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一会儿,好像也不错。
到了午膳时,宫人小心翼翼地过来回消息。
“侯爷说他身体不适,今日无法陪膳了。”
“哪里不适?”
“似乎是腹痛。”
“那就等他不痛了再过来。”郁灯泠这会儿又坐着了,一边玩一边说。
“是。”
又等了一炷香,原本热腾腾的饭菜都有了放冷的趋势,但满屋的宫人没有一个动弹的。
若是侯爷在的话,此时一定会劝长公主先不要玩了,不然吃了凉的对身体不好。
郁灯泠拉扯着绳子的手终于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空空的餐桌,又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
“他还在腹痛吗?”
宫女弯着腰匍匐,答不上来。
郁灯泠说道:“再去请侯爷。”
宫女领命而去。
薄朔雪在自己的院子里,静静站在窗边。
他还在试图厘清自己的想法,在那之前,他必须和长公主保持距离。
所以,宫女来传午膳时,他没有去。
虽然找了一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但他知道,殿下一定还会再派人来催。
果然没过多久,衣香园的婢女又快步走了进来。
“侯爷,殿下有请。”
薄朔雪心中一颤,拿起折扇故作从容地挡在身前,摇了摇:“回禀殿下,我今日就在院中养病。”
宫女小心地看了一眼侯爷手中的折扇——根本没打开,在摇什么呢。
宫女福了福身,小声应“诺”,便要回去回禀。
薄朔雪顿了顿,还是追问道:“殿下吃了么?”
“还没有,殿下在等侯爷。”
“哦……”薄朔雪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折扇,摸到了桌上的一个茶杯,往嘴边送去,借机挡住脸上的心虚。
“侯爷——”宫女终于忍不住出声。
“怎么?”薄朔雪动作一顿。
宫女小心地瞥着那个茶杯:“那杯子里,装的好像是墨汁。”
薄朔雪:“……”
他拿下来一看,果真如此。
薄朔雪轻咳两声,把折扇和杯子统统放到一边,负手而立:“无意看错,多谢提醒。好了,你回去回禀吧。”
这样说着,薄朔雪却独自抬步向外走去,走出门槛之后,薄朔雪又是一顿,僵硬地转回身来,朝着宫女说:“嗯,是你去回禀。我,去卧房休息。”
宫女恭谨地福身,见小侯爷又大步跨过门槛,朝内殿走去,走的直线那叫一个笔直,像是不会转弯了一般,快要进门时,居然“砰”的一声,直直撞在了廊柱上。
小侯爷慌忙揉了揉额角,绕过廊柱,飞快消失在了殿门后。
宫女暗暗咋舌,忧心忡忡地回去回禀。
见宫女独自回来,郁灯泠有些不悦。
薄朔雪连续两次无视她的命令。
“薄朔雪为何不来。”
“侯爷,有些身体不适。”
“肚子痛?”郁灯泠皱眉。怎么会痛得这么厉害。
“似乎,不是腹痛。”宫女纠结着摇了摇头。
郁灯泠闻言一顿,柳眉越发倒竖。薄朔雪,骗她?
她冷哼道:“那是哪里不适。”
宫女纠结地搓了搓手背,不大好说。
面对着长公主的威势,宫女匍匐在地,颤巍巍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似乎是,这里的问题。”
郁灯泠:“?”
什么情况,薄朔雪被她逼疯了?
这可不妙。
他要是疯了,如何篡位,如何谋反。
应当不至于吧。郁灯泠有心想要去看看,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以免操之过急。
若是真的把人给弄疯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且放他自由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指的是,一下午。
郁灯泠思量完,对侍女吩咐道:“那你告诉他,天黑之前不必来了。入夜后,按时来侍寝。”
“是。殿下,那午膳……”
“不吃了。”
宫女咬紧下唇,匍匐在原地不动。
郁灯泠黑眸低垂,扫过去一眼。
“为何不走。”
“殿下,午膳,还是请您,多少用两口。”宫女提着一口气,深深地屏息,第一次大着胆子劝道。
从前他们是绝对不会这样多嘴的,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绝不敢少做一样,而殿下没说的,便也懒得花心思多做。
所以,长公主不察觉、不责罚,便一再地有人给她呈上来相同的一份菜肴,长公主不开口、不吩咐,他们便明明知道殿下会淋雨,也不为她关窗。
可是现在,这样行不通了。
若是还跟从前一样不用心,殿下虽然不会察觉,却一定会被侯爷给抓住,据说这几日,已经有好些奴婢私下里吃了侯爷的警告和责罚,侯爷可不似殿下,懒散不理事,他的手段,想必是很吓人的。
因着这一层,宫女才不得不多劝了一句。
郁灯泠也是第一次听到有宫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便不由得皱眉,盯着宫女看了好一会儿。
那宫女顶着长公主的视线,猜测长公主定然恼怒了,瑟瑟发抖之余,慌忙想着保命,便祭出侯爷的大旗。
“殿下勿怪,是,是侯爷吩咐,吩咐奴婢们,多多叮嘱殿下,按时进餐,保养肠胃。”
郁灯泠挑了挑眉,缓缓收回目光。
她看向桌上的食盒,犹豫了许久,缓缓伸手,拿起一只勺子,挖起一团圆润粉糯的芋头,送进口中。
芋头蒸得很香,明明闻到了香气,可送到口中后,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郁灯泠喉头哽住,察觉到难以下咽,但忍了忍后,还是吞了进去。
她又扫了一眼宫女,心想,薄朔雪怎么还对她们吩咐了这个。
想着想着,又往自己嘴里塞进去一口。
勉强吃了五勺芋头,郁灯泠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微的弧度,这样子,大约是饱了。
到了晚间,薄朔雪终于走进了衣香园。
他脚步沉重,虽然是按照长公主的吩咐到了这里,却远远站在角落,似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郁灯泠拍了拍床:“过来。”
薄朔雪面色瞬间一僵。
他攥紧双拳,在原地全身紧绷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艰难地迈开步子,朝床榻边走近。
郁灯泠不以为意,他这般抗拒抵触,并非一日两日了,郁灯泠早已习惯。
靠近后,郁灯泠半靠在软枕上,抬眸仔细打量着他。
不知是不是暖黄烛光映得,薄朔雪的面膛怎么看起来有些发红,像是热气腾腾的。
但今晚凉风习习,应该还算是凉爽。
难不成真是脑子坏了。
郁灯泠皱了皱眉,开口道:“今日你是不是……”
她不知如何形容,便回忆着宫女的动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这里不舒服?”
看到长公主这般,薄朔雪一愣,也下意识地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感受了一下:“并无烧热。”
像是疑心他说的不对,郁灯泠扯住他的袖口一角,将他的手给拉了下来。
力道不大,但薄朔雪并不会拒绝,反而顺着她的动作,往下弯了弯腰。
距离够近了,郁灯泠懒懒抬手,将自己的掌心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看病要望闻问切。
郁灯泠眼神专注,乌黑的瞳仁与薄朔雪的凤眸近距离地平视着,倒映着彼此的瞳孔。
薄朔雪忽地屏住呼吸,根本不敢眨一下眼,就怕碰到长公主的眼睫,可这样近的距离,手心在额前的碰触,都让薄朔雪的颈后连着脊背一阵阵地发软,胸腔里也乱了节奏。
直到,郁灯泠弯起指节,在薄朔雪额头上“哒哒”敲了两下。
听这声音,郁灯泠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