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生来就是嫡皇子,十岁便被立为太子,他只需要安安分分的等着,熬死了父皇,他便是皇帝。
可他偏偏不安分,他急于尽早将天下尽握囊中,才给了自己可趁之机。
过去的五年里,他戴着假面接近太子,为他出谋划策,将他捧上百姓追捧的云端。
太子以为尽得人心与朝臣拥护,的确,百姓间的口碑与颂扬是真的,朝臣的拥护却是无利不往的虚情一片。
如今墙倒众人推,百官之中,无人敢为太子说一声冤枉。
“是你,你让父皇忌惮我,所以他才会想要除掉我!”
太子从来没有联络过翰林将军部署兵力,他身后是秦太师,何须从旁去借兵。
可是皇上他急于抓太子的把柄,宁可信其有。
而废太子从始至终都认为这场出游是鸿门宴,只能先下手为强。
太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父皇可有留传位诏书?”
“有。”
傅景翊这一次来,便是要他死个明白,“父皇去华山前便写下两本诏书,一份废你,另一份立我为太子。”
废太子怔了怔,面上哀伤可怖。
他张着嘴僵了良久,低声下气的求道:“我是将死之身,不要牵连母后了,她也是你的嫡母……”
傅景翊笑了,“世人皆知我是宸妃之子,可皇后应当不会忘了,我生母是济州宁氏。”
母妃在永巷被折磨致死的那一年,他五岁。
只因母妃不肯谄媚于皇后,又无宠,就被轻易捏死在深宫之中。
他记得母妃告诉他,你要活下去,一定要讨好父皇,只有父皇才能保护你。
可父皇并不看他一眼。
他在宫中等了多年,等到了宸妃,父皇看宸妃的那一眼,是沦陷不能自拔的。
人人都知道,这个狐媚子会得宠。
宫里不缺冰肌玉骨,宸妃娇而不作,媚而不妖,时时柔弱不能自理惹人怜惜,骨子里却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儿。
认宸妃做养母,无疑是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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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承泽与太师闭门喝了一日的茶,回到自己院里头仍是心事重重。
秦太师曾是废太子一党中最为丰硕的羽翼,拥护之心世人皆知,一年前也竭力上奏,请求处死宸妃。
为谄媚于太子,没少慢待七王。
可现下,七王傅景翊登临帝位,宸妃已是太后。
他秦承泽与秦太师,只能眼睁睁瞧着文武百官对七王山呼万岁。
情势不容乐观。
清辞难得乖乖的等在院子里,见他回来,体贴取下他的披风。
“只要太师踏踏实实俯首称臣,新帝不会拿太师开涮的。”
毕竟皇权更迭朝局不稳,新帝这龙椅没个一年半载坐不热乎。
好好表现不就是了。
秦承泽坐在案牍前,捏了捏酸痛的眉间。
“父亲原是做国丈指日可待,如今怎肯甘心向傅景翊俯首称臣。”
“不甘心能怎样,主子都已经凉了,太师还想干嘛,他自己谋朝篡位啊。”
话糙理不糙。
清辞书读得不多,却也从说书先生那知道,古来权倾朝野者没几个善果。
“阿暨,你有没有想过,纵使太子没出事,他如愿登基,一定能容得下这样的皇后和权臣外戚?”
她难得喊他阿暨,秦承泽避开眼去,“安居人臣,亦挡不住明枪暗箭。身在官场,谁能不想做曹操。”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清辞想了想,无从反驳。
他一双桃花眼微润,眸色深了几许。
“你不用怕,太师府真到了覆灭的地步,你就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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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师出有名
他的手伸过来要握她垂在身侧的柔荑,清辞立马走开去提壶倒茶。
“我想过断头台上我能救几人。先帝身边不可能一个抗揍的都没有,新皇继承了去,也会变得棘手。”
“……”
“到时候,我没准连一个你都救不了。”
秦承泽见她吹凉了茶,自觉嗓子有些渴了。
清辞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灼灼目光,只倒了一杯,喝了两口,顺便夸赞,“这雪顶含翠不错不错。”
“那是,”秦承泽把她刚放下的杯子拿了过去,特地转了一圈杯身,就着她的唇印抿了口茶,“父亲怀疑改立太子的诏书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清辞歪了下头,“几位重臣不都看过了吗。”
“可是太子行刺先帝之前,先帝就写下诏书改立太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清辞想了想,没想明白奇怪在哪里。
身为帝王谁不想创一番丰功伟绩,可先帝在位,百姓将太平盛世尽归功于太子,先帝想对太子下手这不很正常吗?
儿子不该压老子头上。
“更为奇怪的是,翰林将军邱勇明明护驾去迟,却因有功被晋升为镖旗将军,他的妹妹邱茗近来频繁出入乾清宫,有流言称邱茗将被立为皇后。”
护驾再迟不也护了驾,抓获太子不算大功?
至于美人出入乾清宫更没什么稀奇的,她要是皇帝,她也会夜夜笙歌。
不过国丧期间还是应该收敛。
清辞见他喝过了自己那杯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想这些做什么呢,太子都要死了,谁做皇帝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的。”秦承泽道,“谁做皇帝都不能是七王。何况,太子未必没救。”
七王本该缠绵病榻,可这一登基,那股子衰弱病气突然就没了。
是了,当初宸妃遭过一次陷害后,傅景翊便刻意不进药石,让自己久浸于病中,才免去了再三迫害。如今他该吃药的吃药,不必再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姿态。
且宸太后年轻,后患无穷。
绝不能让这样一对母子当权。
清辞哑口无言,“哦”了一声。太子弑君罪名凿凿,他竟还做着太子能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呢。
“阿辞,”秦承泽的声音软绵绵的,“你去趟皇宫把诏书拿出来,若诏书有作假的痕迹,我们讨伐新帝便师出有名。”
他顿了顿,又道:“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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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猜东西在御书房。
这一夜,头顶满天星。
一路踏檐而来,她意外的发现皇宫的守卫竟都是废物,个个只会往前看,不晓得往上看一看。
清辞坐在御书房的高檐上,口欲突如其来,往兜里掏了一把花生米,抛进嘴里。
这么好的风景,没带壶小酒可惜了。
清辞歇够了,用了招声东击西,就把御书房门口的几个侍卫引开了去。
她轻盈落地,打开这扇厚重的门闪身进去。
门开关这一霎间,傅景翊面前彩绘铜灯中的烛火微晃了晃。
黑衣人乍然入眼,他正欲喊人,嗓音在对上这双杏眼时生生止住。
清辞愣了两秒,闪身到他身后,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你敢出声,我杀了你。”
喉咙被她掐得有点痒,傅景翊忍不住咳了两声,手上不慌不忙的把摊开的奏折合上,放在一边。
清辞突然意识到这张脸有几分熟悉,扼制他喉间的手微松。
傅景翊在此时低声道:“你救过我,我不会出卖你。”
清辞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她杀过的人很多,救过的人也多,一时片刻想不起来这么个小白脸。
更不对劲的是,她蒙着面啊,只露着双眼睛,这就被他认出来了?
“你是谁?”
此言入言,傅景翊内心疑问升天。
都坐这儿看奏折了,能是谁?
傅景翊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御前统领侍卫。”
清辞突然想起来了,“哦!你被两个蠢蛋追杀,我救了你。”
是举手之劳,她就没放在心上,不过他给的那块玉佩真不错,她拿去换了一百两银子。
“嗯。”傅景翊点头。
“你名字是枫,”清辞记得那块玉佩的字,又问,“你姓什么?”
“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