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道她的脸霞光飞掠,红扑扑的,连窗外的美景都暗淡无光。
黎洛栖不敢看他,双手又趴在了窗边,指尖抠了抠窗沿。
“夫人在青云书院,待了多久?”
忽然,身后传来赵赫延的声音,见他顺着自己的话题下去,便道:“五六年罢,青云书院不收女弟子,但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自然能旁听了。”
“这些男子来求功名,你求什么?”
他后背靠在车璧上,手肘依然撑在窗沿,两人明明隔了过道,可黎洛栖还是觉得他的气息压着她。
“夫君可曾听过一句话,’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自古女子不被允许出仕,但却不能说她们不是士,人生漫长,总要有所深情,才能不枉此行。”
赵赫延听她在那里说,娇俏的脸蛋透着绯红,眼睛那么亮,“那夫人所爱是什么?”
“投壶,射箭,看书,对了,上回在马场上练了骑马也很好玩!”
赵赫延轻声笑了:“若是寻常人家,女子循规蹈矩,礼仪端庄,夫人倒是反其道而行。”
听他这话,黎洛栖努了努嘴:“当初我去书院念书,自然有人反对,说以后不好嫁人,女子不该这般要强,父亲就说,既然以后嫁人千般不好,那年少时就更得自由,不然将来的人生得多无聊啊。”
赵赫延嘴角噙着笑:“岳父倒是深明大义,所以你就是这么被退婚的?”
提到这事,黎洛栖小脸就垮了,扭头不看他。
“原来夫人方才的洒脱都是骗人的啊。”
“我没有!”
赵赫延总是有办法对付小猫,一个个圈套摆好了,就等着她跳,“那就是,此人见了比夫人更貌美的女子,我突然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比你……”
“才没有!”
赵赫延眉梢微挑,转眸看窗外,轻飘飘道:“是吗?”
黎洛栖抿了抿唇,“他后来中了榜眼。”
赵赫延冷笑了声:“在京城榜下捉婿的贵门不少,只是有了亲事还敢退婚,真不怕被弹劾道德啊。”
黎洛栖低着头,“他不会被弹劾的……”
“过来。”
他说。
黎洛栖摇头,赵赫延看她,笑了声:“这位小名士,知道你有个什么优点吗?”
“我不顺你意,我不畏强权。”
赵赫延笑了,这回是笑出了声,窗外的风将赵赫延的笑声送到了马车前排,两位侍卫相视惊愕,“少夫人说了什么,少爷这般开怀?主子从来都只有冷脸,靠近就得冰冻三尺。”
“不然怎么能当少爷的夫人呐。”
车厢里,黎洛栖让赵赫延笑得越发脸红,莫名其妙地,“夫君别笑了!”
他还是笑,黎洛栖气鼓鼓地过去伸手堵住他的嘴,下一瞬,手心就被他舌头一勾,手腕被他带走,唇畔压来了一道吻,且进且退,亲得她酥酥麻麻。
末了,指腹还碾着她嘴唇的湿意,问她:“你在顾忌什么?”
黎洛栖心跳鼓鼓的,看着他的眼睛:“他曾经说过不在意,可最后还是迫于家里的压力,退婚了。”
赵赫延隐隐猜到她的意思,大周朝的婚姻嫁娶里有律例,若女子犯了其中一条,不论是定了亲还是成婚了,都可以解除婚书。
“你觉得我和旁人一样?”
他声音低沉,落在她心上像让石头压着。
黎洛栖想摇头,但赵赫延的指腹却捏着她的下巴,“你知道的,夫君什么都能查出来。”
她一下有些害怕了,委屈得嘴唇一瘪,“对不起……我,我真的骗了你。”
又哭了啊。
赵赫延轻叹了声,给她擦着眼泪,接下来她说什么都只能原谅了。
黎洛栖看着赵赫延,有一种可能一会下了马车他就要把自己扔掉的绝望,“我……我小时候经历过水灾,泡在水里受了寒,大病一场,后来大夫说,我……往后很难怀孕……”
说到这,她抽抽嗒嗒的,手背去抹眼泪,等着赵赫延发落,见他没出声,她又道:“母亲当初跟我说过,娶我冲喜希望我能和你有……子嗣,我当时没跟她说,因为我很害怕,我怕又要被退婚,对不起……当初家里虽然欠债了,但要嫁给你也是我意气用事,我就是想逃避,不想再呆在这里……”
鸦羽长睫不断悬着泪珠,赵赫延的指腹就替她擦着,黎洛栖偏过头去:“反正我现在也回来了,你,你若是要跟我和离,我也不怕,我有钱了,有爹娘……”
她真的低头开始数自己的手指:“母亲给我的二百两,还有祖母的赏钱,后面母亲又给了一千两……”
忽然,指尖让他掌心拢住,“知道了。”
她哭腔一噎,水淋淋的眸子看着他。
“你说过。”
黎洛栖:???
“我、我何时?”
“你第一次喝了酒,要跟我讲小秘密。”
黎洛栖:???
赵赫延漆黑的瞳仁看着她:“我的回答是,’生不了就生不了,我赵赫延一生杀戮无数,注定是要子嗣稀薄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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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都是甜的·?
南方的村镇与北方不同,后者辽阔,前者精致。一芍这一路上,看山看水看溪流,开心极了。
不止是她,侯府的仆人们何曾会走这么远的路来到扬州,托了少夫人的福气,这才开了眼了。
而这种快乐,在他们看到那一碗甜豆花后,彻底僵住了。
进了云溪村,黎洛栖第一时间让大家下来吃点东西,村口的甜婆婆摊子正支棱着,海氏笑呵呵地把甜婆婆的豆花都包了,有的仆人们坐在小摊前吃着,一芍和月归先端来两碗给少爷和少夫人。
“少夫人,你们这儿的豆花怎么是,甜的啊?”
月归有些担心少爷不喜,问话的时候瞟了眼赵赫延,两人此时坐在马车里没下去。
黎洛栖已经把碗接了过去,“我想这一口好久了!”
说罢,划开豆花搅动了下,清冽的糖浆挂在嫩白的豆花上,入口即化,黎洛栖吃得眼睛都眯了。
一芍不确定地看着少夫人:“真这么好吃吗?感觉很反常。”
黎洛栖:“真的!不信你们快去尝尝!”
说着,她把月归手里的瓷碗端走,递给了旁边的赵赫延。
男人眸光掠过,没有马上接过去,只说了句:“你先吃。”
黎洛栖想到月归说过,赵赫延不喜甜食,无奈道:“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得补充点体力,不吃豆花的话,有芝麻糊,甜丸子,杏仁露……”
她的话戛然一噎,“好吧,都是甜的。”
赵赫延显然对那碗甜豆花没有兴趣,只看黎洛栖吃得脸蛋鼓鼓的,“该补体力的是你。”
黎洛栖“嗯”了声,就见他无声一笑:“侯府带了厨子过来,免得水土不服。”
听到这话,她低头又舀了两勺豆花,把嘴巴塞满了,不说话。
赵赫延看她吃完一碗后,放到桌上,又去端另一碗,只是送进嘴里时,没有方才吃甜豆花时笑眼眯眯的样子,就像只是在完成任务般。
此时,就见男人笑着看她道:“以往在侯府,我不吃的餐食,你不也是偷偷吃掉?”
被他当场揭发,黎洛栖脸颊顿时热了,视线躲闪地往旁边看,闷声道:“不一样。”
赵赫延看到碗里的甜豆花,白嫩上挂着晶莹的糖浆,寡淡得,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何不一样?你既然爱吃,我把自己的这碗都给你,你不应该开心么?”
听到这话,黎洛栖瞳孔顿时睁圆了,开心,她应该开心?!
她很明显是不爽好吗!
于是气恼地把两碗豆花都吃干净了,径直端着碗下了马车。
赵赫延:“……”
云溪村的村口在一片绿树成荫的小坡上,黎洛栖看到一芍和月归正在跟自己爹娘坐在一桌,显然没有她的位置,侯府的仆人又多,直接把这里挤满了,只好往甜婆婆那儿过去。
“小栖丫头!”
甜婆婆眼神有些花,看了好几眼才确定那道身影是黎洛栖。
“婆婆!”
小丫头看到许久未见的投喂恩人,心情顿时好了,像只小猫儿似的跑了过去。
“是不是还要吃啊!婆婆给你盛!”
说着,甜婆婆朝屋里喊了声:“可夏!”
黎洛栖听见熟悉的名字,视线也往屋里钻了——
“来了来了!杏仁露来了!”
清脆的嗓音一落,黎洛栖眼睛一亮,“可夏!”
“啊!”
那名被唤“可夏”的少女此时正双手端着托盘,衣袖绑缚在肩上,被熟悉的声音一喊,差点没吓得把杏仁露给打翻了。
侯府的仆人们虽然在晋安城也算有地位,但此番来了云溪村,却也不是让别人伺候的,于是上来便将可夏的杏仁露端走了,这两手一空了,两姐妹就抱在了一起,开心地转了起来。
“我听你阿娘说小栖要回云溪,祖母一直念叨着你这只馋猫!如何,阔别那么久,豆花还是那个味道吧!”
黎洛栖用力点头,刚想说自己怒吃了两碗,但又怕被问夫君为何不吃,于是便将两只碗摆给她看:“我们都吃光啦!”
甜婆婆:“你每次都要吃两碗,婆婆再给你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