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茫然了一瞬,顿时反应了过来,然后抬手把帐幔放下,问:“这样总可以了?”
裴季不语,静默了片刻,他才开口:“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 二回了。”
说罢,转身走向房门,打开房门步出屋子后,童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裴季暼了他一眼,道:“段瑞他们都在楼下,你把他们给应付走。”
童之复杂的目光敛去,颔首应了一声“是”,随即退下。
童之退下,裴季睨了眼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等着领罚的两人。
华音的屋子,便是由他们二人看守的。
裴季目光凛然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慢慢悠悠的道:“南诏一行,正是用人之际,回金都后,自去童管事处领罚。”
二人垂头,异口同声应“是”。
屋内的华音听到了裴季的话声,轻叹了一息后,在床榻上躺下,感觉头又有些沉了。
总归有裴季在,这回没那么容易出事了,便也就渐渐放松了戒备。
裴季见前去搜查的人回来了,让他们到走廊尽头的屋子候着,随而吩咐方才认错的两人:“让掌柜送一面屏风上来,放到九姨娘榻前。”
说罢,才转身离去。
楼下,段瑞向童之打探这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之解释说是刺客想挟持姨娘来威胁大人,好在锦衣卫发现得及时,才没有让刺客得逞。
后又说大人如今正在安慰着受了惊吓的姨娘,恐怕分身乏术,不能与众大人再饮酒赏舞,若是决定了明日启程的时辰,便会派人通知几位大人。
几人听闻裴季安慰那么一个姨娘,心思各异。
谁人不晓裴季生性多疑,冷漠寡淡,谁都不信任,能近身伺候的人也没几个,便是年过二五也还没有娶妻,后宅妾室众多,却也不耽于美色。
如此一个人,他们都无法想象是如何自降身份去哄一个姨娘的。
但尽管想象不出来,但也知那姨娘定非庸脂俗粉。
就是先前觉着舞姬去伺候裴季姨娘是暴殄天物的宋大军将,也不免好奇了起来,这裴季的姨娘究竟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才会让裴季这么一个冷静的人沦陷下去。
他们也听出了童之送客的意思,便纷纷告退。
出了客站,段瑞看了眼云霄。
“裴大人由我护送进王城便可,云大人还不如先会王城做好接风宴,免得太过仓促,有损南诏脸面。”
云霄无谓笑道:“迎接客人也是客曹的职责,再者接风宴也已在准备,段大人便莫要太过操心了。”
段瑞笑意挟待了几分嘲弄:“便是再积极,又能改变什么。”
说罢正要转身上马车,却有侍从面色匆匆而来,随即附耳到了他耳边。
段瑞听到侍从所言,眉头微微一蹙,转头望了眼客栈,目光带着几分思索。
半晌后,收回目光,上了马车。
云霄沉思了片刻,也上马离去。
离得远了些,才有探子来抱:“禀告大人,大启有万人大军守在了边境。”
云霄闻言,便知方才段瑞为何是那样的神色了。
段瑞先前就是忌惮裴季帮大王,生出过对付裴季心思,恐怕时下也会因这一万大军而歇了心思。
云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笑容不达眼底。
皆传大启摄政大臣裴季行事谨慎,心思缜密,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他得更小心应付了。
第43章 (势均力敌)
入了夜, 客栈灯火明亮,却也有锦衣蛰伏在暗处,一有风吹草动便瞬息如鹰隼一般猛然而出。
因又飘了些细雨,夜里略有寒凉。
裴季的房中点了两盏灯, 屋中甚是明亮。
他未着外袍, 一身墨色束腰劲袍坐在桌前看着探子送来的信件。
这时童之敲门而入, 端着刚煮好的茶水到了桌前, 往裴季的空杯中添入热气氤氲的热茶。
童之放下茶壶后,犹豫再三开该如何开口之际,看着信件的裴季声音淡漠:“有话直说。”
童之斟酌了几息,才开口询问:“小叔对九姨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裴季把看完的信件放下, 抬起淡眸:“你觉得什么样的心思?”
童之道:“若是九姨娘只是普通人,侄儿自然不会多言, 可九姨娘不是普通人,若是小叔真用了情, 只怕这是会致命的情。”
裴季面色平静地端起茶水浅饮了一口,放下后,指腹摩挲着有热气透出的杯壁, 低声道:“用情?”
随而嗤笑了一声:“真是个新鲜词。”
见裴季如此, 童之皱眉道:“这些天下来,小叔如此紧张九姨娘,更是连旁人多瞧一眼都不行,不是用情又是什么。”
裴季笑意敛去, 面色逐渐肃严,语气冷静:“旁人多瞧一眼?可你别忘了, 她身份便是再复杂,但同时也还是我的侍妾, 也是唯一一个入了我床笫的侍妾。”
闻言,童之眉头不禁紧皱了起来。
“再者,我在金都说过的话,你忘了?”
童之回想了一番,似乎有了印象,不确定地问:“给九姨娘编织一个温柔梦?”
裴季也不应是还是不是,端起半杯茶水饮尽,抬眼看向童之:“她还没有把所有事情交代出来,不是吗?”
童之沉默,提起茶水又给裴季添了水。垂眸间,意味深长的道:“侄儿还是斗胆提醒小叔一句,既然小叔如此说了,那小叔也得时刻记得目的是什么,不要先迷失在其中才好。”
裴季微一眯眸,怎觉得不仅是华音,便是童之的胆子也越发的大了?
翌日一早,晨曦熹微间,准备出发进宫。
华音自行梳洗,缓慢的穿戴好衣物,左手不便,难以束发,就只能披散着一头青丝。
童之送来汤药之际,也送来了一件斗篷:“九姨娘热病才去,伤见不得风,一会出门还请披上。”
华音微颔首:“多谢童管事。”
道谢后,华音问:“那舞姬如何了?”
童之应:“已无生命之危,大人念她无辜被牵连,已让人给了她大启路引和盘缠,只要自会有人给她弄一份良籍。”
“到了南诏,我再另寻靠谱的婢女伺候姨娘。”童之说罢,便退出了屋子。
待童之出了屋子,华音才饮下那一晚苦涩汤药。
漱口祛了口腔中的苦味后才去拿那件玄色披风端详。
干净整洁的披风抖开,却是一件男人的斗篷。
许是临时起意给她送来披风,所以时间紧蹙,只能送来了他人的披风。
金色边纹,精细到极致,一看这做工,便知披风的主人很是讲究。
华音披上披风,长度几乎与地面齐平,与此同时,她似乎嗅到了淡淡的冷香。
她捏着一角披风放到了自己鼻息之间轻嗅。
很熟悉的气息。
华音转念一想,即便知道了她有可能是刺客,身份危险,裴季还是不允别的男人给她包扎。
如此,以裴季那样的霸占欲,又怎可能让她用其他男人的披风?
华音放下了披风,思索了片刻,在与裴季为敌这一点忌讳上边,又多了一个忌讳。
——若是她去招惹了其他男人,或与其他男人有了亲密的关系,她估摸着便会成为裴季的眼中刺。
而在等她恢复记忆交代一切后,恐怕裴季也不会那么容易放她离去,还可能会拔之而后快。
华音思索间,有人敲响了房门,随而传来裴季的声音:“准备好了?”
华音看下阖上的房门,暗道方才童之出去带上的门,她也没有上门匣,而这从来就不会敲门的人,今日反倒敲门了,着实让人意外。
应了一声:“好了。”
裴季这才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眼趴在桌面上打哈欠的小畜生。
小金银看到裴季,瞬间匍匐一团跺着后脚,一双眼眸圆不溜秋地盯着刚进来的人。
是狩猎的动作。
华音暼了一眼:……这小东西哪来的自信能把裴季当成猎物来狩猎?
果然,他似小短箭一样蹭的射出,扒到了裴季大腿位置的衣袍,然后蓦地爬到了裴季的腰间,啃咬着裴季腰封上的虎头金饰。
裴季伸手直接拎住了他的脖子,挑眉睨了一眼小金银,然后看向华音,饶有趣味:“这小畜生还想偷袭我,你教的?”
华音上前把那“喵喵”脚蹭着腿的小金银自裴季的手中解救出来,把它放到了童之让人新买回来的笼子中,应道:“大人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本事来训练一只小畜生偷袭他人。”
关上了笼子,华音转眸看向裴季,问:“大人可是要把我抱下去?”
裴季看了眼她披在身上的披风,宽大的玄色披风把她笼罩在其中,显得她原本高挑的身段娇小了起来。
裴季点头后,华音便把兜帽戴上,遮住了半张脸。
裴季上前,丝毫不费劲地便把她打衡抱起,低眸睨了一眼她,戏谑道:“现在藏起来也无用,到了南诏王宫,你还能藏得了?”
华音也不矫情,右手攀上配给的颈项,佯装柔弱,柔柔回道:“总归还是能让少些人看到我的脸,不是吗?”
四目相对下一瞬,裴季挪开了目光,轻嗤一笑:“多此一举。”
说着,还是抱着她往房门徐沉走去,停在了门前,淡淡道了声“开门。”
下一息,房门自外被人推开。
房门打开,裴季平稳地把华音抱出屋外,随后有人进来把收拾好的行囊和小金银从里搬出。
无论是段瑞,还是那云霄,亦或者送行的宋大军将都已候在了客栈外。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见裴季抱着一个人从客栈大堂走出,稍做他想,便知他怀中的人便是那个一直还没露脸的宠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