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夫君……不信鬼神,但人总是面对神仙才敢说出来自己的心中所诉,不管神仙听不听得见,至少自己听见了心里的声音。”
她一股脑说着,就见赵赫延径直将红绳戴在了左手腕上,黎洛栖愣了愣,一时间呆呆地看着他。
“我不信鬼神,但我信夫人。”
黎洛栖心里顿时鼓得满满的,双手搂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赵赫延的掌心捋着她的头发,“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夫君杀戮无数,这些符箓会不会保不住他。”
黎洛栖忽然抬起头,“夫君不是杀戮,是为国征战,是正义之师!”
赵赫延忽而笑了声:“夫人,这个世上,没有任何战争是正义的。”
她心头震震,像是知道了什么,文臣求和有他们的道理,将军主战有他们的正义,“我听闻,在城破时,得胜军有的会屠城,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甚至……”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而赵赫延也沉默了,黎洛栖心头一点点往下坠,“是真的?”
“这不过是出战前,将领对士兵的鼓励。”
黎洛栖蓦地站起身,“烧杀抢掠,掳淫.妇女,这就是鼓励?”
赵赫延将她按回椅子上,背对着他,重新梳着长发,黎洛栖抓着香囊,看着镜子里的赵赫延,心头震震:“可以不要吗?”
赵赫延手上动作微顿,听她声音颤颤道:“我知道,辽真曾经在马踏燕云时,无恶不作,但若是有一日,大周的军队也踏入了辽真地界……”
“夫人。”
赵赫延止住了她的话,“不早了,歇息吧。”
黎洛栖看着他的眼睛,“夫君觉得我只是一个女子,不该过问战争,更不该让你许诺,但正因为我是女子,才会请求你。”
赵赫延看着她的清瞳,干净,纯粹,就像这云溪的水雾,这样被保护着的女孩,信神,信他。见不得世间的冤屈和杀戮,却会说出,让他为自己一战的话。
“夫人,我想把你藏在这里。”
“嗯?”
“永远无忧无虑,只属于我。”
黎洛栖扒拉着他的手臂看他:“你要真疼我,就听我的。”
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嗯,听你的。”
黎洛栖满意地笑了,她一笑,赵赫延就动情了,托着她坐到了铜镜前,这里能看见她柔软的,纤细如柔荑的后背,如脂如玉般,只稍微一用力,便透着红晕。
黎洛栖脚腕瑟缩地晃着,她完全没想到赵赫延会在这里要,忙道:“别……”
她怕自己坐不稳,更怕这梳妆台要摔了,见她不安分,赵赫延便抱着她转身,哪知不是走,而是坐在了梳妆凳上,黎洛栖清瞳一睁,下巴就让他捏着抬起,放在他肩膀上,视线蓦地看到铜镜前的自己,红晕若垂樱,眼眸湿漉漉的,张着殷红的嘴唇……
她忙收了回去,却让赵赫延挟着,视线被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夫君……”
少女浑身泛粉,想要逃,却倏忽被他闯了进来,清丽水眸溢出了水泪,搭在他宽阔的肩上,想要闭上眼睛,却听他道:“栖栖,看见了吗,和我在一起,你就是这般模样。”
黎洛栖不想看,甩了甩脑袋,只是她越挣扎,两人之间就越牵动,镜子里的美人便越不似她自己。
“栖栖,我从来没骗过你,一次都没有。”
有一瞬间,黎洛栖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又让一阵阵热浪碾过,将她意识掩埋。
她觉得赵赫延好像有什么事,而她这两日也因为他病情的原因,心情总是像这云溪村的雾,低矮漫延。
她喘出一丝力气问他:“夫君……你把我藏在这里,那你呢?”
黎洛栖用力地去抓住那丝游离的意念,却是刹那的空白,今晚的赵赫延像发了狠,又像那缠绵的藤蔓,恨不得将她嵌进去。
“夫君……你能不能跟我说……”
她开始有些害怕了,是不是他的病,“放心,你的腿能好……毒也能解……”
他在她脖颈间落着气息,深深沉沉,“我知道。”
黎洛栖咽着气,此刻抓着枕头,背对着他,她想看赵赫延,却没有了力气,她的意识如小舟翻涌于海面,倾覆之刹透出一丝清明,可想问出来的话全都碎成了一缕缕的水烟。
而后,她便陷入了黑夜之下。
好累,她想睡了,可却还要在黑夜里跑着,身边没有人,她下意识喊“夫君”,可四周一片漆黑,她忍着疲惫继续跑,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隐隐光亮。
她冲了过去,以为有人在那里等她,可是,落下的却只有光……
她猛地睁开眼,手心抹上身侧,空空如也。
心头瞬间下坠,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视线往四周一扫,想喊人,声带像被糊住了,她看见了梳妆台,那里映着她的影子,她猛地上前,拉出抽屉。
清瞳一睁,指尖又摸索着,耳边尽是狼藉之声,香囊不见了,她给赵赫延求的符箓,都不见了。
脑子里嗡着他说过的话,“夫人,如果我哪一日不见了……”
“栖栖,我从来没骗过你……”
眼眶滚出了泪珠,顷刻像拉了闸,她指尖嵌入手心,攥成了拳,“赵赫延,你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哟呵,柿子,等着追妻火葬场吧!
二更在下午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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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演戏夫妻·?
黎洛栖坐在园子的栏杆边,江南的园景比京城的要精致灵秀,春日,一树桃花满荫,抬头望去,在柔风里簌簌地摇曳着春光。
她下巴抵在手背上,就这么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候在一旁的月影敛着眉眼,低声道:“少夫人,主子让暗卫全力保护您安全,您只需在这云溪村里待着便是了。”
黎洛栖没说话,月影嘴唇紧抿:
“主子此去行踪隐秘,还请少夫人不要透露他已不在云溪的消息。”
黎洛栖的指尖轻轻点着凭栏,千头万绪之中,仿佛抽出了那一根线。
赵赫延走了,依然把她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累赘便累赘罢,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抬,带着她也没用。
但是行踪隐秘,连她都不能说,黎洛栖却是生气了。
“赵赫延来这云溪村,便是想好了这一招金蝉脱壳么,病也是假的?只是为了摆脱出来见客是吗?让我跟杨兆骞发脾气,就是为了撵走他监视黎家的耳目,从前种种,每一步,都是为了今日之目的,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我继续演戏,深居简出照顾重病卧床的丈夫?”
月影执剑之手紧了紧,少夫人的聪慧他是见识过的,难怪主子不说,而要等着离开才让他转达,便是提前说漏一句,她就能猜到。
黎洛栖攥紧衣袖,“难道他承认了,我便不会放他走?他只要和我说清楚,而不是让我置身事外,我也不会这么生气。”
月影垂着眼眸,“少夫人,主子就是要您置身事外,这件事您就不要多想,一切照常便是,我们自不会让人打搅您。”
说罢,月影拱手退下,主子吩咐的话带到便赶紧走,免得担了回受气包。
赵赫延会去哪里,回晋安城?
还是去燕云北境,或者辽真?
她不知道,若是赵赫延告诉了她,她就不会这么不安,可如果告诉了,她也不会安心。
她双手环着膝盖,有一种无力感漫延上身,她希望赵赫延告诉她,她想和他一起面对。
她不想是那个只能躲在他身后害怕的夫人。
他们不是夫妻吗?
-
漆黑的寒山路上,骏马疾驰而过,月色清冷下,蝉鸣鹊起,掠过一道道暗影,黑色的斗篷猎起了夜风,洒下的浓墨若战场上的麾旗。
“主子,前面便是兖州城关。”
护卫的马走到为首的男子身侧,手执马鞭,一双眼睛隐与斗篷之下,他们千里奔驰,行经数日才终于到了兖州,没有人知道主子想要做什么,但他们誓死追随。”
入夜,城门紧闭,护卫敲响了高耸入墙的铁门,守城的将士骂骂咧咧地,“此时才过二更天,若要进场,明日持通牒再来,若再敲门,罪当入狱!”
城墙上的士兵喊过话,以为这些人要消停了,可护卫仍然在敲门,一匹匹高大的骏马如午夜梦魇,笼罩在这城外平地上。
守城士兵面面相觑,忽然声音沉了下去,“来者何人!”
城墙的铁门依然被敲着,那是独特的金属声。
一下下敲得人心里冒寒。
守城的士兵也是听说过一些魑魅魍魉的故事,是以都会在夜里点烛,此刻他们看向城墙角下的灯火,小心护着猩红的火苗,咽气道:“不管了,等天亮。”
“若是普通百姓,咱们相安无事,但若得罪了哪路神仙……”
“这等事叨扰指挥使,恐怕不妥。”
“这几个人显然可疑,早些通知指挥使,说不定立功了。”
几个士兵说话间,忽然一道凛风吹来,一道寒颤从心头震起,忽然,有人瞳孔睁大,指着那白烛道:“火,灭了!”
城墙下,几匹人马围在了中间那道高大的身影旁,他们披着斗篷,无人能识,而那金属敲击声一直在响着,直到城内的主道上传来马蹄声,士兵眼睛一亮:“杜指挥使来了!”
军袍上的金石铠甲随着为首之人抬手的动作响起,而后,四周一片寂静,依然是那道铁门的声音。
高大的铁门犹如暗夜鬼魅,一下一下地传来敲响,仿佛不会停歇,此时,城墙上纷纷立起了火把。
就在一道金属音节落下时,指挥使杜敏瞳仁一睁,“开城门!”
随着他掷地有声的命令响起,杜敏从高马上下来,身后执着火把的士兵跟随其后。
高大沉重的铁门一启,火光顺着门缝泻出,落在城外马蹄之下。
杜敏抬头,视线朝为首中人望去,一个念头闪过,却不敢相信,瞳仁让火淬着光,直到那人微微抬起头,露出斗篷下的深邃脸庞,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眉眼里带着无法化开的笑:“杜指挥使,别来无恙。”
这道声音不轻不重地落下,却足够他应声下跪,抱拳道:“指挥使杜敏迎驾来迟,还望将军恕罪!”
赵赫延抬眼,看向挂于漆黑夜空中的明月,“快三更天了。”
杜敏手心沁汗,“请将军赐罪!”
“兖州府尹,彭濂,让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