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宁的滚烫呼吸拂过他颈侧,瘦长的手指捏住他的,徐大姑娘的呼吸陡然一滞:“我看见了……”
薛愈抬眼去看,这车里只他们两个人,还能看见什么?
“嗯?”
他轻轻地问:“什么?”
徐颂宁抬起头来,依旧捏着那手指,眸光有一点涣,仿佛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在看着另一幅景象,她眼珠乌亮,声音低哑柔和:“我看见了,你在吻我。”
他低下头去。
女孩子的唇湿润温热,薄而柔软,唇齿间还有点淡淡的酒香,更多的是餐后饮下的清茶的气息,她手指握着他的,紧捏着不肯松开,他们指节纠缠着,最后按在车厢壁上变作十指交握的姿势。
薛愈后背抵着车厢壁,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背。
他们贴得那么近,连呼吸都交缠。
她在亲吻间呢喃,带一点酒气,却诚恳又认真:“过两日,我们去拜祭你父母吧。”
“你见过了我的家人,我也要,见一见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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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之所以他俩亲上了,是阿怀摸薛侯爷手指,看到了未来发生的场景,因为醉得晕乎乎的所以说出来了,薛侯爷以为她是真的想亲亲(…)
感觉这里可能没有写得太清楚,所以解释一下!
第四十二章
徐颂宁细数起来,其实自己酒也并未饮多少,只是那盏果酒后劲儿太大,一不留神就魂梦颠倒,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外面日光都暗下去,一点将尽的红透过窗棂。
她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把鬓边蓬乱的发梳理整齐。
“姑娘醒了?”
云朗第一个听见动静,探进头来。
阿清和云采紧随其后,三个人排成排,一齐扒着门框看过来。
“我是睡了多久。”
徐颂宁下意识抿唇,觉得唇角有点刺痛,抬手摸一摸,不知怎么肿了。分明今日没吃什么辛辣的东西,她撩了镜袱照,仿佛是被谁咬了一下。
她想不起来,两朵云和阿清倒是目光灼灼。
这样打趣的目光,没来由的,徐颂宁想起大婚那夜,脑海里适时晃过几个破碎的画面,她想起自己的举措,面上烧红:“侯爷呢?”
“姑娘从回来就开始睡,中间晚膳都睡过去了——侯爷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如今还没回来。”
薛愈不在,徐颂宁心里陡然有一点空落落的。
她看着柔弱,但适应能力总是不差,虽然才嫁来三两天光景,到底也算对此处一草一木适应。
——除了沈家,她从没把哪里切切实实当成家过,于是对徐家算不得留恋,对薛家也没那么陌生。
此时想,大约也有他寸步不离,以一个同样对周匝环境陌生的态度陪着她在这府里上下闲逛,消解她心里的所有不安不适的缘由在。
此刻他不在,这个家里她最熟悉的人一下子没了影踪。
“姑娘要用膳吗?”
云采托着腮,柔声问。
“我不饿。”徐颂宁揉一揉唇,想起那个荒唐至极的亲吻:“把府里的账本拿来给我看看吧。”
阿清正说着,外头忽然一阵脚步声,有人来扣了门。
“我能进来吗?”
是薛愈的声音。
“侯爷请。”
徐颂宁下意识抚过鬓角,微微偏头,看向来人。
薛愈拎着油纸包进来:“还没用膳?”
徐颂宁点点头:“我不是很饿。”
“总也要吃点东西的。”薛愈说着,伸手递来那油纸包,一边人捏过拆开了,里头包着很细致的点心:“本来以为你吃过饭,想着饭后或多或少用一点的,若没胃口,再一味吃甜的,只怕更折损了。”那点心做得很好,十分精细,徐颂宁到不常见过这样花色。
她倒有两三分心动了,薛愈继续道:“我从外面带了芙蓉鸡片,就着清粥,多多少少陪我吃一点,好不好?”
他话说得客气而有余地,和她商量的语调,徐颂宁再怎样也不好拒绝,点着头答应。
薛愈弯唇笑起来,吩咐人摆膳。
自然不能真的只有鸡片与清粥,另安排了几味小菜,提前点了灯火在一边,两个人相对坐着,倒没前几次拘束。
那芙蓉鸡片卖相好,做法也是难得的精细①。
细嫩的鸡胸肉细斩成泥,和蛋白搅融,下锅摊开炸做片状,那片也有讲究,要“大而薄,薄而不碎,熟而不焦”。
薛愈尝了一口,慢条斯理品鉴。
“可惜来回折腾得久了些,没才出锅时候的好口感了。”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那菜做得用心,下面还铺了清炒的嫩嫩的豆苗,上头洒着鸡油,滋味香而不腻,很滋润,火候把握得也好,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侯爷下次得闲,带我去店里尝一尝吧。”
徐颂宁喝过一口熬煮得恰到好处的白粥,滋味清甜合适,她喝得眉头都平顺下来,被顺了毛的猫儿一样,弯着眼看薛愈。
“好。”
薛愈似乎一直在等她问出这句话,点头答应。
这一餐饭用得很舒坦,两个人吃完了,在院子里慢悠悠闲哉哉散步,薛愈此刻才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出门:“六皇子要不行了,我出去看一看。”
六皇子。
徐颂宁仰起头来看向他。
男人神色温和地看回来:“猜出来了,是不是?”他面容隐匿在夜色里,只一双乌亮的眼眸还看得清晰。
“我说过的,我不是个好人。”
他一字一句,浑不在意地跟徐颂宁交了自己的老底:“是我要人做的——徐大姑娘,你如今上了贼船。”
“是薛夫人。”
徐颂宁很认真地纠正他。
“我猜出来了,周大夫来找了阿清那么多次,总不能是来问候我的身体罢,一定有些别的缘由。”
薛愈唇微微动。
也不是的。
也让人旁敲侧击地问候过许多次她好不好,只是那些卑微的心事,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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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里芙蓉鸡片的做法参考了梁实秋的《雅舍谈吃》。
第四十三章
第二日便是三朝回门,两朵云和阿清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应礼节,徐颂宁对那个家没什么留恋,却到底不好撕破脸面,临歇息前,她大略把东西检查一遍,才回房歇下。
薛愈点了灯在床头看书,瞥见她来,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我适才吩咐了管家,要准备好螃蟹来,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他们成亲便就在八月初,如今满打满算,离中秋也还不到十天,一切似乎都该张罗起来,徐颂宁想起今夜院中看的桂树,已经是满树飘香的时候了。
“一时还想不出,侯爷呢?”顿一顿,她补充:“和往年差不多就好,不必费心操劳。”
徐颂宁歇在暖洋洋地被窝里,认真看他,他却摇头:“我往年中秋也就是吃些月饼,连月亮也不怎么看的。”
他亲友死绝,唯一的姐姐还在深宫,虽然偶尔有中秋宫宴要赴,大多时候大约也还是孤寂独处着。
徐颂宁扯着袖子:“我有新酿的金桂酒,届时中午吃蟹,到夜里对酒赏月,看一看菊花,好不好?”她自然是猜到了他潦草过的中秋是因为什么,却没说什么怜悯的话,若说了那些话,算是什么,怜悯他么?她晓得他不愿意人可怜,也不必人可怜,于是弯着眼,温和地计划起节庆时候的打算。
薛愈忽然觉得心头一软。
真好啊。
身边多出一个人后,所有事情都有人一起计划陪伴着,他们彼此之间有着长长的以后,中秋过后是重阳,再有冬至、元旦,他们能一起度过许许多多个节庆,张灯结彩地庆贺着团圆。
她还正微笑着看他,一双淡淡的长眉,眼眸明亮而润泽。
薛愈轻轻握住她手指,瘦长而微湿,进而是柔软的掌心,她微微仰头看他,手掌摊开了又合拢,和他十指交握着,他手臂撑在她一侧,两个人有一瞬的耳鬓厮磨,彼此的鬓发都是微微湿了些,贴近的时候呼吸交缠在一起,他轻轻吻她,在她有些恍惚迷离的眼神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侯爷?”
她轻轻喊,似乎有些疑惑,不晓得他为什么说着说着话就亲吻上来。
薛愈恍惚嗯一声,眼望着她,吻逐着她呼吸的次序落下,彼此之间依偎呢喃着,瘦长的手十指交握,寝衣不知何时散开,袒露出白净的锁骨。
他吻落在那上面的时候,她似乎是有些紧张,下意识抓住他手臂。
薛愈的动作一顿,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手背搭在眼前,呼吸还有些粗重。
空出的那只手还交握着,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的样子,徐颂宁头脑里适才塞满了避火图里乱七八糟的内容,此刻还恍惚着,被那人轻轻握一下手臂。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的。”
徐颂宁说好,眼却还睁着,直直地望着头顶,薛愈起身去吹灯,两个人对视了又错开,徐颂宁抿着唇笑一笑,背过身去强迫自己要入睡,身后人的呼吸声渐平稳了却也还是睡不着,于是轻轻翻过身想要打量他。
才转过身来就被人把手握住,她在锦被中轻轻晃一晃那手指,被人愈发用力地握住。
“握住了,才觉得是真切的。”
薛愈的话音里还带笑,两个人凑得近了些,他嗓音有些哑:“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