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心中怒火翻涌,但仍有一丝理智尚存。
她毕竟是他妻子。只要她能分说明白,知错而改,他也不会把她怎样。
可是现在竟然告诉他,她不见了?!
他还没发火,她自己倒先跑了?
滔天怒火顷刻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萧晟不愿在人前太过失态,面无表情,伸手接过信。
匆匆扫了一眼,他就瞳孔一缩,神情骤变,恨不得将这封信撕得粉碎。
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纤纤在沈家跟着女夫子学了三年,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此次离去匆忙,她提前准备,这封告别的书信,也写的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她先是感谢了晋王殿下那日在京郊的舍命相护,表示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随后又提到两人之间的约定。
“虽不满五月,然王爷痴情于沈氏之名已天下皆知。日后再有赠送佳人者,王爷只需推说怀念亡妻,不愿接受即可……”
是的,她要提前中止约定,为弥补对他造成的损失,愿意主动放弃剩下的报酬。
她还十分善解人意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她走后,对外宣称王妃离世。如果再有人赠送佳人,都可以用缅怀亡妻的理由来拒绝。直到遇见符合他心意的“出身名门、温婉贤良、恪守闺训”的新王妃为止。
这封信刺得萧晟胸中怒火翻涌,勉强压下将其撕碎的冲动。
她竟然还在信中宽慰他说,他们之间的婚事非他所愿。同她有夫妻之情的是十九岁的九郎,跟他毫无关系,那些旧日情爱他完全无需放在心上。他不用为了负责而委屈自己。
还说什么,二十三岁的他仍是“未婚之身”、“清白之躯”,将来再娶理所应当,不必担心违背他“一生只娶一妻”的誓言。
甚至到了信末,她还言辞恳切,祝愿他早日得偿所愿,娶一个“出身名门、温婉贤良、恪守闺训”的新王妃。
萧晟的心狠狠一颤,愤怒裹挟着不甘如潮汐一般汹涌而至。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他还在为他们的将来谋划,而她却一声不吭扔下一封书信就走,让他对外宣称她去世?
他早就否定过让她假死的提议,她也答应了,怎么还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叫跟她有夫妻之情的是十九岁的九郎?
难道十九岁的他和二十三岁的他不是同一个人吗?
她不是说之所以对他心生爱慕,是因为他曾舍命相护?那她为什么只认十九岁的他是丈夫?!
骗子!
周太医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萧晟握着书信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守身如玉……
他先时觉得那是无稽之谈,现在竟然开始怀疑,她是真的在为了十九岁的他守身。
萧晟胸膛剧烈起伏,升腾出强烈的怒意,还夹杂着浓浓的不甘和心酸。
怪不得他一恢复记忆,她就不惜装病来逃避与他同房。
原来她只把失忆期间的他当成是她丈夫。
十九岁的他有什么好?禁不住美色/诱惑,还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不就是会给她端个茶递个水、一天送一首情诗吗?
他还救过她呢。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失去四年记忆。
在她心里,他算什么?
他们之前种种,之后种种,又算什么?
“福伯,福伯,检查过了。”忍冬小跑着过来,一眼看见面色沉沉的王爷,瑟缩了一下,小心施了一礼。
“怎么样?”福伯轻声问。
不过现在再问也没必要了,王妃究竟是怎么离开、因何离开,想必王爷已经很清楚了,不需要通过其他事物判断了。
忍冬定一定神,如实回答:“王妃的衣衫一件不少,银票也一张未动。至于首饰,首饰除了今天早上给她簪戴的那些,只少了一对碧玉镯和一对珍珠耳饰。”
福伯摆一摆手,示意其退下。
晋王猛然偏过头,眼神晦暗,脸色更沉了几分。
碧玉镯。
珍珠耳饰。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失忆期间,在永锦街陪她购置。
她什么都不带,偏偏只带走这两样。
再一想到她信中所提,有夫妻之情的是十九岁的九郎,他就觉得有涩然从心底一点点漫出来,迅速游走在四肢百骸。
萧晟牙关紧咬,勉强维持住神情,冷声道:“立刻派人去找!务必把王妃给找回来。”
“已经让人去找了。”福伯小心觑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王爷,您是不是跟王妃吵架了?不然没道理……”
也不对,清早王爷出门的时候,他们看着还挺要好的啊。
萧晟抬眸,目光锐利如刃,声音极冷:“谁说我们吵架了?王妃只是出去散心而已。”
福伯动了动唇,心想,出去散心也没必要特意支开别人,留书出走。
但是看王爷现下的神色,他知道这话说不得,只能应一声是。
萧晟稳一稳心神:“动静轻一点,别教外人知道。”
“是。”
种种情绪尚未退去,萧晟已略微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
“查一下沈之远住在什么地方,还有,京城的客栈、庙宇、庵堂,一处一处的搜。她独自一个人,应该走不远。”
“是。”
众人退下,各去寻找。
萧晟又浏览了一遍书信,死死地盯着那十二个字,猛然记起那天在马车里的场景。
他当时说“本王想娶的是一个出身名门、温婉贤良、恪守闺训的王妃。你还差得很远。”
她在信里两次提到这十二个字,是不是跟那天的事情也有关系?
这念头一起,他就抑制不住心潮的起伏。
或许她是在为他这句话而生气?
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确实过分。
也不对,在此之前,她就在装病了。
萧晟心绪杂乱,一言不发,大步回到正房。
这个他们一起居住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可是现在,并不见她的身影。
萧晟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桌上的针线筐。
里面做到一半的青色荷包格外显眼。
他当时说的,荷包做成青色,正面绣鸳鸯戏水,背面绣并蒂双莲,里面再绣一个“九”字。
然而此时荷包尚未做完,背面的并蒂双莲已经绣好,正面的鸳鸯却才绣了一只。
活泼泼,孤零零,像是在嘲讽他。
萧晟呼吸一窒,缓缓移开视线。
第58章 出逃 他担心自己会永远地失去她。……
深吸一口气, 萧晟的视线落在荷包旁边的剪刀上。
剪刀锋利无比,随便两下就能将这荷包剪碎。
他眸光一闪,没拿剪刀, 而是抬手将荷包翻过来,使其背面朝上。
青色的荷包上绣着并蒂双莲,相依相偎, 甚是好看。
晋王瞧了一眼, 心内酸涩更浓, 只觉得那并蒂莲非常的刺目。
他重新拿出那封书信来看,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书信的内容,他几乎能全部默背出来。
她句句体贴,于他却是字字诛心。
萧晟双唇紧抿,面无表情。
怒意稍微淡了一些,酸楚和不甘越来越浓, 还夹杂着些许委屈和费解。
两人这段时日相处的点滴,一点一点浮上心头。
刚恢复记忆时, 他有意折腾过她。其实他也看出了她的不乐意,她一开始还试图撒娇假哭来拒绝。
但他并不当回事儿, 因为她之前在他失忆时, 也没少折腾他。
他急于改变家中地位、树立权威,不想一辈子被她支使。所以他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后来他支使她做事时, 她不再拒绝,非常乖顺, 近来甚至还主动帮他更衣布菜,殷勤体贴。
萧晟对此非常满意,以为两人渐入佳境。不成想她竟然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只留下一封莫名其妙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