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很红,揪着薄毯挡在身前,继续控诉道,“这种不堪的事,不想起来也罢,陛下何必字字句句地提醒!”
皇帝正捡她的裙裳,放到她手边。
她认为这种事不堪?
“朕从不觉得这些事不堪,朕喜欢得很!”咬字很重,“皇后不是说喝药见效慢么?这种方式或许能叫你想起什么。而且皇后方才不也很欢乐么?”
恬不知耻,她泪眼瞪他,揪起手边的衣裳,恨恨地往地上扔,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元景行睨了一眼地上的茶色三褶裙,眉宇间聚起一股子戾气,“行啊,是你自己扔的,那就一整日都别着衣裳了。”
粗鄙地将裙裳踢开,大刀阔斧地在时月影身边坐下。
她青丝披散肩身,只着了一件小衣,缩在木塌角落,揪紧薄毯,一节雪白小腿遮在毯子边缘。
下颌抵着膝,眼神倔强地往左侧看去,行宫的寝殿是未央宫的两倍之大,衣柜立在遥远的东墙之下。
“陛下踢脏了臣妾的衣裳,请去帮臣妾取一身新的衣裳。”语气里丝毫不含一丝哀求,反而堂堂正正,有理有据。
这话是元景行料想不到的,他扭头看了她一眼,“皇后厉害了,敢对朕颐指气使?”
她从前虽然也气人,但表面上可是装得跟小白兔似的乖顺。
“皇上去不去?”一双美目看着他,润眸哀怨语气不善,但软糯的声音令气势稍减。
他冒着邪气的眼神回敬她。
时月影再次陷入木榻的软绵抱枕之中。
殿外天寒地冻,她青丝披散,雪肩隐约可见。大病初愈,这样下去是要受寒的。
元景行咬了咬牙,起身步向衣柜,驾轻就熟地挑了身衣裳,过来直接向她怀里,只是力道用得太过,直接盖到她头上,将她的眸光遮了个干净。
“???”
时月影难以置信他竟然如此粗鲁,腹诽着将衣裳从头顶扯下来,揉了揉发。
揪在身前的毯子缓缓下落,纤腰没于薄毯,青丝披散肩身。
即使才做过最亲密之事,如此看她慢条斯理地穿戴也赏心悦目,更准确地来说,是说抓心挠肺。
“后山有温泉,先皇在世时曾命人多番改造,砌石池盖竹棚,野趣十足,下午朕带你去?”
“臣妾不想去。”她轻轻柔柔回道。
行宫所在的位置山峦重叠,通往城镇的路又修得宽阔平整,在长廊下放眼望去,所见之处皆为皇家土地。
下午时月影在小宫女们的带领下自行去了后山游玩。
宫女们滔滔不绝地同时月影讲述,“山上修有鹿园,山里的鹿来去自如,这个时节时常会有鹿来园子里觅食,夜里就在园子的草棚下避寒。”
“听说山上有温泉?”时月影心里蠢蠢欲动。
难怪姑母当年跟着先帝来过江南行宫居住数月之后始终念念不忘,在这住着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行宫的宫女们见皇后年轻,生得貌美,又平易近人,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温泉有美肤驱寒之效,皇后娘娘想泡温泉么?”宫女们说到这里两眼放光,“奴婢们带皇后去。”
“一道去吧。”时月影神采飞扬,提着裙摆上了石阶。
方才但听元景行说起时,她只当是几个小池子。等亲眼见到,时月影不禁感叹,不愧是精于享乐的先帝。
他命能工巧匠在山顶最高处用玉石砌了个圆池,引入温泉水,四周设有极易拆卸的竹棚竹墙,如此寒冬便可坐在池子里纵览群山美景,依着山势往下又设了大大小小十数个池子,简直美轮美奂,恍若瑶池仙境。
一个人泡温泉实在没意思,时月影命小宫女们一道入池。
嬉戏之后匍在浴池边缘眺望远方,不敢想象再过些时日,在雪天泡温泉,饮着温酒吃着果子又是何等惬意。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时月影才穿戴整齐,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心满意足地缓缓往山下去。
时月影进鹿园,遇见了正在喂鹿的元清,她便屏退宫女,安心与元清说起话来。
原来她逃走之后,皇帝从皇城调了数百个暗卫将苏州府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派人去往金陵搜索她的踪迹,而后惊动江南官员往外搜查。
“皇帝没有怀疑过你吧?”
“皇后放心,皇上并没有起疑。”
时月影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元清她离开之后的遭遇。
“倘若将来你当了皇帝,你会如何处置那整个寨子的人?”
“自然是招安。”元清毫不犹豫道,“我朝律法规定,这些打劫过往船只的匪徒通通处以绞刑,可是若本着治理彤城为目的,这一条便不适用,因为彤城地处偏远,缺壮劳力,解决彤城人的温饱自然是先重农耕。不如留他们一命,留他们在彤城做苦役,再者就是寨子里的孩童,古语有云,先温饱而后知礼义......”
元清说得头头是道,时月影听得认真。
一直到附近传来一阵欢呼声音,她不禁被吸引过去。
鹿园附近就是马场,小宫女们齐刷刷地围在木栏边,一个个仰头看着马场里的情形。
尘土飞扬起来,听说此处马场里圈着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但是小宫女们也不至于痴迷至此吧?
时月影好奇地走近。
霎时间,英姿飒爽的身影映入眼帘,原来小宫女们看的不是汗血宝马,而是正在马场里策马狂奔的元景行。
那是匹通体金色的大宛宝马,正矫健地绕着马场狂奔,几次三番想将人颠下去。
元景行一身黑色劲衣,跨坐马鞍,紧紧揪着缰绳不松手。
并非骑马,而是在驯马,看得周围的人揪心不已,心脏也跟着马匹上下狂颠。
未过多时,这匹汗血宝马便臣服于元景行,乖乖地当了他的坐骑。
元景行抬手拍了怕马首,侧眸朝这栏杆这儿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已经围观了片刻的时月影身上。
夕阳西下,粉霞满天。
马奴们当皇帝已经尽兴,准备进马场牵马入厩。皇帝拉起缰绳,调转回头,扬起马鞭朝着马场另外一头奔去。
霎时间,元景行控制着大马高高地飞跃过一根栏杆,动作潇洒,全然没一点儿拖泥带水。
这一幕令栏杆边的马奴与宫女情不自禁发出惊叹。
马蹄落地之后,元景行再次放慢速度,恍若不经意间又朝着这儿看了一眼,意味深长。
时月影拨开额边地发丝,扶着马场栏杆静静地看回去。
他在同她炫耀呢。
旁人看不出来,她看出来了。
马场之中有三根横在半空的杆子,方才跳得是最矮的那根。
她以眼神示意,无声地问他敢不敢跳过最高的根杆子。
下一瞬元景行便拉着缰绳掉转方向,眼眸里蓄着掩不尽的傲气。
“陛下,这马是才驯服的大宛野马,最高的那根杆子可跳不过啊。”马棚之下,有数位马奴跪下进言,倘若皇帝因此受伤,他们必定会受牵连。
“陛下请三思!”
“陛下请三思!”
元景行充耳不闻,扬起马鞭,控着缰绳催身下这匹被他驯服的马匹朝着杆子怒奔开来。
一跃而起,马蹄声阵阵,扬起马场的沙土,凌空险过杆子。
磅礴的气势引起宫人马奴们的再一次惊呼。
最后元景行攥着缰绳稳稳落地。
小跑后拉着马首回转过身,眼神肆无忌惮地投向她这里。
时月影失笑,双手揪着几乎到她肩高的马场栏杆,与其他小宫女一般,远远地瞧着他。
山间微风吹得鬓边发丝微扬,她抬手按轻轻按住。
马奴们见皇帝兴致正高,便不再敢再打扰。
“皇后不在的这段时日,我除了读书,也学会骑马了。”元清从边上的鹿园过来了。
“真的?你自己学的?”
“唔,侍卫们不敢教,马奴们也不敢,我自己上马学的。”
皇帝曾训斥元清说他十三岁了还不会骑马,妄为皇室子弟。
“皇后看那匹马、”元清抬手指了指马厩里那通体黑色的骏马,“他极为温顺,皇后若想学骑马,必定要用那一匹。”
时月影点头记下了,之后的话题就全绕着元清是如何学马的,那匹黑马究竟有多乖上去了。
却不知马场里还在骑马的男人已经朝她这儿看了数次。
每一次,眼神都更阴狠几分。
直到马场里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元景行才回过神。
原本只皇帝独自一人的马场里,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身着红袄骑在马上,裙钗飞扬,挥起马鞭,英姿飒爽。
她的那匹马通体雪白,在众人瞩目之下,高高地越过了那根最高的杆子。
所有人不禁为之鼓掌欢呼。
这女子在公然挑衅皇帝,时月影觉得格外有意思。
元景行的视线回转,看向了这个突然冲进马场的女子。二人骑在马上,遥遥对望,或者说对峙着。
不可否认,这红袄女子从杆上跃起的高度更高,姿势更加优雅,气势更盛。她的出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元景行。
作者有话说:
老婆老婆看我新买的跑车,老婆老婆,我飞一个给你看,飞那个更高的杆子,老婆你看好吧!!老婆你去哪里?老婆为什么去看那辆破车,老婆看看我QAQ
第80章
“你是北疆人?”皇帝正眼看向红袄女子。
此处一个马奴从马场起冲了出来, 仓促而狼狈地跪到皇帝跟前,“小女无知,冲进马场, 冒犯陛下, 求陛下恕罪!”
“我并非有意冒犯陛下,事出有因。”少女从马上跳下, 同样跪到在皇帝马边, “我的父亲叔伯兄弟为皇家照看御马, 尽心尽力, 即使陛下数年不曾亲临行宫,我父亲每日都会按照规矩为马匹上马鞍, 将马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前几日行宫主事说我父亲叔伯年迈懒惰, 赶我们回北疆老家,我方才那么做, 只是想证明,即使我父亲年迈, 我郭茹也能代替他照看陛下的御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