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面上的神情一瞬滞住,“……”
楚烜拉过她一只手,顿了顿,一贯不善说这些话的人此刻再清楚不过地明确说道:“没有别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薛妙呜咽一声,半是触动半是窘迫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好一会儿,闷声与他商量:“不如我们一起把刚才的事忘掉?”
当做没有发生过。
楚烜呵呵一笑,捏着她后颈把人从怀里扯出来,冷硬无情道:“迟了。”
……
楚烜唇上被薛妙咬出的口子彻底好了的那日,娈宠失踪案牵扯出的庄子贪污案与兵部侍郎柳少全诬告案先后有了结果。
两桩案子统共牵扯出从七品以上官员二十余人,其余大小职员以百数计,以户部尚书钱贯永、吏部尚书龚连忠、御史大夫曹冠林、兵部侍郎柳少全为首的一干官员,以欺君罔上、谋刺皇亲、贪墨舞弊、结党营私、诬告等罪名数罪并罚,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
就连素有贤名的三皇子楚慎都被皇帝下旨降了月俸,闭门思过三个月,无召不得出。
如此阵仗除去御座之上换人之时已多年未见,好在大周从不缺能做事的人,这些人下去后自有人顶上空缺,不致朝中事务停滞。
夜半,黎贵妃的寝殿之中仍亮着灯。
自兵部侍郎柳少全诬告案查到一半将御史大夫曹冠林等人牵扯进去,绫绮殿的气氛就紧绷起来,一日差过一日,到周正查出庄子贪污一事,更是差到了极点。
从四月到五月,绫绮殿的宫人一个个都打起精神绷紧了皮,生怕主子的不顺迁怒到自个儿身上,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黎贵妃看着面前的名册,烛火下,女人精致妩媚的面庞有一瞬的扭曲。
这一番三皇子楚慎在朝中的势力确实被拔除了十之八九,然而她的人也几乎被拔除殆尽,要紧位置上的一个不留,余下的都是些一时半刻爬不上去使不上什么劲的。
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难道仅凭大理寺卿周正一人便能将局面影响到这个地步?
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她命人私下威逼利诱,权钱美人都摆到他面前,他就跟个石头成精的一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他?难道是皇帝?
想起近来宫里到处隐隐议论的皇帝欲重立废太子的言论,黎贵妃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她拿起灯罩,将手里的名册凑近烛火。
须臾之间,名册化为飞灰,心腹宫人默不作声地上前将桌案上的纸灰收拾干净,又听黎贵妃吩咐道:“告诉韩立严,让他这两日寻机来见我。”
如绫绮殿这般气氛紧绷的还有西市一家胡姬酒肆后院。
叱力阿绰气得抽刀抹了身前一名手下的脖子,腥热的血喷洒在他身上,映着他面上的神情,极为可怖。
先是刺杀秦王栽赃铁勒的计划被一个莫名出现的傅阶扰乱,只得暂时搁置,随后而来的两桩大案竟将他安插在大周朝中的许多细作牵扯进去。
虽不是以通敌叛国罪论处,但查出欺君罔上、徇私受贿等罪名,这些细作如今处境最好的竟是被贬谪到南边蛮荒之地的两个,其余的不是被砍头就是被流放。
叱力阿绰一族为鲸吞蚕食大周,策划多年,从上一辈就开始安插的细作,如今一夕之间竟所剩无几,叫他怎么相信这是意外!
大周朝的皇帝绝不是有这种本事的人。
叱力阿绰眯了眯眼睛,心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除了那个人,他再想不到还会有别人能不动声色地布下如此天罗地网。
……
“黎贵妃命柳少全一早准备好放在书房密室里那个等着人发现的册子被你命人掉换了?”
这几桩案子到了尾声,薛妙将一连数日盘桓在她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然后险些惊掉下巴。
按照楚烜这般做法,便是三司的人再蠢笨再不会查案,只需照着楚烜一早为他们准备好的名册上记录的人和事一一去查就是。
顺着线索去查事情的真面目确实需要一些本事,稍有不慎便会进入误区,可若是把事情的真相摆在面前让那些人去顺瓜摸藤,却是再简单不过。
薛妙心里啧啧感叹一番,思及一点,又问:“可若是黎贵妃当日未曾命柳少全上书呢?你的谋划岂不是缺了一半?”
楚烜道:“她不会放过这个折损楚慎势力的大好机会。若她当真谨慎到那个地步,这个册子便会是周正自钱贯永家中查出。”
两边下手,互为助益。倘有一边不成,另一边立即便可补上。
薛妙心中疑惑全解,连连点头。
她这一回可算是长了见识,这争来斗去的真是颇废心力,稍微愚笨一些的只怕被嚼得骨头都不剩。
“幸好我与您是一头的,否则岂不是被您卖了还要傻乎乎地替您数钱?生怕您少赚一个铜板。”
楚烜一本正经地接道:“卖去哪里?秦王`府?”
他煞有其事道:“这倒是个好去处。”
没见过他这般自夸的。
薛妙抱着肚子乐不可支地笑倒在他肩上,被他揽住,又听他问:“你想不想回林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吃坏了qaq腹泻了一天,好了又来好了又来Orz
痛苦面具.jpg
第074章 重立太子
想不想回林家村?
薛妙自然是想的, 却没点头,先问楚烜:“您和我一起回去?”
怎么这时候忽然想起这回事了?薛妙坐直身子看着楚烜。
楚烜任她打量,面色不变道:“宝京的事大半已了, 理应去拜会二老。”
方时安说楚烜身上的余毒要在夏至当日拔除,薛妙心里算了算时日, 若近日动身去林家村, 要赶在夏至之前再回来,实在有些紧巴巴。
薛妙算着算着,心间一跳, 明白了楚烜心中真正所想。
虽然目下楚烜的身子看不出什么大碍,可他身上的毒就是方时安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尽数拔除,所以才要千挑万选选了夏至当日,求一个天时相助。
到时若没能把毒尽数拔除, 会如何?
方时安不肯告诉薛妙。
“近日天热,这时候出门,一路上颠簸难捱,不是找罪受么?等到秋日吧,到时天高气爽, 我们慢悠悠地去,慢悠悠地回, 还能多住些时日。”
薛妙笑了下,又道:“到时我一定要带您在村里镇上多转几天,让他们好好眼热一番。”
楚烜很想提醒她只有以猴戏为生的技人才会走街串巷让许多人看,但他还是点头应下。
得了他的应允,薛妙咧嘴一笑, 很高兴满足似地靠回他怀里,伸手抱住他。
过了好一会儿, 她忽然道:“先前都是骗您的,我可不会守寡。”
“反正我尚是完璧之身,您若是丢下我,我转头就卷了您的金银财宝跑回林家村,您那么多身家,到时我想养几个男人就养几个。”
她像说到兴头上,很是憧憬地掰着手数,“什么白面书生黑脸壮士,擅文的擅武的,精瘦的高壮的,一种养一个,给您戴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的绿帽子。”
“气不气?”
“若不想被我那般气,就记着千万不要撇下我。”
楚烜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低声道:“好。”
此时还是一派温情脉脉,等到临睡前,薛妙沐浴后自湢室里出来,楚烜压着她亲昵时,霍然想起她白日里说的什么白面书生精瘦男子。
敢拿他的银子养别的男人,也不怕他气得从棺椁里跳出来。
正埋首煽风点火的楚烜一阵牙痒,稍稍往上,在身`下人小巧圆润的肩头狠咬一口。
冷不防被咬了一口,薛妙“嘶”的一声,什么云啊雾啊一瞬散了个干净。
她推开楚烜,拨开他随处乱放的手,捂着肩膀坐起身,奋力扭头看了看被咬的地方。
赫然一个深深的牙印,好在没有咬破,只是泛着红,叫四周莹润透白的肌肤一衬显得格外可怜。
薛妙瞪着楚烜嚷道:“您是不是记恨我白日里说自个儿尚是完璧之身,等您……就卷走您的银钱,拿您的钱养男人,所以想给我留个印记,好让我不好意思再找别人?”
她还敢说?什么白面书生黑脸壮士,擅文的擅武的,精瘦的高壮的,说得这般详尽,怕不是早就想过!
楚烜没好气道:“我还没死,你做这些打算想干什么?”
好好儿的正舒服呢,冷不防被咬了一口,薛妙这会儿不上不下难受的紧,听他这般语气也气道:“我那不是说等您……以后!”
薛妙难受楚烜更难受,他难得露出几分烦躁,不讲理道:“不许,就算我死了也不许。”
薛妙睃着他的神情,心下颠颠儿地发乐,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强压着嘴角装作不乐意地跟他吵:“以前怎么不知道您这么蛮横不讲理?”
“现在才知道?晚了。”
楚烜冷嗤一声,把人拉回来,覆身而上,继续方才的事。
薛妙顺势攀上他的脖颈,偷笑着在他耳边道:“怎么办?您这般蛮横不讲理,我怎么好像更喜欢您了?”
楚烜一顿,转头吻上她。
……
这日皇帝下朝后一时心血来潮四处走了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龙首殿。
“陛下,这前面就是御林军平日里操练的场子了,这个时辰,何首领恐怕正带人操练着。”韩公公在一旁适时道。
皇帝原本想掉头回紫宸殿,听他这么说反而起了兴致,朝前面望了望,道:“去看看。”
过龙首渠出太和门便是大片空地,御林军平日吃住操练都在此处。
皇帝本以为能看到护卫皇城的御林军认真操练的情形,谁知刚到太和门前就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勾他!你小子勾他啊!”
“噫——”
“行不行啊?”
再走两步,豁然开朗之时场上的场景也随之映入了皇帝的眼中。
两个赤膊长裤的御林军正扭打在一起,其他人悠游自在地围成一圈看热闹,嘴里不住起哄。
皇帝的脸色骤然一变,抬手止住身后要出声提醒的韩公公,上前几步在一名更看得起劲的御林军身后站定,话里含着好奇,好似真是来看热闹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