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往后缩了缩,脚跟挨到了墙角,绕在金镯上的铃铛轻轻响动着。
方才赵赫延看她的眼神,似暗夜里的流光,微微滑过笑意,透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撩动。
黎洛栖轻轻咽气,指着房门道:“夫君往那里走。”
他微侧了下头看她:“这么近的距离,夫人瞧不起我?”
黎洛栖:“……”
嗯,此刻离他最远的距离是黎洛栖。
拐杖轻声碾在木地板上,黎洛栖想到阎鹊说过的话,船面摇晃不平,在这里做康复训练比陆地难上许多,但赵赫延的腰腹力极强,不仅可以控制身体,还能让拐杖成为他的武器,用起来得心应手。
黎洛栖见过有人拄拐的,行走艰难,整个人都倚靠在拐杖上,但赵赫延不同,拐杖能落在他手里,是它的荣幸。
就在她愣神之际,男人的气息压了下来,黎洛栖想从他臂弯下溜走,前路却让他的手拦住了。
“夫君表现好吗?”
黎洛栖指着他方才坐着的位置:“再、再走一圈看看。”
“方才没看清?”
他问。
“嗯……”
她应了声。
男人笑了:“那你方才看我哪里?”
黎洛栖脸颊霎时一红,“腿啊!”
“哪条腿?”
“左腿啊!”
“那还说没看清?夫人眼睛怎么了?”
黎洛栖被他诓了实话,只懂逃了,赵赫延勾住了她的衣袖,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新裙子。”
见他转移了话题,黎洛栖稍微松了口气:“嗯,天气变暖了,等过几日到扬州,还能再少穿一件。”
赵赫延一听,剑眉凝起:“穿多一件。”
黎洛栖笑道:“夫君没在南方生活过,多一件都要出汗的。”
见她不听话,赵赫延的掌心揽上她的细腰,迫得她贴向他胸膛,呼吸一滞,她下意识挣扎,赵赫延就越搂越紧。
云纱罗裙和织锦澜袍摩擦的细碎声在耳边泛滥,她越是动,赵赫延就箍得更紧,黎洛栖一垂眸,顿时惊讶道:“夫君,你的右手……”
“多一点劲,你可能会死。”
黎洛栖吓得发抖,赵赫延的右手比腿康复得快,她果然不敢动了。
“吓到了?”
黎洛栖闷声道:“动了你不得掐死我啊。”
赵赫延笑了,垂眸看向两人的上身,黎洛栖也注意到他的目光,烫得她果然挣了挣,只是这一蹭,一道电流窜上头顶,脸颊霎时通红,再次不敢动了,却被他更用力地抱紧。
“夫人若是再少穿一件,我身上那些虬枝伤疤,开出来的樱桃花就更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下午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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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春日来信·?
官船向南航行,两岸青山肉眼可见的渐渐染绿,黎洛栖的心情也开始变得雀跃起来。
“明日便能到扬州府了,一芍,你终于不用再晕船啦!”
一芍见少夫人掀起船舱的木板,笑着接话道:“坐了那么久,奴感觉自己已经晕习惯了,不过好在一路还算平稳,没什么大风大浪。”
她说的大风大浪指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论经历他们可不算平静,仔细想来还是赶紧上岸吧,这么飘在江上总是让人不安的。
“咦?”
忽然,黎洛栖的目光探出窗外,一芍吓了跳,忙扶着她的手,“少夫人当心!”
黎洛栖收回视线,径直往船舱外的甲板上走。
一芍赶紧跟了上去,就见少夫人眯起了眼睛,朝天上望了望。
不多时,一双远山眉蹙起,回头道:“今夜可能会下雨,让船工们做好准备。”
一听说要下雨,一芍心头一紧,忙进船舱找人,黎洛栖伸出指尖,让江风穿过,指腹摩挲了下,眸光微沉。
正要转身进船舱,就见甲板的一角蹲了道身影。
“阎大夫?”
以前在晋安城,黎洛栖都是称呼他作太医,眼下出行,大家掩饰身份都改了称呼,不然黎洛栖觉得叫人家“太医”会显得更加尊重。
“少夫人,找阎某何事?”
黎洛栖:“今夜可能要下雨,没什么事就不要上甲板。”
“哦,晓得了。”
阎鹊站起身,靠在船舷边。
看他神色沉凝,黎洛栖抿了抿唇:“伤筋动骨一百天,阎大夫别太忧心。”
阎鹊双手环胸:“也许少爷能好起来,也许好不起来,但从扬州府回去,我估计性命不保了,我在想要不直接在这里安家算了。”
黎洛栖:“……我夫君还没好起来呢,您就想着后路,是怕治不好他么?”
阎鹊一听,神色焦急:“自然不是,这天下若是还有我都治不好的病,那旁人就更不可能治。”
黎洛栖忽然觉得奇怪,“既然你医术这般精湛,为何我之前刚来侯府的时候未曾见过你,而且,太医署也不会派最好的大夫随行的。”
阎鹊耸了耸肩:“我们医训,防病于未然,有的人你别看他好端端的,其实芯子里已经有病灶,只是那时症状不明显,吃点药便能好了。一位大夫要想成名,手上都需得治好几个疑难重症,我又没有……好吧,现在有了,但是打死我也不能说少爷的病是我治好的。”
黎洛栖听来有趣,“难怪夫君信任你,不过这里离晋安遥远,夫君病愈的消息……”
说到这,她语气一噎,对上阎鹊了然的眼神:“少爷此行的目的地是扬州府,恐怕那里早就有大官小吏守着了,等一见到人就回禀朝廷,就连我这几日都频繁收到太医署的信。”
赵赫延要来扬州,这件事不能作假,否则又是被弹劾的一笔,多少人等着他犯错,就守在扬州府,若是见他能走路,朝廷的爪牙能立刻朝他扑来。
“轰隆~”
日暮之后,天边的暗云卷来,响起低沉的雷鸣。
黎洛栖回船舱时,见下人们在忙着收拾和避雨,一芍朝她走来:“少夫人,一会怕是要起风,烛台先不点,免得打翻。”
“好。”
她深吸了口气,回到船舱,视线逋一落入,就见赵赫延长手盖下澜袍,那是他的左膝,今晨阎鹊来时给他敲过的,依然毫无反应。
于是扯起唇角,“今夜起风不能点灯,趁天没黑透,我让月归给你打了热水,先洗漱吧。”
赵赫延垂着眼睑,这时下人提了热水进来,屏风里一时氤氲水汽,他没说什么,推着轮椅过去。
黎洛栖给他抱来衣服,刚走近,就听他道:“不用你伺候。”
黎洛栖:“……”
她夫君心情又犯病了?
“还是我帮夫君……”
“说过了,娶你不是让你伺候的。”
他声音冷硬,将净室门阖上了。
黎洛栖看着门扉怔了怔,嘴唇一撇。
“轰隆~”
船舱外又卷来暗雷,江风沁入,黎洛栖忙去拉下窗板,再将桌上放着的东西都收好,免得打翻了。
此时船舱微微起伏,黎洛栖心跳漏了一拍,她方才看天色,今夜的雨很重,春雨落,便是开春了。
净室里的水声歇下,黎洛栖让一芍给自己提来了热水,就怕一会天暗船晃,她更洗不了澡了,这对一个南方人来说,不洗澡她根本就睡不着。
于是等赵赫延一出来,黎洛栖就赶紧进去,还把他衣裳都抱了出来。
赵赫延看着她溜入净室里的身影,说了句:“这么急,一起洗便是了。”
黎洛栖:“……”
她对下雨行船还是有经验的,不一会儿就感觉浴桶上的水晃了晃,不过开春还是有些冷意,她泡过热水便不冷了,对她这个理论,一芍表示只会越洗越冷。
就在她踩下浴桶的瞬间,船身陡然一倾,桶里的水霎时漫了出来,黎洛栖吓得赶紧抓住了木柱,然而浴桶里的水瓢被泼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到地面。
“洛栖!”
屋外传来赵赫延的声音,黎洛栖怕他着急,忙道:“没事!”
然而她话音一落,屋外的赵赫延已经起身朝净室走来,房间内光线昏暗,船身倾斜之际,木椅堪堪朝他腿撞了过来——
黎洛栖披上寝衣出来时,恰恰看到木椅滑向了他左膝!
“夫君!”
她紧张地跑了过去,忙挪开木椅,正要掀起衣角检查,手却忽然让他握住。
黎洛栖紧张地抬头看他,“没撞疼吧?”
少女的眼睛还带着湿气,像坠着春雨的琉璃,赵赫延的眸光漆黑,此刻房内最后的一点光都消散了,只听见滉漾的船身,江水轻轻撞着舱壁。
黎洛栖等着他的声音,手让他握着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