宋池温声道:“等我们迁到郡王府,你多去陪阿湘,有机会我陪你们过招。”
虞宁初才不稀罕。
前面出现一道岔路口,虞宁初指指左边的,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里就需要登山了。
“你的伤……”
“没关系,不动右臂就行。”宋池说着,左手来接她一直拎着的篮子。
虞宁初低头道:“我拎得动。”
宋池:“那也不能让你拎,你看看别人。”
虞宁初抬头,就见上面的山路上,有一对儿年轻的夫妻走下来了,男人拎着篮筐,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举止亲昵。
她走神的功夫,宋池抢走了她的篮子。
虞宁初无奈,只好走在他身后。
一对儿往上走,一对儿往下走,很快就碰到了。
虞宁初尽量偏着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正脸。
分开不久,身后传来那个年轻妻子的声音:“那两个公子长得真俊,哥哥英武些,弟弟太单薄了,倒也惹人怜爱。”
虞宁初听红了耳朵。
宋池停下脚步,等她跟到身边,才笑着揶揄道:“表妹风姿过人,连女子见了都心生怜爱。”
虞宁初只管加快脚步往前走。
美人耳根红透,连修长的脖颈都透着一分薄粉,确实很诱人去疼她。
又走了几步,虞宁初看到了母亲的墓,掩映在青山绿树中间,宋池见她对着那个方向面露悲伤,立即压下了那些心猿意马。
到了墓前,虞宁初让宋池休息,她熟练地将拜祭之物都摆在了墓前的墓碑前。
宋池围着沈氏的墓碑转了一圈,绕到后面,忽然发现一线新土。
那是坟墓被人动过的痕迹。
墓前,她神色虔诚。
宋池从旁边拔了一根野草,仿佛这里的新土是野草根上抖落的一样,有些事,她知道了也只会愤怒难过,不如蒙在鼓里。
一切准备就绪,宋池跪到虞宁初身边,两人分别拿着三炷香,同时拜了下去。
虞宁初:“娘,明日我又要去京城了,以后不能常来看您,您若想女儿,托梦给我吧。”
宋池:“晚辈定会护好阿芜,京城诸事,伯母不必挂念。”
第64章 (欺负)
从大明寺用过斋饭出来,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
幸好这里离保障湖的北岸很近了,阿默赶车将两人送到岸边,那里已经停了宋池雇好的画舫。
这是一艘单层画舫,画舫里面古色古香,外厅内室,厅里茶几书柜琴棋书画应有尽有,内室宛如少女的闺房。
内外间都摆了冰鼎,窗上悬挂薄纱,既清凉透风,又能隔绝蚊虫,甚至其他游人的视线。
船夫奉命将马车赶到对岸的下船点,阿默撑篙,如此船上清清静静,没有半个外人。
“先去里面睡会儿吧,下午都在这边,湖景随时可赏。”宋池在厅中坐下,对时刻警惕他的虞宁初道。
虞宁初看眼他的右肩,道:“你去睡吧,我在桌子上趴一会儿就好。”
宋池:“表妹实在不想睡,不如陪我下棋,赌个彩头。”
虞宁初闻言,立即去了内室。
关上门闩,放下竹帘,终于可以单独休息了,虞宁初长长地松了口气。大明寺的台阶太长,爬上爬下的,虞宁初真的困了,合衣躺在榻上。
外间突然传来琴声,曲调轻缓,恰如一缕清凉的微风从游人酸乏的身上拂过。虞宁初心生好奇,悄悄凑到内间的门前,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就见宋池侧对她坐着,右手静静垂落不动,左手随意般拨弄着琴弦。
他长了一副好皮囊,虽然自幼习武,通身却无半点武将常见的粗野或肃杀之气,哪怕去了锦衣卫做事,此时他清风朗月地坐在那里,依然像个天生的文人,儒雅俊逸,令人难以生出提防之心。
虞宁初看了两眼,怕被他发现,重新回到了榻上。
身体疲惫,琴声又舒缓悦耳,虞宁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安稳,等虞宁初醒来,竟然日薄西山,快要黄昏了。
琴声早已停了,虞宁初悄悄下榻,还是先去门缝看宋池在做什么。
厅里竟然无人,船好像也停在湖心未动。
虞宁初莫名紧张起来,散开凌乱的发髻再重新束好,理理衣衫便出去了。
阿默坐在船头,瞧见她出来,立即站了起来,指着船尾道:“郡王在那边钓鱼。”
虞宁初便往后去了。
宋池穿的还是那身白色锦袍,席地而坐,旁边放着一个木桶,虞宁初走过去看看,里面已经有四五条鲤鱼了。
“坐下来吧,睡了一下午,还没有好好欣赏湖景。”宋池看她一眼,指着他特意为她准备的蒲团道。
虞宁初的确在船舱里闷够了,将蒲团往远处摆了一些,坐下。
画舫停在湖中,周围没什么游船,岸边杨柳依依,可见游人穿梭其中。
黄昏的阳光依然明亮耀眼,在湖面投下一片波光粼粼,虞宁初不得不偏开头,这一偏,对面便是宋池。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男人,眉目恬淡,仿佛圣人。
一缕湖风吹来,很是舒服。
“什么时候回去?”虞宁初并不想真的与他在外面用晚饭。
“等我再钓一条鱼。”
虞宁初只好等他,好在湖色怡人,这样的等待并不枯燥。
扑腾水响,一条胖鲤鱼上钩了。
宋池解下鱼,放进水桶,再把水桶朝着湖面倾斜,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立即又回到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