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显然很久不曾想起窦旸,一日她捡到个布条,并没有傻到真的去见面,而恰恰崔奕早就安排人暗中盯着动静,便干脆李代桃僵演了一出戏。
她垂下眸,眼中的笑意淡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原谅他,如果不是窦家,我爹爹不会死,我也不会.....”
程娇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就没说下去,扭头望着崔奕,
“侯爷,我哥哥大概多久回来?”
崔奕捕捉到她眼底抹幽暗,猜到窦旸终究是她心中的伤口,也就不打算再提此人。
“半个多月,不过娇,我马上要出一趟远门!”
“什么!”程娇心下一紧,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袖子,
“侯爷您要去哪里?”
她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心里越发紧张,她实在是不能过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崔奕无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爹爹可能在平阳发现了什么,我派人去了几次都毫无所获,我打算亲自去一趟。”
程娇一颗心沉了下来,泪水蓄满眼眶,眼泪一颗颗往下砸,
“侯爷,外面凶险,现在徐淮一心针对你,我担心你离了京,他会对您下手,您可以不去吗?”她满脸央求。
崔奕神情温柔至极,用指腹轻轻擦着她的泪水,哄着道,
“不怕娇,我是内阁次辅,这是我职责所在,我必须去。你好好的在家里,我肯定在你生孩子之前赶回来。”
“啊?要去这么久?”
程娇急得眼泪直掉,拦腰抱住他,语无伦次道,
“非得您亲自去吗,你可以派别人去啊,朝中又不是你一个大臣,我不要,侯爷您不要去,娇怕!”
一听说崔奕要离开这么久,程娇心中慌乱不堪,没有他的侯府,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口古井,了然无趣。
她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等着他回来,亲自给他纳鞋底绣衣裳,她像是一个小妻子,事无巨细关怀着他。
崔奕也十分不舍,但是朝政之事,他跟程娇说不清。
“你放心,我一定回来陪你生产。”
程娇眼眸一闭,眼泪双流,知道他心意已决是劝不住了。
崔奕注视着她双湿漉漉的眼眸,心里软软的,眼底蓦然带着笑意,嗓音低沉道,
“娇,你马上就要当母亲的人了,你要学着坚强,我也不打算娶别人,是一心想扶正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娇闻言脑子里轰了一下,呆呆凝望着崔奕,很努力消化着他的话。
所以,崔奕这是打算娶她?
些许是太过惊喜,些许是从未妄想过,现在崔奕这么提出来,程娇整个人都傻了。
崔奕失笑一声,他的小丫头这是吓懵了,她眼眸挣得大大的,水汪汪的,跟宝石一般呈现幽亮的光泽。
程娇的性格还需要历练,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教她。
瞧着她欢喜的样子,崔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的。
“傻丫头,你就没想过吗?”他捏着她的脸蛋。
程娇鼻头一酸,泪意涌了上来,拽着他的袖子哭哭啼啼道,“我怕侯爷嫌弃我不懂事,我什么都不会.....”
哭了一会,立即想起自己若是当了主母,可不能这般柔弱,于是连忙将眼泪全部蹭到了崔奕怀里,然后板起小脸,努力装出很稳重的样子。
崔奕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程娇白了他一眼,暗暗翘了翘唇角。
其实她在别人面前不是这样的,每次苏凌雪挑衅她,她总能平静淡然地应对。
可到了崔奕跟前,总是不自觉地就依赖他,仿佛有他在,天塌下她都不怕,他为她遮风避雨,他是她心之所向。
崔奕放出这样的话,是希望程娇能慢慢学着管家,他也暗地里嘱咐了德全,等到程娇生下孩子,家里的事得让她接手,德全笑眯眯应了。
接下来几日,程娇帮着崔奕打点行装,六月三十这一日夜,崔奕悄悄离开了京城。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一路到平阳,他就经历了三次暗杀,对手一次比一次凶狠,好在他早有准备,只受了点小伤。
徐淮最近暗地里动作很大,看来给程家翻案烧了他的猴子屁股,崔奕心中不安,才决定立即把平阳之事查清楚。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在崔奕抵达平阳的五天,宣府大同传来边关急报,蒙兀大军南犯,大同以北数镇告急。
崔奕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他人刚来,宣府便出事了,莫不是徐淮背后故意为之?
徐淮显然是想把他从这里引开。
如果真是这样,么徐淮很可能与敌国有勾结,定是准备借着这次战事,重整威风。
崔奕不能叫他得手。
八百里急报传到京城,皇帝着急大臣商议,这个时候除了请徐淮出山别无选择。
可惜这位大都督这一次却是拿乔了,托病不出,小皇帝急得不行,连夜派人来平阳找崔奕讨主意。
崔奕早就猜到这么一出,当即上书内阁和皇帝,决定动身前往宣府。
崔奕以宰相之身,亲自挂帅宣府,这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小皇帝心中虽然忐忑,可最终他选择相信崔奕,当即发了诏书,着崔奕前往边关。
崔奕连夜动身向宣府奔驰,到了半路,遇到一位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二人以前几乎没见过面,但是如今二人却对彼此十分熟悉。
此人正是程娇的哥哥程云。
程云原本要回京,听到宣府急报,连忙上书皇帝请求前往宣府支援,皇帝准了。
这不,这二人就在半路给遇上了。
崔奕遇到程云自然很高兴,但他发现程云对他很冷淡,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语气却很疏离。
只是强敌在侧,二人也没多少功夫寒暄,直奔宣府投入紧急的战事当中。
程娇每日都在清晖园等待陈佑的消息,她不许陈佑隐瞒任何有关崔奕的军报。
日复一日,秋去冬来,五个月过去,眼瞅着就到了程娇生产之际。
她身子特别笨重,脚全部肿了起来,几乎不能下地,冬日寒凉,还有一日便是除夕,崔府上下开始张灯结彩,只是府上诸人均无喜色,只因崔奕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
刘嫂子进来西厢房,往床榻上瞄了一眼,见程娇拿着一个拨浪鼓发呆,便知她是想崔奕了。
个拨浪鼓是侯爷一月前着人送回来的,侯爷人不在程娇身边,却是给小孩子买了许多玩具,程娇每日就拿着些玩具,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句句不离崔奕。
刘嫂子踏入离间,亲自帮着程娇掖了掖背角,见她唇角气了干皮,又去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润润唇,
“姑娘,听陈佑说,侯爷又打了胜仗,您的哥哥程家大少爷也屡立战功,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是满口称赞,说回头要重赏,姑娘福气好,什么都别想,只安心把孩子生下,就万事大吉。”
刘嫂子心里却琢磨着,程娇的哥哥前阵子立下奇功,以三千将士打破了蒙兀一万精锐骑兵,被誉为新一代的边境战神,在军中的风头竟是盖过了侯爷。
前几日皇帝下旨,提拔程云为五军中郎将,宣武将军,声名赫赫。
待程家大少爷回来,这程娇还不知会如何风光呢。
她们这些下人暗地里议论着,程娇怕是很快会被扶正,成为名正言顺的三夫人。
是以,这阵子府中上下哪个不悉心讨好程娇,很多仆妇还求到刘嫂子跟前,只求能在程娇跟前露个脸。
不过她知道程娇心情不好悉数拒绝了。
不一会,沈老太医过来给程娇请平安脉,把了脉象后,老太医神色严肃道,
“娇姑娘,您得下地走一走,瞧着怕就是这几日了,您多动一动,回头好生些。”
说着沈老太医还教了程娇几个动作,叫她练习。
“宫里的娘娘们生孩子时,都会练习这一套动作,练得好的生的就快。”
程娇记下了。
次日便是大年二十九,艳阳高照,天气暖和。
程娇扶着絮的手臂在后面梅花园里散步。
走了一段时间,她便累得慌,干脆在一石桌后歇了下来,
程娇肚子重的很,这大冬日的居然让她走出了一身薄汗,她撑着腰坐在凳子上不停地喘气。
等到缓过来她便托腮小憩,冬日太阳和煦,晒得她浑身暖融融的。
“絮,你去帮我拿个小毯子来,再弄一些果子。”她闭着眼吩咐。
“诶,奴婢这就去。”絮麻溜地弯着腰折入竹林里,打里面去了。
程娇独自坐在石凳上晒太阳。
梅园外便是一片水泊,前阵子刚下了一场雪,今日好不容易放晴,园子里人影穿梭,传来稀疏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也听到有人讲话。
原本程娇没太当回事,只是二人声音越来越近,而且恍惚听到了“侯爷”两个字,程娇便竖起了耳朵。
“刚刚听玉桂家的说,侯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玉桂家的?
程娇想起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大夫人身边管外事的一个婆子,十分有体面。
崔奕先前下过命令,怕府上的人冲撞了她,不许人来这后花园,今个怎么有人过来?
莫不是大夫人的人?
她支着耳朵继续听,
“是吗?我婶婶在清晖园当差,怎么不见她说起?你是打哪听到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消息前两日就递了过来,是故意瞒着清晖园位呢!”
程娇听到这里,眉头微蹙,
瞒着她?瞒着她做什么?
“为什么瞒着呀,娇姑娘不是日日盼着侯爷回来么,侯爷回来是喜事一桩,没道理瞒着。”
“哎呀,我也没听太清楚,隐约听到人说侯爷半路救了一个女人,连同带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