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卿一脚踹开门,把在院子里扫地的书香吓了一跳。
月卿睨了她一眼,转身去厨房放碗筷。
书香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奇怪着。
季凉看向书香,长得最多算是清秀,若说许安归待她比旁人温和些,到底也是因为这是许安桐拨给他的人,他是看在许安桐的面子才这般。
季凉暗笑月卿这气生得好没道理。
以前许安归住在皇宫里的时候,伺候他起居的不都是宫女嬷嬷,他不也没正眼瞧过。难不成他去边境八年,还能改了这从小的心气?
月卿觉得皇族私事混乱,觉得许安归也是如此。
可是季凉知道,许安归他并非那种人。他对她三番五次地退让,她都记在心里。在她没有开口,真正应了他之前,许安归恐怕都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强行与她圆房。
哪怕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每每思及此处,季凉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尊重她,尊重她的意愿,便是现下许多夫妻都做不到的事情。
“凌乐。”季凉看向门外。
凌乐从外面进来。
“人追到了吗?”季凉问。
凌乐摇头:“我追过去,那人看跑不掉,也没引到安王殿下,就直接自裁了。”
“你没拦住?”季凉蹙眉。
凌乐嗯了一声:“连尸体都没留住。”
“有备而来。”季凉若有所思,“这帮人做事很是谨慎,一个人肯定是不可能杀死许安归的。所以他们放了一个诱饵去引诱许安归入局。若许安归没上钩,便毫不犹豫地自裁。西域那边的死士,居然有这般骨气,着实让人敬佩。”
这已经是凌乐第二次与那帮人交手了,第一次不仅没追到人自己的手还受了伤,第二次追到人了没留下任何线索。他从未遇见过心思如此缜密的对手。
“罢了,”季凉知道凌乐心里不甘,劝道,“这些人若是一直抱着这个心思,你跟着许安归,总有一天能碰上。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要许安归的命呢?”
凌乐现在手上没有线索,他也不好揣测,只是静立。
季凉想起什么,问道:“镇东镇西今日跟着许安归上朝了吗?”
凌乐摇头:“戍北罚了他们一人一百圈校场,现在还在跑着。”
“等他们跑下来,”季凉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你去给他们送点药酒,揉一揉腿。不然后面的差,就不好当了。”
凌乐点点头。
季凉拿起墨研着:“我这有一封信,你帮我送给宁弘。让他把手头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紧着这件事去办。”
*
今日上朝,许安归是压着上朝的点去的。
他翻下马,稍微整理了下官服,便从戍北手上接过笏板,跟着人群一起进了宫。
工部尚书李涵看见许安归,立即上前,低声道:“殿下,兵部官署临时的办公场所,微臣已经收拾好了,一会下朝了殿下便可以去办公。兵部官署的翻修,也着人去做了。殿下,若是五日翻不出来,可否再多许几日……”
许安归见李涵态度还算端正没有拿乔,便也不为难他道:“工部最近事多,我知道。兵部官署翻修这事只要李尚书记着,我便也不着急。”
“是是是,多谢殿下.体谅。”李涵连忙道谢。
两人说话间,便进了议政殿。
许安归自是向前站在右边武将最前面,他一路走过去,只见昨夜这帮跟他一起在猴山校场喝酒的人,今日皆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又看了看左边御史台的人,只见他们一个个跟斗鸡一样,仰着脖子,便知道这顿骂是逃不掉了。
东陵帝落座,果然是御史台第一个发难。
御史上前一步参许安归与众武将一起在猴山校场聚众喝酒,兵部尚书位置只坐了一天,就带领武将们吃喝玩乐,人心涣散,一点都没有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的自觉。更有甚者在回府的路上,大半夜滋事寻架,推了百姓的院墙,认错了门,踹坏了百姓家的门,惹得百姓一大早就去京兆府告官。
许安归回头望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这些武官,只见他们皆是低头,不敢看他,畏畏缩缩。
可见御史说的真有此事。
东陵帝问:“可有此事?”
许安归也不辩解,撩起衣袍,跪下道:“臣知罪。”
跟着许安归身后站着的武官一起跪下,纷纷道:“臣知罪。”
告状的御史显然没想许安归认错这么快,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再说。
东陵帝似乎也不在意,大约是有许景挚在前,他觉得许安归这些事都不算事,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些推倒的篱笆,跟踹坏的门,下朝之后找人去修补好便是。”
“是。”武官们统一回答。
这事就这么轻易地翻篇了。
御史台的人顿时气得眼睛都直了,可许安归到底是二话不说就认错了,不仅他认错了,其他的武官认错了。
在这件事上,好像也没什么状继续告了。
第187章 入V(二合一) ◇
◎很重要。◎
这第一状, 不痛不痒,东陵帝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许安归也没什么损失, 最多落一个约束下官不利的罪名,下朝之后回去好好整顿便是。
更何况, 御史台也说了, 这是许安归第一日当尚书,还没机会整顿, 就被他们告了一状,许安归能主动认错,已经给足了御史台面子。
这个事再往下说,恐怕许安归就要拿其他五部尚书来说事了。
难不成其他五部尚书就任的时候,属下没有办过升迁宴,谢师宴之类的?偏偏他们兵部办了要被批?
御史台上这些告状场上的战将们, 一来就碰了一个软钉子, 心气不顺。
许安归则是抱着笏板, 眯着眼,侧目瞄着御史台, 仿佛是在看他们还有什么后招。
御史台不愧是告状小能手,不负众望,又有一御史上前,参许安归, 私生活不检点。
许安归微微颔首, 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那御史上前,道:“安王殿下时任兵部尚书、镇南大将军总领南部军政, 却还去梨园那种……那种地方, 与男子不清不楚。更有人亲眼目睹殿下怀抱男子, 举止亲密,这简直有辱皇家颜面。”
东陵帝一听这话,当即表情就严肃了起来问许安归:“可有此事?”
许安归抬眸,一脸不悦地看向告状的御史:“我私德如何,与朝政何干?是南泽尚未被收复,还是北境已被破城?御史台一而再再而三地参我,目的为何?!是想把我从这兵部尚书的位置赶下去,由你们御史台的人来做吗?”
那御史被许安归这话堵得满脸涨红,却依然嘴硬:“这!简直有辱斯文!”
许安归冷哼一声,不再跟那御史争辩,只是望向东陵帝:“臣以为有些小癖好,乃人之常情。若什么事都要被人拿出来说,那御史台的折子写几天几夜都写不完!”
许安归说这话的时候特地望了一眼盛明州,盛明州很是费解,为何许安归说这话的时候,看得是他。
东陵帝蹙眉,御史的话,许安归倒是没驳,只是发了一顿牢骚。难不成……他是真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那……
东陵帝下意识地看了看郭太师,郭怀禀抱着笏板双目微眯似乎是在闭目养神。郭怀禀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东陵帝心便松了松。
不知道为什么就御史台那两本参许安归的事情,让浮在东陵帝心里的阴云散去不少。
许安归到底是有了些小毛病。在外人人称道的贤良,在进入许都之后,也终于沁入了这个大染缸。
正如季凉所言,东陵帝虽然看中许安归,却也怕许安归。
许安归可以行为不检,可以嗜好不佳,只要有这些毛病,只要不是比他这个当皇帝的风评更好,那些都是可以容忍的。
早朝之后,东陵帝把许安归单独招到了书房。
秋薄在门口值守,见许安归来,抱拳行礼:“安王殿下。”
邹庆刚好从里面退出来,看见许安归,行礼道:“殿下稍等片刻,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许安归颔首。
邹庆进去,许安归与秋薄相侧而站。
许安归与秋薄闲话:“秋侍卫最近手头可有要紧事?”
秋薄颔首:“最近只有值守。”
许安归点点头:“恐怕近日秋侍卫要有差事办了。”
秋薄不知道许安归这话何意,侧目望着他。
“殿下,”邹庆从书房里出来,“陛下让您进去。”
许安归撩了衣袍,进了书房。
东陵帝坐在龙椅上,揉着鬓角。
“臣拜见陛下。”许安归欠身。
东陵帝招招手,让他上前些:“你昨日呈上来的奏折,孤看了。”
许安归向前走了几步道:“陛下唤儿臣来,是有什么需要询问的?”
东陵帝点头,顺手拿起许安归昨天写的奏折道:“你这里面写了五大条军政改革,第一改,屯田制,有地的地方开坑田地,有水的地方养鱼,有山的地方种果子,有草的地方畜牧……这些年朝廷养军队养习惯了,军队愿意吗?”
许安归回道:“这一举措,北寰将军在的时候,就在筹划,他先用南境军做试点,平时农耕所得,或留着自己吃,或拿去卖。南境气候温和,适合种粮,南境军的待遇一直要比其他地方的好,所以南境军一心向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短短时间收复江南粮仓,奠定了东陵立国之本。这事当年这一举措还未来得及全国推广,便搁置了。现下儿臣拿出来修改重提,也不过就是接着早些年的政策实行而已。”
东陵帝沉默。
许安归继续道:“北寰时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构想。且他常年在南境,只先解决了南境的军粮问题。儿臣常年戍守北境,北境严寒,多风沙,不长粮食,却是可以养牛羊马。中部地区,地形复杂,可以酌情屯田。这样,不仅可以把大量荒废的土地利用起来,军队有额外收入,变得富庶,朝廷可以减少军政支出,用在其他地方。再者,军队征兵,多在当地,当地以什么农业为主,士兵们也是熟手。”
许安归说到这里观察了下东陵帝表情。
东陵帝扬了扬下巴:“继续说。”
许安归道:“这是对军政的好处,其实这一举措也对边防巩固有好处。一般东陵有大量军队驻守的地方都是常有战事,那里的百姓颠沛流离。许多百姓都是因战乱没有了家,或者独活。不少年富力强的青年无家可归。军队出土地,招揽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来军队帮忙种地。给他们一些粮食糊口,帮他们成家立业。有了家,那些戍卫边疆的战士们,才会为了守住自己的家园拼命。”
东陵帝沉默不语。
许安归说话的声音不小,站在门口的秋薄也听见了许安归这番话。
这话说得没有错,当年由北寰将军统领的南境军为什么攻无不克战不胜,就是因为那些士兵清楚,他们在守卫的是什么。
在他们身后,有他们的家,有他们的妻儿,有他们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他们宁愿自己战死,也要守住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