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夜里喜欢看书吗?”
明月不晓得谢琅玉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她不爱看书,爱看账本,但还是口是心非道:“喜欢。”
谢琅玉笑,又很快忍住了,道:“这个盒子上除了十七,后边什么都没有了,你……”
谢琅玉没接着讲,亭子里安静一会,他便从盒子侧边抽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道:“看这个吧。”
明月反应过来,脸红的像是涂了胭脂,她故作自然地把纸打开了,抬起来像是要看一样,挡住了谢琅玉的视线。
她方才看着糊糊的,底下的花纹刻的一块一块的,很自然地就以为是写得很小的字了。
谢琅玉把口脂盒子也放在桌子上,低着头笑了一下。
明月红着脸把纸拿远了一点,不好意思讲话,过了好久才看懂这张纸上写得什么,盒子底下的编号对着名字,这个盒子里头是口脂。
明月把纸放下了,不去看谢琅玉,把口脂拿过来,打开用指尖按了按,滑腻的膏体沾染在指尖,然后抿在了唇上。
其实只有一点点,都不太瞧的出来,明月仰着脸看着谢琅玉,自个的两个耳朵都是红的,她看着别处,道:“好看吗?”
谢琅玉认真地看了,其实没看出什么区别,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里面有镜子。”
明月看了一会,在盒子侧边拿了个很小巧的镜子出来。
明月照了一会,谢琅玉都只静静地看着她,明月有些不好意思,把镜子又放回去了。
谢琅玉笑了笑,随手拿了本册子,道:“对不起,我不看你了,你自己弄。”
两人在亭子里坐到了申时,谢琅玉看册子,明月折腾那盒口脂,渐渐的前边的院子里已经开始热闹了,一行人就要散伙了。
明月神思不属,两手交叠枕在桌子上,手在镜子上抠来抠去的。
谢琅玉正在看册子,他很专注,长直的睫毛垂着,神情同平日里温和的样子很不一样,他抽空看了明月一眼,道:“桌子上不凉吗?”
明月答非所问,小声道:“你要走了吗?”
谢琅玉道:“你走了我再走。”
明月抿着唇笑,又觉得好舍不得,道:“你老是看这个……是什么呀?”
明月后边的声音有点小,不晓得能不能问,很怕冒犯了。
谢琅玉边看,边念了两句,又突然笑了一下,解释道:“这次是真的。”
明月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以后夜里不看书了。”
明月过了好一会又道:“一直看,累不累呀?”
谢琅玉把册子合上了,靠在椅背上看着明月,笑道:“我也很不想看,但是没办法。”
明月心里酸酸的,有点心疼谢琅玉……她也不想走,不由闭着眼睛趴在手臂上,不和谢琅玉讲话了。
过了好一会,赵全福端了果子进来了,见她趴着,谢琅玉低头看册子,不由小声道:“这是做什么呢?”
谢琅玉看了明月一眼,微笑道:“睡着了吧。”
明月也忍不住笑了笑,就下意识做了一副刚刚醒来的模样了,还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赵全福。
赵全福连忙应了,絮叨道:“三爷你也是,这是能睡觉的地吗,凉了可遭罪了。”
谢琅玉靠在椅背上,笑笑不讲话,明月自个倒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方才又犯傻了,连忙道:“我趴一会,没睡觉呢。”
赵全福这才不讲了,叫明月吃果子,“这庄子上无甚好吃的,待会一桌席面也寒碜,咱自个吃点垫垫肚子。”
明月笑着拣了个果子吃,心不在焉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谢琅玉过了一会才道:“每天都回来。”
明月忍不住笑,把果子咽下去,小声道:“那我去看看你?”
谢琅玉点头,看她一会,偏着脸也笑了一下。
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我可不一定会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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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吃了桌没滋没味的膳食,谢琅玉坐在赵侯旁边,离明月很远。赵侯喝多了,脸红脖子粗的,对着谢琅玉大讲特讲,谢琅玉看不出有没有不耐烦,他时不时应一声,靠在椅背上安静地听着。
吃了膳食,明月坐上了钟家的马车,那一盒子胭脂,明月就只拿了自己方才用过的口脂,装在荷包里,系在腰上。
外头都是车架,郎君女郎们预备回去了,外边还有许多人讲话的声音。明月掀了帘子,见谢琅玉在外边同人讲话,她就在那个小缝里看着谢琅玉,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赵侯像是讲了句什么,谢琅玉笑了笑。
明月的肩膀突然叫人拍了一下,哎呦一声,立刻回神,回过头来见识橘如,小声道:“你好吓人。”
橘如好笑,边理着披风坐在位子上,道:“你看什么呢,魂都没有了。”
明月把帘子放下来,就忍不住笑,又很想忍住,因此表情特别奇怪。她好想讲她有多高兴,但是又怕谢琅玉有旁的计划,所以谁都不想透露。
于是明月红着脸,靠在马车壁上,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下次要去问问他。
橘如坐在她对面,也笑着看着她,“你这样子,可得是去我屋里,回了明家,保管一眼就叫人瞧出来了。”
明月连忙敛了神色,反问起橘如来,“待会还得叫你家的车架把我送回去才是,我可想早点回去呢。”
橘如笑道:“这是自然,我也不多留你,在我屋里吃个便饭就好了。”
两人讲起旁的闲话,橘如并不追问,明月想讲,自然是要讲的。
马车直直入了垂花门,橘如先领着明月去见了钟夫人,闲话几句,钟夫人便叫二人自去玩了。
钟府已经张灯结彩,府里的下人都穿得新衣,人人脸上都是一张笑脸,看得明月也笑起来,道:“真是喜庆,我那日来早一些,吃你的喜糖,看着你出嫁才好。”
橘如倒是十分惆怅,“你出嫁的时候,我怕是就到京城去了。”
这一别,日后若无机缘,再难相见。
明月心里直跳,很想讲话,还是忍住了,只道:“你日后不管多久,总是要回苏州来瞧瞧的,你爹娘不也在这吗?顺道瞧瞧我也是好的……指不定我日后也能去京城瞧瞧你。”
橘如叹了口气,道:“水路都得一个半月呢……罢了,不讲这些事情了,咱们把门关了讲话。”
到了橘如的院子,丫鬟把门帘打起来,里头起着火盆,两个女郎把身上的大氅解了,丫鬟们就拿了收着,橘如笑道:“你的这衣裳别致,不像是江南的样式,你们一家子,只有你穿这个样子。”
明月就笑,“漂亮吗?”
橘如点头,边叫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再把门都掩上。
屋里过了屏风,一个檀木衣架,上边挂着一套喜服。
橘如害羞地捂着脸,小声道:“我穿给你看看。”
明月连连点头,同她一齐把衣裳从衣架上解下来了。
这喜服很沉,红得亮眼,上边绣满了龙凤鸳鸯福纹,边角点缀着珠宝,用金线缝上,上边还有一顶凤冠,顶上镶着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珍珠,流光溢彩,华美异常。
明月不太敢碰,小心翼翼半天才取下来,搁在梳妆台上,手里一轻,自个都松了口气。
橘如脱了外裳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好歹还穿了件亵衣,她脱上边,明月就连忙帮她把喜服里边的小裙先穿上。
明月穿到一半,又停了手,拍拍橘如,连忙道:“不晓得有没有讲究,可以提前穿吗?可别损了福气。”
橘如好笑,催促道:“没有这个讲究的,快,且给我系上再讲。”
明月就给她系上了,从里到到外十来个系带,小半柱香以后,明月身上都出汗了,才给她穿好。
明月感叹道:“新娘子也不好做。”
橘如捂着脸不太好意思,明月就笑着坐在榻边看她,橘如好半天才去镜子面前照着自己。
明月笑道:“真好看,我都不敢认你了。”
漂亮华美,像是变了个人。
橘如道:“你也得做起来了,尺寸放宽一些,日后改也方便。”
明月总觉着还远着,看着橘如在自己面前小小地转着圈,现下突然也觉得急迫起来了。
橘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又有些忐忑,“真的漂亮吗?”
明月点头,看着橘如,认真道:“真的漂亮。”
橘如穿了一会,美得不得了,都舍不得脱,还是怕弄脏了,这才又一件一件地脱下来,换成了方才的衣裙。
明月把衣裳挂回去,怕有皱褶,料子都拍顺了。
橘如穿好衣裳,自床头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册子来,红着脸看着明月,“快来,这个也给你瞧瞧。”
明月有些懂了,心跳的都快了一些,她坐在橘如身边,橘如翻了两页,她瞥了一眼,就有些脸红,还是忍不住同橘如一齐翻完了,这册子做的厚实,统共也没几页。
这不是明月第一次看,但是上一次真的只是瞥了一眼。
橘如忽然凑到明月耳边,小声讲了几句话,明月扬起头,震惊道:“他亲你了!”
橘如的脸一下就红了,拿册子拍了她好几下,“你讲出来做什么!”
明月哎呀了两声,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橘如红着脸小声道:“不许同旁人讲!”
明月连连点头,心里不晓得怎么就想到了谢琅玉,自个的脸也红了,两个人红着脸对着,各有各的不好意思。
两人在屋里闹了将近半个时辰,便叫了膳,吃完过后,天色已经见黑,明月就坐着钟家的车架回府了。
这会,明月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老夫人睡得早,明月看了一会,摸了摸被子里的汤婆子,热得拿不住,便回了自个的院子。
翡翠在院子里烧热水,明月坐在榻边看着手里的口脂盒子,摩挲着底下的花纹,愣愣地出神。
谢琅玉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走了,不到三十日了,明月本来不准备去他的院子的,安静下来想起这个,心里突然就发酸。
明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还是起了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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