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景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沉声道∶“只是现在谢轻寒和谢姝月两人都在调查粉娥娇之事,只怕是瞒不了多久了,要不要杀之,以绝后患……”
“你是说那个李氏?”丽妃皱了皱眉,冷声道∶“粉娥娇在她手里还当真是废了,本宫原以为她是把好刀,想不到这么不中用。”
“但杀是绝对不能杀的,若是杀了她,宣平侯府上便再无旁人可用,南疆那边也绝对不会答应。”丽妃思索了片刻,还是有些心存顾虑,制止了殷景安的想法。
“母妃何须顾虑南疆,眼下她已经是个弃子了,花费这么多年都没完成任务,南疆早就已经物色好了其他人选。”殷景安忍不住嗤笑一声。“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将她推出去,那才是合宜之道。”
丽妃沉默不语,娇艳妖娆的面容之上满是凝重,似在考虑其中的可行性,身旁的女官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状似无意地提起道∶“说起来,奴婢昨日才见宣平侯府拿着皇后的手令去了太医院。”
“皇后的手令,此话当真?”丽妃闻言,转头看向女官确认道。
女官连忙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听说是宣平侯府的庶子有先天不足之症,这谢家小姐虽然得了粉娥娇的花瓣,但是却不知如何用,这才特地请了太医院的徐太医去瞧瞧。”
丽妃挑眉一笑,把玩着手上的金丝护甲,“太医院院正徐太医,他确实是懂点门道,不过本宫近来身体抱恙,徐太医便留在宫中,换胡太医过去吧。”
殷景安瞬间便懂了丽妃的用意,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补充道∶“既然是宣平侯府的人,那也不必好好治了,吊着口气不死就行。过几天挑个时候,再让他跟李氏一起上路吧。”
女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敛着神色低声应下。
“母妃,还有一事……”
还未等殷景安说完,丽妃便打断了他的话∶“陛下已经连夜发了诏书召回太子,你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把林州的烂摊子给解决了。”
丽妃之前并未随行前往行宫,原本以为江南水匪一事已经派过谢轻寒前往,此事便算了结了,谁知又派了太子过去代君巡查,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边让母家联合上书,一边给皇帝吹枕头风,这才让皇帝收回成命。
“至于那谢姝月……”丽妃眼神阴冷,尖锐的护甲划过臂上的披帛。
“便让她午后进宫来见本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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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的手谕送到侯府时,宣平侯和谢轻寒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皇后的母家是相府,丽妃则出身于太傅府,两人的母家在朝堂之上互为政敌,她们在后宫之中也一向不对付,宣平侯自然也是知道此事,谁知道丽妃会不会拿谢姝月开刀,来挫皇后和太子的锐气。
想明白这一点,宣平侯自知必要得罪一方,只得一边拖住宫中内侍,一边让谢轻寒赶紧把谢姝月给送走,免得被丽妃抓住把柄。
而谢姝月从谢轻寒处得知了消息,也是颇为不知所措。
“丽妃突然召你入宫,虽然不知所谓何事,但想必也是来者不善。”想到丽妃一贯的为人,谢轻寒皱眉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行宫通知皇后了。”
如今帝后皆在行宫之中避暑,太子还未回京,先帝留下的几位太妃太嫔又无威望,四妃之中丽妃为首,可以说这巍巍皇宫眼下便尽是丽妃的天下了。谢姝月若是去了,那便是羊入虎穴。
谢姝月手指紧了紧,有些心虚地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我前几天打了睿王一巴掌……”
“你打了睿王?”谢轻寒面上划过一丝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长公主赏荷宴那一天,睿王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气之下就……”
“他竟然敢对你动手动脚?”
谢轻寒闻言,一向淡然自若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痕,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骂道∶“那是他活该,打他一巴掌都是轻的,最好再多踹上几脚,好好让他清醒清醒!”
“……”
谢轻寒冷静了下来,倒是想到了破解之法,嘱咐道∶“你现在立马从后门出府,去南阳王府将此事告知长公主,在皇后没赶回来之前,都不要轻易回府。”
现在整个上京城中,压得住丽妃的可能也便只有长公主了,丽妃哪怕再怎么猖狂,也势必不敢去长公主那里去要人。
谢姝月愣了愣,也明白了谢轻寒的用意,那日长公主除了拉着她聊了好一会的家常,讲了些京中的趣事外,便是说谢姝月若是有了难处一定要来南阳王府寻她,想必也是忌惮着丽妃。
“世子,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小厮匆匆赶来通报,又补充道∶“侯爷那边也在催世子赶快过去。”
“记住了,若是外出也一定要和长乐郡主在一处,千万不要落单。”谢轻寒又嘱咐了两句,见谢姝月点头应下,这才起身离开。
谢姝月心中无奈,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只得听从谢轻寒的建议,让迎冬和绿芍收拾好东西,从侯府后门一路前往长公主府。
长乐郡主也是一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早在了大门前等了许久,见谢姝月走下马车,还未能说上几句话便将人拉到正厅之中。
“见过长公主殿下。”谢姝月刚要行礼便被长公主制止住。
“听说丽妃突然要召见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长公主示意谢姝月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这才出声问道。
谢姝月咬了咬嘴唇,还是把睿王一事给咽回了肚子里,毕竟这事告诉谢轻寒倒是无所谓,其他人还是得小心些,尤其是此事还发生在长公主的赏荷宴,说出来难免会伤了长公主的面子,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臣女不知。”
长乐郡主也知道丽妃的为人,听到这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哪里还需要什么原因,丽妃不是一向最喜欢没事找事吗?”
长公主无奈地看了长乐郡主一眼,这才又拍了拍谢姝月的手,笑道∶“丽妃此人心机深沉,这几日你便安心在这里住下,也正好能和南音一起做个伴,算一算日子,再过几天皇兄回京,丽妃也不敢这么嚣张了。”
可话虽这么说,接连两三天过去了,皇帝和皇后依旧没有返程,丽妃倒是不死心,还派人来南阳王府请过一次,可惜被长公主不轻不重地给挡了回去。
谢姝月坐在窗边的摇椅之上,把看完的话本搁在了一旁,有些无聊地趴在窗前看着蝶戏花丛,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回府,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长乐郡主一直呆在府中数日,能玩的几乎都玩了一遍,眼下也是百无聊赖,见谢姝月面色惆怅,思索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拉着谢姝月的袖子建议道∶“谢姐姐,不如我们再去一趟送春楼。”
“送春楼?”谢姝月又想起了殷玄铮派来的教习女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低声道∶“你还敢去送春楼,不怕又被罚了?”
“没事,我已经打听过了,太子表哥现下也不在京中。”长乐郡主听到教习女官四个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拍着胸脯保证道∶“谢姐姐尽管放心,这次必然不会如此。”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去花天酒地,谢姐姐可记得你上次救下的那个清倌云儿?”
谢姝月点了点头,她确实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毕竟后来在行宫,因为睿王的安排,她还又见到了那个徐易一次。
“她一直惦记着谢姐姐的恩情,谢姐姐不是一直想听《秦淮秋月》吗?正好是她最为拿手的曲子。”长乐郡主笑了笑,又补充道∶“我之前偷偷去听过一次,确实弹的相当不错,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听完我们就立马回来。”
谢姝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耐不住长乐郡主的软磨硬泡,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先说好,我们只过去听曲,听完马上就回来。”
“那是自然。”长乐郡主连忙点头应下。
只是长乐郡主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出名程度,南阳王府的马车还没在送春楼前停稳,几个小倌便眼前一亮,忙不迭地上前来连声问候,争着抢着将人给迎进去。
相比于送春楼的莺歌燕舞,位于正对面的茶楼却要沉寂的多,除了品论书画的学子之外,最多的便是安静品茗,商议要事的茶客。
谢轻寒神色匆匆地推开茶室的门∶“臣来迟了,还望殿下恕罪。”
殷玄铮坐在窗边置若罔闻,只是沉默着看着站在送春楼前被人簇拥着的两个少女。
一个是他表妹长乐郡主,另一个却是他的心上人谢矜。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啦QAQ,因为朋友发烧所以需要参加流调,没想到时间会这么漫长,我还以为可以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呜呜呜呜下次再也不敢乱说时间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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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汪汪
谢轻寒见殷玄铮看着窗外发愣, 心中还有些不解,等到自己也走到了窗前时,顿时也如殷玄铮般愣在当场。
如果他的眼还没瞎的话, 他的亲妹妹, 准太子妃谢姝月正和长乐郡主站在对面送春楼的大门前,身边还围绕着数不清的莺莺燕燕。
啪嗒——
雕花木窗被猛然关上,遮住了外面的景色。
谢轻寒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对上殷玄铮投过来的冷淡眼神, 心中警铃大作, 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淡定,笑着解释道∶“外面甚是吵闹,免得扫了殿下的兴致, 还是关上为好。”
“是吗?”殷玄铮扯了扯嘴角, 看了眼故作镇定的谢轻寒,伸手又推开了雕花木窗,冷声道∶“本宫倒觉得吹吹风也挺不错的, 尤其是……今天还有难得一见的景致。”
“谢小姐,奴等了好长时间, 总算把您给盼来了。”不同于常人围在长乐郡主身边不停打转, 青叶依旧还是对上次之事有些遗憾,他的目标非常明确,眼下远远看见了谢姝月, 第一时间便推开了身旁的同行, 自己凑了上去。
谢姝月站在送春楼前一脸生无可恋, 恨不得现在就坐马车回去, 她倒当真没想到那名叫青叶的小倌竟然还记得自己, 而隔着人群, 长乐郡主一时间也顾及不到她,只得自己再三躲避拒绝。
原本只是想来听个曲,哪怕是日后事发,那还有的解释。但看眼下这混乱的场景,估计还不知道会被好事之人怎么添油加醋,传到殷玄铮的耳朵里。
见谢姝月没有什么反应,青叶含情脉脉地便要来抓她的手,吓得谢姝月又是浑身一激灵,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一时没注意,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幸好被一个清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谢谢你啊。”谢姝月连忙感激道。
却不想坐在对面的茶楼的谢轻寒早已心如死灰,瞥了眼一旁冷着脸的太子殿下,尤其是看到那小倌要去碰谢姝月时,按在窗棂上的手都暴起了青筋,恨不得下一刻就把那块木头给掰下来,一脸有被绿到的表情。
他甚至怀疑,要不是他们现在人在三楼,殷玄铮立马就能提剑冲过去剁了那小倌的手,连带着把谢姝月一起扔进慎行司。
谢轻寒又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但见状也只得稍稍定一定心神,想到之前与外祖父商量之事,干脆咬牙直接道∶“殿下,您也看到了,家妹的性子实在顽劣,恐怕难以担当太子妃的位置,镇国公府世代忠君,即便月儿不嫁入太子府,也必然会追随殿下。”
见殷玄铮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好似完全不为所动,谢轻寒顿了顿,又道∶“若是殿下他日称帝后,镇国公府愿意归还手上兵权,只是不知这婚事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镇国公府世代忠君是不假,但他们所忠之人从来都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在朝堂之上向来保持中立,从不与他人结党。
当真陛下有七位皇子,其中唯有皇后所生的太子殷玄铮以及丽妃所生的三皇子殷景安可以一争。谢轻寒今天的意思也相当明显,只要殷玄铮愿意与谢姝月退婚,那么镇国公府必然全心全意辅佐他坐上帝位,包括兵权都可以一并交还。
这也是和镇国公商议之后的结果,镇国公并非贪恋权势之人,更何况伴君如伴虎,他早就有了归隐田园之意,若是能为外孙女谋上一个好的未来,那再好不过。
况且殷玄铮一向不信命格之谈,相比较虚无缥缈的命格,看得见的才是第一要紧的。
谢轻寒抬眼看向殷玄铮,几乎是笃定了他不会轻易拒绝。
“那是谢姝月?”殷玄铮垂眼看着送春楼前的明艳少女,眼神晦暗,蓦然出声问道。
谢轻寒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正是家妹。”
咔嚓——
谢轻寒看着隐隐有着裂痕的木窗一愣,却见殷玄铮面色如常地收回了手,眼神淡淡地瞥向了他,“那没得商量,你妹妹我娶定了。”
“殿下。”谢轻寒瞳孔一缩,不知殷玄铮怎会变得这么突然,心中更是慌乱,只得解释道∶“月儿虽然顽劣,但还是知道分寸的,更何况又与长乐郡主在一处,定然不会做出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话未说完,谢轻寒就讪讪地闭上了嘴,谢姝月都又与长乐郡主一起逛花楼了,还是在太子殿下面前,人赃并获,又何谈不损皇家颜面。
长乐郡主见这人是越来越多,一时间也动了怒,只得喝退了身边围着的几个小倌,也幸好送春楼的老板闻讯前来,将一众小倌通通赶了回去,这才连声道歉。
“郡主,云儿已经在上面等着了。”
谢姝月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她的心境早就不像之前为了退婚所以特地跑过来逛花楼时那么坦然,尤其是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心中不由得萌生了些许退意。
“长乐……不如我们改天再来吧。”
长乐郡主闻言难免也想到了刚才的场景,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低声道∶“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
送春楼的老板见这大主顾晃了一圈就要离开,哪里肯干,连忙上前将两人拦下,笑道∶“郡主今日来的才叫巧,江南名伶碧若是云儿的大师姐,唱的最好的便是《秦淮风月》,若是只听琴音难免单调,哪里比的上这琴曲相应?”
见两人神情似有所松动,送春楼老板连忙又补充道∶“这碧若明日便要动身会江南了,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感谢两位那日的搭救,今天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谢姝月和长乐郡主对视一眼,倒当真是有些心动,尤其谢姝月很久之前也曾偶然听过碧若唱的《秦淮风月》,确实是燕语莺啼,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