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四还以为怎么了,忙问道:“郎君,出了何事?”
原地停顿少许后,他沉吟道:“你先回去,不用跟着了。”
崔四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已调了方向策马而去,独留一道潇洒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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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姜妧如约抵达杨府。
禀明身份后,府中侍婢引她来到一处依水而建的暖阁,打眼看去,四处草长莺飞春意盎然,池面水波随风浮动,几尾锦鲤闲适游移。
上了二楼,面前几间清雅小室,门上皆以竹帘作掩。
侍婢领她进了右边那间,绕过座屏便见杨觅音正临窗席地而坐,身前置了张矮案,案上摆有三五碟点心干果,正中竹篮里堆着几株桃花。
见到她后,杨觅音起身相迎,灿然笑道:“阿妧,可算盼到你来了。”
姜妧也笑:“这几日有事缠身,若非你给我送去帖子,恐怕我此时不是在某个酒楼,就是在去某酒楼的路上。”说罢盈盈走到她面前坐下。
落座后,她瞥见案旁卧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狸奴,玉雪玲珑十分可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这狸奴倒也不怕生,反倒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杨觅音屏去仆人,扶袖为她斟了杯清茶。
“你怎么这么忙?是做些什么?”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姜妧便不由的想起那一连串,简直可用惨绝人寰来形容的相看经历。
她收回手,捧着杯子小抿两口,阳羡茶味醇芳香沁人心脾,积了几天的郁火渐渐平息下来。
“别提了,阿娘遣媒人替我选了几个郎君,央我去相看,结果……唉。”
杨觅音盯着她如玉娇颜晃了BBZL 晃神,道:“可是没能让你称心如意?”
“岂止如此。”
忆起那两位神人,姜妧忍不住摇头,抬眸望向春汐:“我都不愿回想,春汐,你来给音娘子学学。”
春汐道了声“是”,随即活灵活现地将那两日的相看过程表演一遍,逗得杨小娘子捧腹大笑。
姜妧却是没眼瞧,想当初身在江都时她美名在外,七里八乡不乏公子郎君登门拜访,或是风流名士,或是文人骚客,怎的如今到了京城反都是些奇奇怪怪之人。
见她愁颜不展,杨觅音不禁问道:“真是稀罕,依你这相貌才情,恐怕想向你提亲的人都能把姜府门槛踩破,你怎么还需媒人牵线?”
姜妧百无聊赖地拢了拢篮子里的桃花,叹道:“我刚回长安不久,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压根也没机会结交什么人,又无什么青梅竹马的关系,如此一来便只能靠媒人了。”
杨觅音将狸奴抱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它顺毛。
“这种事急不来,毕竟嫁人是一辈子的事,还是多加慎重精挑细选的好,如你这般妙人,若不嫁个品貌双全能文能武的一品侯,我都得去找那姻缘树的晦气。”
一番话成功把姜妧逗笑:“得了吧,还一品侯,再这样下去,我只怕下回见到的真是个猴儿。”
话一出,惹得室内众人忍俊不禁。
这厢聊得欢畅,向来冷清的杨府门口不多时又迎来一位贵客,还是个鲜少人前露面的贵客,守门人忙招呼着仆役去向小郎通报。
杨家小郎杨正平原在院里练把式,直到练得浑身大汗淋漓方停下,仆人及时递上手巾,他一壁擦拭额头一壁问道:“音儿接见的客人可已到了?”
“回郎君,姜家小娘子才到不久,已将人带到咱们娘子跟前了。”
“好,让人多照看着些,她们若是需要什么及时送去。”
“是。”
正说着话,打前头走来个仆人,不等到跟前就禀道:“郎君,大将军过来了。”
杨正平一愣,不及开口就见陆绥出现在仆人身后不远处,他忙扔下手巾,大步流星迎上去。
陆绥亲自到来,杨正平颇有受宠若惊之感,搓着两手憨笑道:“大将军,您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仆人皆知道他们小郎最崇拜之人既非当今圣上,也非他那官任兵部尚书老父亲。
而是眼前这位弃文从武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为朝为民立下赫赫战功的陆大将军。
不过,平日里人高马大魁梧壮实的一个大汉,如今在陆将军面前竟乖巧的像个孩童,这属实让仆役们有些傻眼。
陆绥负手而立,漫不经心地左右睃视一番,淡淡道:“闲来无事,四处转转。”
话音一转,又问:“方才进来时,我见你府外停有别家马车,可是有客上门?”
杨正平未犹豫,一五一十地答道:“没错,那是姜家的马车,今日音儿约姜二娘子来府上做客。”
“BBZL 原来如此。”
陆绥微一颔首再未多言,两人对站半晌,杨正平才后知后觉道:“将军一路过来该口渴了吧?咱们去南春阁坐会儿,院里桃树开花了,坐在二楼刚好看得真切。”
听到南春阁,仆人欲言又止,不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杨正平扭头吩咐道:“都不用跟着,我陪将军四处走走。”
陆绥瞥见仆人神色有异,当下也未多说什么,抬脚与杨正平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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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杨觅音怕身旁仆人过多姜妧待得不自在,于是一早便将外头守着的仆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两个贴身侍婢在室内打杂。
二人聊得畅快,皆未留意到暖阁又来了两人。
杨觅音既已知晓她在相看男子,不由的便动了私心,想试着替自己兄长牵一牵线。
稍加斟酌,她试探道:“阿妧,你不如与我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郎君?”
姜妧单手托腮,遥望窗外桃林,略感苦恼:“其实我也没想好,要说我列的条件也不算高,可那媒人竟当着府中仆役的面,说我眼比天高,真真把我气坏了。”
坐在临间茶室里的陆绥,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听到那句“条件不算高”时,托碗的手微微一抖。
杂七杂八一大堆,那也叫不算高?
杨正平自陆绥来后便一直沉浸在“将军突然来看我”的喜悦中,可两人进门落座后便只喝茶不说话,这会儿心里的那点彭湃也如江潮般渐渐退去。
一静下心来,他便也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模模糊糊对话声。
“这……”
他面容一僵,随即满含歉意地望向陆绥。
“大将军,我上前不知道音儿和姜娘子在此地,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坐?”
“无妨。”陆绥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浑不在意道,“她们聊她们的,我们聊我们,不冲突。”
邻室交谈犹在继续。
杨觅音捧着脸,眸中满是希冀:“阿妧,你觉得我阿兄如何?”
此话一出,不光姜妧愣住,被迫偷听的杨正平亦是浑身一僵,须臾间满面通红坐立不安,恨不得从窗子一头扎进底下的池子里去。
陆绥面上云淡风轻,落在案上的手指微微弯曲,一下一下轻轻叩着,显然也是在静待回答。
一墙之隔的姜妧未料到杨觅音会问得这么直白,愣了半晌回道:“杨将军为人正直,虽只见过一面,我却观之可亲,就如我阿兄一样。”
如此周全的回答落在杨家兄妹耳朵里便是婉拒了。
杨正平情不自禁垂下头去,变得有些魂不守舍,这般明显的情绪变化丝毫未逃过陆绥的法眼。
果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妇!
陆绥提起紫砂壶亲自替他斟了杯茶,言简意赅且毫无波澜地说道:“此人心气甚高,你不必想了。”
心事被戳破,杨正平有些发窘,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低笑道:“不怕将军笑话,末将……末将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若是……”
见他不死心,陆绥略BBZL 有些恼,恼的是姜妧这女子长了副蛊惑人心的脸,仅凭一面之缘竟将他麾下之人迷的七荤八素。
他攥紧拳头,轻声问道:“你可曾听说她的择婿条件?”
杨正平懵懂摇头:“不曾。”
陆绥冷哼一声,随即将崔四向他说的那一堆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听完后,杨正平脸都黑了,耷拉着脑袋久久未回过神来。
半晌狠狠咽了口口水:“我的个乖乖,姜小娘子这哪是在招夫婿,我看她分明就是不想嫁人,所以故意弄出这一套吧?”
见他被劝动,陆绥满意地端起茶盅抿了几口,末了轻轻喟叹一声:“这茶喝着不错。”
杨正平循声抬头,目光落在他俊容上,盯着看了许久。
越看神色越不对劲。
饶是陆绥万般淡定,被个大男人这样赤/裸裸盯得也不自在,于是掀起眼皮问道:“作何那样看我?有话直说。”
杨正平眨眨眼睛,随即掰着手指念念有词:“既要有权有势又要长得英俊,既要身强力健又要会作学问。”
想到这,他蓦地抬头,声音莫名透着惊喜,“大将军,姜小娘子要找的不正是您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隐疾
听到此话,陆绥俊容僵了僵,手中茶碗搁在案上,抱臂胸前看着杨正平。
杨将军性子直,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只当他是起了兴致,于是喜不胜收道:“大将军,我看您和那位姜小娘子确是郎才女貌,您不如考虑考虑?”
陆绥面色愈加阴沉,曲着手指轻叩案几。
“正平,你忘了我曾说过什么?”
闻得此言,杨正平怔住,抓耳挠腮许久才猛地想起。
前年上元夜,长乐公主向陆绥表明心意被拒后,回到皇宫三日未进水食。
圣人得知此事大发雷霆,陆绥的友人及部将皆好言相劝,那长乐公主仙姿玉色,万千男郎盼都盼不来,又何必如此快就拒绝人家,惹得公主垂泪不说,还引起龙颜大怒。
陆绥却一意孤行,且在人前立下誓言:“突厥一日不灭,我便一日不考虑男女之情。”
在场之人无一不为之动容,他们知道,陆将军身上有一股劲儿。
这劲儿自陆家两位男郎马革裹尸,化作一抔黄土之时,便牢牢刻在了他骨子里。
忆起往昔,杨正平心神一凛,面色露愧色,当即不再提这等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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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室内,杨觅音中途携侍婢出去更衣了,姜妧心里有些打鼓,生怕方才的话惹怒了杨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