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舒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望去,果然,眼睑略微浮肿,仔细看还有一丝青乌。这可是只有睡眠不好,或者熬夜的人才会出现的问题。只是他的皮肤太好,不仔细盯着瞧还真看不出来。
林清舒突然就心疼了一下,怎么身上的好地方,都接二连三的有瑕疵?那么好看的眼睛,周边多了一丝青乌,整个眼睛都没了神采。就像明珠蒙了一层薄雾,依旧好看,只是不如之前明亮。
江浸月一直看着林清舒,看见她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怜惜继续变本加厉道:“我醒来的时候如意还在睡的跟个死猪一样,我叫不醒他,就只好站窗边看看风景打发时间了。”
“哪儿想到,碰巧就能看见姐姐正在偷、梁、换、柱。”江浸月凑到林清舒耳边,轻呼一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
林清舒扯嘴一笑,抬手推开他的脑袋,也一字一句道:“离、我、远、点。”
而后故作嫌弃的甩甩手。
江浸月也不恼,小孩子似的往桌上一趴,继续耍赖:“姐姐,他们真的很吵,不仅早上吵,还有中午、晚上。我一点都休息不好。”
林清舒“嗯”了一声,确实,之前只考虑到要方便他腿脚,弄在二楼好上也好下。
却没有考虑到吵这个问题。
听雪楼的一楼是大堂,弄了一些室内景,最边上放置了一些桌子和椅子供宾客休息。
上了二楼才是用餐的地方。虽然给他用的房间是最里面的一间包厢改造,但是二楼到底还是饭厅,来来往往都是人。
人多的地方,怎么能不吵呢。
可是再往上安静的地方都是高楼,他腿还没有好,自己上不去。
虽然看着他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样子,但林清舒知道,他重量不小。
看看那掩在衣袖里的手臂上健硕的肌肉,就能清楚的知道他的体格。以及他这么高个头,放眼整个听雪楼还真没有什么人有本事能给他弄上去。
而二楼又吵,好像,确实只有自己住的小筑比较合适了。
可是,她又不喜欢和别人共住一室,虽然是分开的房间,但还是觉得不舒服。
江浸月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继续说着瞎话:“我就住姐姐小筑里面最小的那间屋子就好了。只要能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清舒还在犹豫。
江浸月继续说道:“要是姐姐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强迫姐姐的,我多忍忍就是了。只是怕不能好好养伤,要多麻烦姐姐一些时日了。”
林清舒心一崩,人为她受了那么多伤,不过是和他住一个院里养伤罢了,还只是要求最小的一间房,她竟然还嫌弃。
江浸月突然又笑了,“这样也好,就能多陪姐姐几天了。”
林清舒还在挣扎,这么个美男在眼前晃悠也是一种视角享受,偶尔还能调剂一下压抑的心情。虽然为她受了伤又不能好好静养尽快康复很可怜。
江浸月把林清舒的微表情尽收眼底,继续含笑说着:“这样我就能多吃几顿姐姐亲手做的饭菜了。”
“搬,现在就搬。”林清舒猛的抬头,只要能少做几顿饭,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要不是答应了这人给他做饭,他眼睛又跟开过光一样,是不是她做的都一清二楚,她打死也不会去厨房。
她早就受够了那股油腻。
林清舒起身出去叫人来收拾东西,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你把桌上的东西都吃了,我待会回来要还剩着,你就滚吧。”
说完林清舒转身离开,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她突然回头时江浸月眼里一闪而过的目光是什么?
看着有那么一丝宠溺,不过,怎么会是宠溺呢!
林清舒先吩咐小厮去把江浸月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又安排人去打扫了给江浸月准备的房间才去了内室。
一位身着粉衣,身姿绰约的女子已经等候多时。
看见林清舒来了,淡漠的脸上绽放出美丽灿烂的笑容,“清舒来了。”
林清舒淡笑着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道:“怎么样了。”
粉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从怀里拿出丝巾,仔仔细细的擦手,像是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以后可别找姐妹们干这事了啊!”
“那样心思歹毒的贱人,直接给那群败类处置不就好了,非要来脏咱们妙音阁姑娘们的手。”
面前的粉衣女子就是妙音阁的老板娘杜三娘,和林清舒是旧识。
林清舒给她倒了碗茶,淡笑说道:“小姑娘人年轻,还不懂事,给个教训就是了。”
杜三娘翻了个白眼,大声说道:“小姑娘!不懂事!不懂事的小姑娘还能想出这么腌臜的法子来对付你?”
看着林清舒面无表情的脸,杜三娘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人江家把你当做一家人了吗?你把赵欢颜当表妹,当不懂事的小姑娘,人家呢?人家为你备了四个彪形大汉!”
“要我说,就让她亲自试试她找来的几个大汉行不行,免得浪费了她好大一番心意。”
林清舒略有些疲倦的听着,她何尝不想。当她知道,那日打劫江浸月的四个男子,是来堵她的做那种事的,她何尝不气,何尝不恨。
多想也让幕后黑手好好体验一下,可是,到底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她狠不下心。
杜三娘也不管林清舒听没听,嘴巴就像八百年没说过话一样,恨不得一次性说够,叽哩哇啦不停歇。
“江家谁都不在乎你,你还管那么多干嘛。反正现在那些账本啊印章库房钥匙什么的都在你手里面。”
“赶紧趁那负心汉没有回来,该吃吃该喝喝的都享受了,最好把他家底都败光,一分钱别给他留。”
“早点败完早点走人,咱要脸蛋有脸蛋,要钱有钱,要本事有本事。二婚怎么了,三婚那群臭男人也照样前仆后继的来……”
杜三娘一个人说的起劲,林清舒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等她终于说口渴了林清舒才终于能插上一句。
“你们没把她怎么样吧,人现在在哪?”
杜三娘连喝了三杯茶才说道:“小黑屋关着呢!姐妹们几个就是扒了她衣服,摸了她两下。”
“都没摸几下呢就吓晕了,就这点胆量还好意思出来买凶害人,她也不怕半夜鬼敲门,以后都睡不着觉……”
眼看杜三娘又要说起来,林清舒叫来今夏,“你好好照顾杜老板,我出去一趟。”
而后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带着姜樱出门,路过内室时杜三娘和今夏仿佛遇见了知己,骂赵欢颜骂得起劲,从未见过如此有共识的人,恨不得当场义结金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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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后悔
云洲的雪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至从下过那一大场后就没有了踪影。
寒气到是一点不减,依旧冷进人骨子里,时不时迎面吹来的风都像是裹着刀子一样,刮得脸生疼。
林清舒进城后就下了马车,不疾不徐的在街上走着。
虽然天冷,街上的人也依然不少。
杜三娘他们把赵欢颜放在一处闲置的商铺里面,林清舒边走边找,也不着急。
一路上姜樱就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她,半边脸颊埋进软绵绵的雪白围脖里,挡住那一大块骇人的乌疤。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往四处看。
林清舒看着她呆呆的模样,喜欢的紧,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小丫头拿在手里开心得不知所措。
林清舒继续逛着 ,忽然,一个橘子砸在她的脚前,林清舒脚步一停,寻着橘子的来处看。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巷弄口围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双手背立,有的手挎菜篮。
橘子就是从里面飞出来的,落在林清舒脚尖前,摔了个稀烂。若她在快上一步,必定砸在她的脸上,无法想象那么一大个橘子烂在她脸上是什么感觉。
那群人也不知道看什么热闹,个个看得津津有味又满脸愁容。
姜樱也被那橘子吓了一跳,糖葫芦都不吃了,含在嘴里四处的看,却始终找不到来源,而后被面前围着的一群人吸引。
抬头用大眼睛看着林清舒。
林清舒知道她也想进去看看热闹,直接点点头。她也想看看那个橘子是从谁手里出来的,而她又不喜拥挤。
小丫头两口把手里的糖葫芦吞了个干净,蹦蹦跳跳的挤进人群,直接从人堆里撕开了一个口。
从人堆缝隙里,林清舒隐约看见一个穿着灰布衫的男子,好像是喝多了般,躬着身子东倒西歪,手里拿着一根小孩手腕粗的木棍,面目狰狞,手脚并用的一下一下打在脚边的一滩烂肉上。
“烂肉”穿着一件棉衣,已经被血浸泡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棍棒落下去,那团血糊的躯体只是一抽一抽的,已经没有能力站起来躲开。
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一个老妇人挎着菜篮上去拉住了灰衫男子举着木棒的手臂,“小伙子,可不能在打了,在打人就没了。”
灰衫男子瞪着无神的眼睛,慢悠悠的转过身,一看是个七旬老太,猛的一抽手甩开手臂上的手。
老太重心不稳,一下被甩飞了出去,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手里的菜篮也跟着飞了出去,菜果散了一地。一个圆滚滚的蒜头穿过人群滚到了林清舒脚边。
姜樱看得傻了眼,半晌才不怕事的跑上去拉着老太的手往上拉,奈何力气太小,老太太重,她拉了半天老太依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灰衫男子摆脱累赘,转回身继续握紧手中的木棍死死的往地上的那滩“烂肉”砸去。
人群只是冷漠的注视着,好好的做一个看客,无人参与其中。
地上的“烂肉”抽搐了一下,而后嘴里呕出一股乌血,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半眯着的眼眸里满是绝望。
透过空隙,林清舒认出了那双绝望的眼——李花仙。
同时李花仙也看见了她,黯淡的眸子里燃起一丝希望,颤抖着满是鲜血的手往林清舒的方向爬,却无法挪动分毫。
林清舒淡漠的看了一眼,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蒜头,提起裙摆往人群中走去。
李花仙惨白的脸勾起一股笑容,绝望的眼眸里盈满热泪,透过泪珠望去,林清舒清逸的身姿宛若天仙下凡。
一如多年前,年轻貌美的女子,微提青色裙摆,翩跹至她的身旁。
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的抓住女子的裙边,裹着泥污鲜血的手弄脏她昂贵的衣裙。
女子缓缓蹲下身,如天仙般的脸庞浅浅一笑,不嫌弃她满身腌臜,亲自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如今眼前身披白色绣红梅狐裘的清冷天仙,和多年前的青衫女子重叠。
李花仙死去的心重新复活。
林清舒往人群一走,面前的人看见是她,自动让出一条道,一个个纠结犹豫的表情总算舒展开来,终于有人来管管了!
林清舒和姜樱一人一边牵住老太太的手,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灰衫男子好像失了魂魄般,如一个傀儡一样不断的举起手中的木棍死死的朝脚边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砸。
忽然,人群又破开一道口子,光着膀子的大汉举着锋利的菜刀剥开人群挤了进来,一把握住灰衫男子向下挥木棍的手,眼睛里冒着火光龇牙咧嘴道:“是你推我娘的?”
“是不是你推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