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卿卿也悄悄瞄了一眼裴申的寿阳公主,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之前寿阳公主说要补偿裴申,答应帮他做一件事。可是这段时间裴申日日来鬼市,只怕是没有空去找公主提问题。
真没想到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寿阳公主的道德感竟然有了质的进步。不过是欠了别人一个人情而已,竟这样日日挂念,特地跑到国子监来催促践诺。
这哪里还像之前那个见死不救的寿阳公主?
真是难得啊!
寿阳公主望了裴申很久,见他迟迟不肯过去,又叫小信子过来叫他。裴申见实在敷衍不过去了,这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舜乐,你先跟孔济回去,我这边有点小事儿要处理。待会儿我再去你们宿舍找你们。”
“行行行,你去吧!”张卿卿自然不敢和寿阳公主作对,一时点头如捣蒜。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经历,她还特地叮嘱裴申,“待会儿小心点说话,千万别再惹怒公主!”
裴申也点了点头,之后就跟着小信子去了寿阳公主的方向。
寿阳公主见人来了,主动下了马车,刚好裴申也已经走到马车旁边。
“晚生见过公主,不知您找晚生所为何事?”裴申躬身向寿阳公主施了一礼。
寿阳公主没有搭话,反倒是盯着张卿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张卿卿走过集贤门拐了弯,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寿阳公主这才扭头看向裴申:“裴公子,你不是喜欢男人吧?”
第59章 . 话本 给她留一条裤子吧!
裴申原本还板着脸表情严肃, 一听这话耳朵根都烫了起来。
“公主你何出此言?裴某怎么会喜欢男人?”
寿阳公主原本还有些疑惑,听到这话才全然放下心来。
孔济跟张卿卿走过集贤门之后又退了回来,仔细瞧了下正在交谈的裴申和寿阳公主, 又小跑着跟上了张卿卿。
“你看什么呢?”
张卿卿停下脚步等了一下孔济。
孔济蹙眉看了张卿卿一眼, 语重心长的说道:“舜乐,我觉得你还是要小心啊!”
“啊?我小心什么?”
孔济见她如此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虚假面孔也十分嫌弃。
“你的男人啊, 你再不努力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你看看人家公主, 再反思一下自己, 人家公主容貌出众家世显赫,性别方面还具有道德优势,你看看得赶快想想办法了!”
“孔济你再敢胡说我就打掉你的头!”张卿卿拎着自己的包袱就砸了过去。
方灿和张卿卿差不多是同时间回到国子监的。
方灿原本打算拿个好成绩回家哄哄老爹, 老爹一高兴了多给点零花钱就可以置办点新东西,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在国子监挨过板子, 回家之后又被老爹教训了一顿, 不可谓之不凄惨。
鉴于上一次的作弊行动并没有成功,所以方灿就没有给张卿卿结算佣金。
张卿卿平白冒了一次险,没想到不仅赚到钱, 反而挨了一顿打,平白赔进去一笔医药费。
帮人家作弊的勾当她决计是不敢再干第二次了。
不过有志气有操守是一回事,没有钱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张卿卿回到国子监之后除了帮顾怿抄书之外, 偶尔也会去街上帮人家写信写对联, 还有什么悼文挽辞什么的。她之前立志要当一个状师,在恶补了《大锦律》之后还尝试着帮人写状纸。
不过即便是她找的活儿很多, 挣得钱却还是少到不够花。虽说国子监也按月发膏火银,但她不是裴申那样的优贡,膏火银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看张卿卿整日为钱忧愁, 顾怿也决定帮她一把。
顾怿之前就常雇张卿卿帮他抄一些书馆里不给印的话本,可是比起当人形印刷机,他更欣赏的是张卿卿的才华。
他向张卿卿抛来了橄榄枝:“舜乐,你要是真的那么缺钱,要不你也学着写话本吧。自己原创写话本,可比你做其他的赚得多。”
“写话本?我可以么?”张卿卿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这两三年看得话本可不算少,对于那些套路应该也是烂熟于心了。至于措辞遣句什么的你更不用担心,那些人未必有你强!再者说……”
顾怿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你之前抹黑你姐夫的时候不是也写了不少话本的么?那些个故事也是轰动一时啊。你并非是完全没有经验的纯新人作者!”
张卿卿突然伸手堵住顾怿的嘴:“你小声点!”
她四下环视,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之后才悄声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顾怿扒开了张卿卿的手:“我们当了这三年的同桌,你的行文风格我自然是了解的。起先我还纳闷呢,想着你怎么跟你姐夫有如此深仇大恨,竟要这么抹黑他,后来见着了寿阳公主我才想明白了。原来你俩是在合谋……”
张卿卿再次堵住他的嘴:“知道了就闭嘴吧!”
“得得得,我不说这个了还不行么?我们来讨论你要写的话本的内容行不行?”
“这个可以。”
顾怿从自己的书斗里掏出了一本书。
“莎士比亚,你听说过没有?”
“莎士?这是个复姓吗,我之前好像没有听说过。”
“……”
“你这是什么表情,百家姓里真的没有这个复姓!”
“你可真是个文化沙漠!”顾怿叹了一口气。
顾怿老家在广州十三行附近,周围的传教士很多,所以他也看过很多西洋传来的书籍。鬼市里有好几家西洋菜馆,在京城买西洋书籍的难度也不算太大。
西洋写话本子的作者很多,其中顾怿最欣赏的就是莎士比亚。他这里甚至珍藏了莎士比亚的全套书籍。
顾怿向张卿卿详细了介绍莎士比亚的来历,并且将自己珍藏的几本书全都交给了她看。
张卿卿夜以继日的看了三五天,终于对莎士比亚有了一定的了解。
几日后张卿卿主动找到了顾怿。
“撷欢,那个莎士比亚的书我全都看完了,他可真会讲故事,既狗血刺激又充满哲理,真是个优秀的话本子写手。”
顾怿笑了笑:“那是,他的书是刚传到中原来,所以还不够知名,但是他在西洋也是很火的,就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冯梦龙和汤显祖!”
张卿卿很是激动,起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莎士比亚比冯梦龙大十岁,比汤显祖小十来岁,他们三个人差不多算是同辈的人。莎士比亚写的故事,狗血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冯梦龙和汤显祖啊!”
顾怿也觉得找到了知己,兴冲冲和她讨论起来了莎士比亚和市面上的其他话本故事。
“莎士比亚的故事还是蛮新奇的,不过这种故事西洋的味道太重,缺乏本土化的改良,所以受众有限。舜乐,我觉得你要是写话本,就可以写这个莎士比亚的同人话本。你看兰陵笑笑生,看过《水浒传》之后觉得很有趣,回家就写了一本《金/瓶/梅》,写的多好啊,名声都快压过原著去了。我们也学一下他,适当蹭一下人家的热度,我觉得八成好卖!”
“这个……”张卿卿觉得有些为难。
这个理论上是现实的,但是毕竟隔着巨大的文化差异,强行把西洋的话本改成中原的,难度只怕不会小。
“撷欢,咱们再想想,还是写点别的吧!”
顾怿咬着笔尖想了想,很快又有了别的建议:“我还知道有一种类型的书非常好卖。《小妾升职记》你看过没有?最近很火的那个。这种类型的你要是能驾驭,估计也不会难卖。”
这个她前几日就看过,只不过……估计会更难驾驭。
“算了,我还是写莎士比亚的同人话本吧。”
张卿卿自暴自弃。
“可以,我相信你!经过你的创造,肯定会产生出一本大众喜闻乐见的话本名作的!他从生到死几十年,最出名的几个话本我都给你了,你看看写哪个的同人比较好……”
二人研究了莎士比亚的大部分著作,《罗密欧与朱丽叶》太虐了,且与《梁祝》有泪点重合,不可以;《麦克白》涉及造反,太危险,不可以;《哈姆雷特》也涉及造反,所以也不可以。
张卿卿指了下《李尔王》,问道:“撷欢,这个还是不可以吗?”
《李尔王》讲的国王的三个女儿争皇位,可是在大锦,公主对皇位是没有继承权的,这个故事与中原的风土人情差异太大,也不可以。
张卿卿灵机一动提出建议:“或者我们可以把这个三个公主的性别改一下,写这是三个皇子……”
顾怿抓了抓头皮:“送三皇子去番邦和亲,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史无前例,确实很怪。
张卿卿沉默了一会儿,又翻出来一本《第十二夜》。
“《第十二夜》,我觉得这个不错。”顾怿突然兴奋。
故事讲的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妹遇险失散,妹妹女扮男装去一个大户家里当门客,并且爱上了自己的主人。妹妹代替大户向另一个大家闺秀相亲,没想到大家闺秀竟然看上了女扮男装的妹妹。可是妹妹与大户真心相爱,结成连理。大家闺秀得不到妹妹,在大街上遇到了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也捉回家欢欣的成亲了。
“大团圆结局,四个人终于凑成了两对情侣。果然不错。我觉得很符合时下甜宠当道的趋势,舜乐你说呢?”
“好确实好,就是……”
就是老说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还女扮男装什么的,这种设定让张卿卿联想自己,总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就是什么呀,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了?你就写这个吧!”
“那,行吧。”
听到张卿卿也同意,顾怿满意的笑了笑:“我跟你说下你的改编要点。你平常话本子看得不少,应该也知道大家都喜欢看什么。这个故事你除了要进行本土改良,让大家都觉得故事就像发生在咱们中原的土地上之外,你也需要再添上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兰陵笑笑生的文你看过吧……你懂得我在说什么吧?”
“这个,不好吧……最近风声正紧,我要是写这种东西被发现了,即便不会被开除出国子监,八成还得再挨二百板子。我上次可试过一次,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富贵险中求,你自己斟酌。你以后要继续去街上给人代写书信过食不果腹的日子,还是当个话本子写手名利双收,你好好考虑!”
张卿卿考虑了三日之后认了怂,正式开始了话本子的创作。两个月之后,她的第一本匿名话本子作品就正式流入了市场。印这书的书社老板还给张卿卿送来了几本样书。
写话本子这事儿张卿卿瞒得很好,除了方灿和孔济这些极为熟悉的朋友之外,别的人都完全不知道。
又隔了一阵子,这本书果然大卖,张卿卿也按月收到了巨额稿酬。张卿卿本来并没有报太大希望,没想到这钱竟然比之前她在方府的时候拿的月例银子还要多。
这个书是张卿卿和顾怿根据市场需求仔细磋商出来的,无论是故事的情节布局还是人物人设,甚至连偶然出现的风月片段,也都有经过精心设计。这书火是真的火,连国子监里面都有不少监生在看这本书。
方灿是这种话本小说的忠实受众,为了给张卿卿捧场,自己也去街上买了一本回来看。他看书喜欢一口气看完,这故事也足够可以吸引他,他就拿着书白天晚上不分昼夜的看,甚至在上课的时候也都没闲着。
方灿上课的时候看的正认真,来教室巡查的吴夫子却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静悄悄的走到了方灿身后。
“看什么呢?”
吴夫子微微一笑,抽走了方灿手中的话本小说。
方灿傻在旁边不敢说话。
吴夫子拿着那书翻了好一会儿,眉毛皱成了一团:“这书谁写的?文风好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