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琇莹拦不住她,没想到出了崔茵茵这么个意外,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两边信息一对,没多时,二房便炸开了锅。
二夫人平时看陆雪衣看的极紧,这回婚期将近,她竟然走丢了?
二夫人几乎要晕厥过去。
原本歇下的大夫人也亮起了灯,她是知道这个妯娌的脾气的,何况一个独身的小娘子一个丢在了山里,实在叫人担心。
大夫人立即便派人去京兆尹通传给崔珩:“你让二郎重视些,多派些人去找。”
小厮领了命,大夫人又安抚着二夫人并诸位贵女,府里才平安无事。
京兆尹
夜深了,府衙里并不像白日那般热闹,只有零星留守的几位大人并若干卫兵。
崔珩和陆雪衣这几日一直僵持着,一待在府里,他便忍不住想,她什么时候会来。
可陆雪衣这回脾气倒是硬,整整三日,一日也没主动找过他。
就连在寿安堂请安遇见的时候,对着他也是恭恭敬敬地叫表哥,当真像是个陌生人似的。
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他体贴她不让她喝药,她倒是好,反过来怨上他了。
崔珩一整日都面若冰霜,脾气也坏,整个公署里轮值的几乎没有没被他扔文书的。
当大夫人派人过来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有人失踪了,在哪里失踪了?”
“骊山。”那小厮答道。
崔珩忽觉得不对,扣在桌案上的指骨微蜷:“失踪的是谁?”
“一个表姑娘。”那小厮答道,“就是二房的那位陆小娘子。”
失踪的人是陆雪衣,陆雪衣失踪了?
崔珩原本漫不经心的双眼瞬间锐利了起来,直接站起了身,一边披上大氅一边往外走,眉眼凌厉:“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失踪?已经派人找了吗?”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小厮有点懵。
“大概是下午不见的。”小厮快步跟上去,一边急着走一边估测着说道。
“什么叫大概?都丢了这么久了为何没人发现?”
崔珩声音带着止不住的怒意,脚步沉稳却极其快速。
不等小厮传大夫人的口信让他多指派些人,他就已经吩咐了下去:“把府衙还剩的人手全部叫醒,带好火把进山找人,务必要今晚把人找到。”
值守的参事连忙应声。
崔珩仍是觉得不够,又把身上的玉牌摘下来转向杨保:“你去骊山附近的大营走一趟,传我的口信把让三叔调兵,一同进山。”
小厮慌忙领命,匆匆地回府叫人。
他粗粗估量了一下,这里里外外二公子只片刻便纠集了大约一千人进山,当真是对此事极为重视。
没多时,骊山上便四处都是星亮的火把和呼喊声。
但众人找了快一个时辰,仍是没什么发现。
崔珩站在山间的一处高地远远地逡巡着,头一回有了如临深渊的感觉。
陆雪衣可真行,他就这次没陪她,偏偏她就出事了。
她就这么会给他惹麻烦?
等找到她,他一定要让她好好长长记性,把她拘在府里关上几日,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大胆。
崔珩薄唇微抿,被风卷起的衣袍猎猎作响。
但若是找不到呢?
崔珩蹙眉,手心也跟着抓紧,说不出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似空了一块似的。
手底下卫兵的来报,越发加重了这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回大人,已经找了快两个时辰了,但骊山实在太大了,目前……毫无发现。”
负责东面巡山的卫兵也来报:“回大人,东面也没有找到。”
夜色浓重,山路又险峻,着实不好找。
四处还有此起彼伏的狼嚎。
她那样小的胆子,此刻定然被吓的不轻。
“继续找。”
崔珩抬了抬眼皮,眼睫上仿佛都被山间的冷风吹的凝了寒霜。
卫兵领了命,又重新去找。
没过多久,这回倒是有人在山道上发现了一辆马车,似乎正是表姑娘所乘的那辆。
但马车虽找到了,车上却空无一人。
“会不会是遇上山贼了?”有人猜测到。
“也可能是遇到了狼群了。”有人摇头。
这些细碎的猜想落到崔珩耳里,愈发让他额上的青筋直跳。
不会,陆雪衣虽然蠢了点,但应当能保住自己几个时辰。
“顺着马车的方向,加派人手,继续找,如有发现,用信号弹传信。”
崔珩又吩咐道,亲自打了火把进了密林。
越靠近山里,露气便更加凝重,夜黑风急,猎猎的风声吹的人衣袍乱舞,火把上的火苗也被吹的东倒西歪。
“溪边好像有个人!”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崔珩即刻加快了步子过去。
一走近,眼中又止不住的失望。
——是个男子。
那男子似乎是被冲过来的,浑身皆是泥沙,脸上也被泥沙糊的不成样子。
“救……救人……”那男子声音沙哑,抓住了卫兵的脚腕,“山坡上有人滚下来了。”
“可是个女子?”卫兵仔细盘问。
“是,她是崔氏的人。”崔璟勉力回答道。
卫兵当即回头,向崔珩回禀:“大人,这男子似乎是和表姑娘一起掉下山坡的。”
陆雪衣怎会和一个男子摔下来?
这男子又是谁?
崔珩眉间一凛,调转脚步回去。
夜色浓重,崔珩走近时,只能看见他浑身的泥沙。
“你们是从哪里摔下来的?”
他问,声音清琅如玉。
崔璟脸上满是泥沙,睫毛上也沾了不少,他趴在地上抬头,看清了来人。
是二弟。
他的血亲。
崔璟喉间一阵翻滚,“二弟”两个字极想喊出来。
但当看到眼前被山风扬起的一角玄色的大氅时,他又怔住。
那大氅是云锦的,上面还用金线绣着云纹。
而他穿着被泥沙浸满的短打,脸上还被树枝划出了一道道伤疤。
甚至不久前,他自以为深爱他的未婚妻,都不认他,更要杀他。
崔璟愣了片刻,慢慢又垂下了头:“东……东坡。”
他沙哑地挤出两个字,虚弱地指了指东面。
崔珩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陡坡。
此时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山顶上方的天雷声轰轰,看起来要下雨。
山路本就湿滑,再下雨,就当真不能进山了。
崔珩虽心急救人,却也不能拿更多人的命做赌注,他必须赶在下雨前找到人,否则就只能下令撤退。
若是撤出去,下雨加上山中险峻的环境,陆雪衣恐怕当真凶多吉少了。
“所有人,往东坡去。”
崔珩沉声吩咐道,并未再多看那地上的人一眼。
只是快步离开的时候他才想起地上那人,又指了一个卫兵:“你留下,把这个人带回去,不要让他死了。”
崔璟听着他沉稳的指挥,愈发觉得这个弟弟长大了。
他带了那么多人去找,陆娘子应当会没事吧。
但想起那金线勾边的大氅,崔璟拽了拽身上皱巴巴的短打,又拒绝了卫兵的帮忙,只是垂着头压着嗓子道。
“多谢大人好意,我自己能走,如果可以,劳烦你送我到西市便好。”
***
雪衣是摔下去的。
那坡极其陡峭,她身上被藤蔓剌出了无数道细碎的伤口。
不知滚了多久,她脑袋一疼,似乎撞到了某个盘踞的树根,登时晕了过去。
好似晕过去了很久,猎猎的山风夹杂着枯叶打过来,抽的她脸颊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