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评评理啊,铺子掌柜何其歹毒?所售之物,皆是毒物!”
“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可怜见的!这今后可让我如何做人?”
“……”
粗实婆子愈发无理取闹。
洛韶儿自然不会服软。
洛家嫡长女,又会岐黄之术,她心中怀有苍生,她做出来的胭脂水粉岂会有害?
洛韶儿身上有股名门贵女的气度,更有医者之心,给人清冷矜贵之感。
苏吱吱站在她身侧,则显得稚嫩水灵。
百姓们越聚越多,对这对母女愈发好奇。
如斯美人,抛头露面做买卖,还被一个泼妇缠上了,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其实,在场的诸多百姓并不相信粗实妇人的话,这妇人脸上结痂与疙瘩分明是一直都有,她就是不远处杀猪铺子的媳妇,不少人认得她,也见过她此前的模样,与眼下没甚不同。
洛韶儿镇定自若,冷冷问道:“你当如何?”
粗实妇人心里嘀咕:我滴个乖乖,矜贵美人总算是开口了。
不枉她在铺子外面喊得口干舌燥。
粗实妇人逮着机会,就狮子大开口,“我这脸都被你毁了,害我遭家中那口子厌弃,你自是要赔偿!至少这个数,没得商量!”
粗实妇人伸出五根皮糙肉厚的手指,添了一句,“五千两!”
众人哗然。
五千两呐。
这不是打劫么?
洛韶儿面色沉了沉,对这等粗鲁妇人已没什么耐心。
这时,苏吱吱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她嗓音清越好听,又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这般捧腹大笑,引得看客们甚是好奇。
洛韶儿也看向自己女儿。
那粗实妇人愣了愣,有甚可笑的?
片刻,苏吱吱才稍稍平复,笑得粉面桃腮,她一手支着自己的小蛮腰,望向妇人,“五千两?是阴司纸么?”
阴司纸,顾名思义,是烧给死人用的银票。
苏吱吱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愣,随即对这小姑娘更是服气,更有人哈哈大笑起。
“好好好!五千两阴司纸倒是合适呢。”
“可不是嘛,这王麻子打小就是这副样子,眼下想骗谁呢?”
“……”
粗实婆子见情况不对劲,又开始胡搅难缠,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青石地面上,撒泼打滚了。
洛韶儿本不打算与这妇人斤斤计较,见状,直接吩咐小厮驱赶。
苏吱吱却制止了她。
洛韶儿不明其意。
苏吱吱对母亲笑了笑,这一刻,洛韶儿忽然就觉得心安,她选择相信女儿。
无论女儿做什么,她这个母亲都全力支持。
苏吱吱取了一盒水粉,走出了铺子,当众打开胭脂盒,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多言,直接用行动证明自己,抠出一小块水粉涂在了脸上。
她本是未施粉黛,瞧着清媚,但更多的是清雅。
而此刻,水粉一涂上去,立刻如同芙蓉花开,妩媚之色就在她一颦一笑之间。
于是,真相也就昭然若揭了!
这家铺子的东西,哪里有问题?!分明是好物呀!当场就有女子跃跃欲试。
洛韶儿看到这里,会心一笑。她的孩子,真好啊。
这时,一持刀粗犷屠夫大步走来,边走边嚷嚷,“谁敢欺负我娘们儿?!看老子不剁了他!”
粗实妇人见靠山来了,又继续坐在地上哭嚎打滚。
洛韶儿见状,立刻跑过去,把女儿拉到自己身后。
看客们也害怕屠夫,尤其是他手里的那把杀猪刀,众人纷纷退散稍许。
洛韶儿高度警惕,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不能让人伤着女儿。
那屠夫抬刀指向洛韶儿,“可是你?!”
洛韶儿直面屠夫,说实话,她也有些后怕。
恰在这时,一阵急促强烈的马蹄声从长街另一头传来,人未至声先到,“住手!我看谁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俊朗飒气的男子骑一良驹狂奔而来。
须臾,苏长青跳下马背,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抬脚揣在了屠夫胸口,那屠夫身子庞大,粗壮结实,但饶是如此,还是被一脚踹开几丈开外,当场口吐鲜血。
他手里的屠刀,哐当一声落地。
而下一刻,苏长青走上前,一脚踩在了屠夫胸口,恨不能直接弄死他,“不想死,就赶紧滚!再有下次,我废你手脚!断你命脉!”
这一些列动作都太过迅速,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片刻才阵阵唏嘘。
有人认出了苏长青,高喝一声,“这、这……这不是常胜大将军吗?”
常胜将军是本朝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当初外邦叩边,本朝兵马失势,苏长青以一己之力破入敌营,用血肉之躯厮杀一夜,换来了边陲一时安宁。
他逐步晋升之后,再无败仗。
粗实婆子闻言,再不敢轻易造次,只哭哭戚戚,“可怜见的,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要欺压平民百姓吗?贼老天呐,你可开开眼吧……”
“闭嘴!”苏长青一声爆喝,“你也滚!”
他嗓音雄厚有力,仿佛可以穿透一切。
粗实婆子爬到了屠夫身侧,夫妻俩拿人钱财□□,任务还没完成,只怕不好交代。
粗实婆子使了眼色,那屠夫会意,直接闭眼装死。
粗实婆子立刻扑在屠夫胸口嚎啕大哭,“苍天呐,杀人啦!当街杀人啦!”
苏长青眉目清冷,回头看了一眼洛韶儿,他根本不怕惹事,就怕意中人出事。
为了洛韶儿,他就是杀人又如何?!
他可以为了她做好人,也可以为了她做恶人。
苏吱吱从娘亲身后探出头来,见苏长青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母亲,她对苏长青笑了笑。
苏长青一愣,不太好意思的扭过脸去。
意中人的女儿,对自己似是很有好感。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机会?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快走!玄镜司的人来了!”
玄镜司的人自带煞气。
平日里,百姓们一看见身着玄镜司官袍的男子,就避而远之。
何况,此时,玄镜司指挥使亲自走了这一趟,身后跟着数名持剑随从,所到之处,猫狗也吓得四处逃窜。
这下,那撒泼的粗实妇人,哭都哭不出来了。
沈勋跳下马背,先是看了一眼苏吱吱。
这小女子却无视他。
沈勋内心冷笑一声,像是傲慢的开屏雄孔雀,往那儿一站,抬手挥了挥,“来人,此二人与本官正调查的一桩案子有关,都拉到玄镜司去!”
不管是否有关,只要指挥使大人说有关,那就是有关。
屠夫当场吓“醒”了。
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玄镜司的人行动素来快速果决,饶是这对屠夫夫妇如何叫嚷,也无济于事。
片刻,人就被拉走,再不见踪迹。
是生是死,就全看指挥使大人的意思了。
沈勋再度看向苏吱吱,他千里迢迢从西城赶来,替她解围,好歹正眼看他一下……
然而,苏吱吱只忽闪着大眼,上下打量着苏长青。
沈勋,“……”一个莽夫,有甚可看的?有他好看么?
苏长青是不是老了点?
小东西,她是什么眼光?!
沈勋面色沉沉,他当然不会邀功,这种有失颜面之事,他干不出来。
这厢,苏长青问道:“师弟,你怎么又来了?”
沈勋俊脸阴沉,不苟言笑,眼底有暗青,似是并未睡好,“你能来,我为何不能?”
苏长青浑身紧绷,意中人在场,他就连说话之前都得打好腹稿,生怕会显得粗俗。
他也想做一个精致的男子呢。
譬如像他家师弟这样的。
苏长青,“咳咳,师弟,你公务繁忙,这里就交给我吧。”赶紧走,莫要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