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有诸多麻烦,还不如一直养着她,娶了刘二姑娘有什么,沈浔不也嘴上说着不娶薛明秀,照样娶了人吗?
天将明时,沈清烟趴在窗户边看到庆俞来了宅院,匆匆招了扫墨和雪茗到后方的倒座房。
沈清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在密谋什么,她有点累了,关上窗户,脱去衣衫睡倒,一闭眼竟就睡过去了。
她没睡一会儿,听到隐约有喧闹声,但又不像在这院里,她起来趿着鞋到门边,因是被扰醒的,脸上还有惺忪睡意,慵懒柔腻,刚出门就被立在门口的顾明渊抱回房了,待躺下,她才回神道,“表兄,怎么了?”
顾明渊说没事,给她盖好被褥,侧坐在床沿上看着她眼下发黑,轻道,“再睡会。”
沈清烟打了哈欠,一翻身又睡着了。
顾明渊在床边坐了片刻,给她掖好被角,放轻步子带上门出去了。
沈清烟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醒来时顾明渊已不在了,那喧闹声也不在了。
点翠听从雪茗的嘱咐进屋里给她梳洗,沈清烟随口道,“早上有些吵。”
点翠说,“是前边有一户人家闹着抓外室,与咱们院不相干的。”
沈清烟愣愣的看着镜里人,她有点傻,看起来很蠢,很容易被骗的模样。
她过了良久唔一声。
点翠将她打扮好,便扶着她去用了晚膳。
顾明渊仍旧没有回宅子。
沈清烟听到外头的梆子声,响了四响,她悄悄打开了门,院里静悄悄的,丫鬟们都还睡着。
她轻着步子走到宅门前,拿下门栓,开了半边门,门口的小厮都在打盹,她蹑手蹑脚的越过他们,走到小宅院门前,迟疑了很久,久到巷子里的风吹的她生冷,她才青着脸敲门。
敲了有三下,门开了。
是那青年,想是才醒,眼里还残存着一点困倦。
沈清烟很尴尬,想转头走。
青年柔笑,“来找我的?”
沈清烟略微窘迫,摇头。
青年道,“是来寻少安的?进来吧。”
沈清烟便局促的踏进门,青年进了屋,未几傅少安出来,他还是衣冠整齐,一副翩翩公子像。
两人走到偏僻角落,傅少安压低声,“姑娘可是想通了?”
沈清烟半晌犹疑。
傅少安道,“昨日姑母带人来了这里,多亏小表兄机灵,用前方的院落做掩护,不然姑娘昨天就被姑母抓到了。”
沈清烟后背吓出汗,不再有犹豫,下决心道,“……傅世子,你真会娶我?”
傅少安立时正色,手指苍天道,“我心可表日月,只要姑娘肯嫁给我,我这辈子绝不纳妾,更不会豢养外室。”
有他这句话,沈清烟心放了一半,但仍有顾虑道,“我如今的身份你父亲和母亲……”
傅少安道,“我父亲母亲若知道我娶的人是你,必喜不自禁,视你若亲生女儿。”
沈清烟彻底心安了,双手握紧,心一横道,“我想嫁给傅世子,可是表兄那里……”
傅少安根本没放在心上,“姑娘只管回去等我,我后日离开时,便能带你回江南。”
沈清烟连连点头,眼瞧天要亮了,便不再逗留,和他告辞后回了宅院,心头大石去除,她睡的异常安稳。
又一日顾明渊依然没有回宅院,沈清烟已不再焦虑惶恐,这宅院里的东西都不是她的,她手头有点钱是后来顾明渊给的,她要带在做嫁妆,好像就没有别的了,雪茗就让她跟着顾明渊吧,她一个人走。
很快到了他们约定的日子。
沈清烟按捺不住窃喜,时不时的出来走动,耳听着隔墙响动,她似是听见了马车出行的声音,更是满心激动,她很快就会从这里脱离出去,不用为顾明渊会不会娶她而担忧的睡不着觉,傅世子说了娶她,更是对天盟誓了,她对顾明渊的喜欢终究熬不过傅世子给她的承诺。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后悔,即使去了江南,若傅少安对她有欺瞒,她一样也会逃离,她只是不想再蹉跎下去。
她害怕。
她现在就是外室,无论顾明渊怎么说她不是,在外人眼里,她就是登不得台面的外室,可以被顾明渊的母亲和未来夫人随意打杀,死了都没人可怜她。
她走了姨娘的老路,她想回头。
沈清烟等啊等啊,等到黄昏时,宅门开了,外头停着辆马车,沈清烟快步跑到门口,只见马车外站着顾明渊和傅少安。
顾明渊在她跑出来的一刹那变了脸,嗓音发寒道,“进去。”
沈清烟抖着声说不想,她还往傅少安身边站。
顾明渊伸手扣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推进去,她还想往外跑,他半身挡在门前,回头冲傅少安道,“她跟你没什么娃娃亲,你打她的主意,就想清楚是不是要在江南呆一辈子?”
傅少安苦笑,“小表兄这是想抢我的未婚妻?”
顾明渊面上已是阴鸷毕现,“你的未婚妻早死了,你心里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我应下的事我会做到,但你若想破坏他给我的约定,即使你我是表兄弟,我也不会饶你。”
傅少安神情一凛,倏地与他拱手,“我不知这位姑娘在表兄心里如此重要,我知错了。”
随即便要上车。
沈清烟眼看他退缩了,急叫他,“傅世子!傅世子!”
傅少安身体僵顿,回头面带歉意。
沈清烟落泪。
傅少安看着她甚觉怜惜,一时竟脱口而出,“你……”
等我两个字还没出。
顾明渊已满脸乖ᴶˢᴳᴮᴮ戾的将门关住,沈清烟再听不到傅少安的说话声,她急切的要打开门跑出去。
顾明渊手臂横在她腰间,强硬的把她带回屋里。
沈清烟崩溃的哭出来,求着他道,“表兄,你放了我吧,让我跟着傅世子去江南,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
顾明渊一手掐住她的脸,再难以克制怒火。
“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十二点之前发,mua!
第一百三十章
沈清烟赤红着眸, 有一瞬为他所慑,她不是胆大的人,这几年被他养在身边, 语气稍微严厉些就能把她吓到, 他如今与她独处,已甚少露冷脸, 她黏他的时候多, 他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
眼下当真是他与她相识以来,说的最难听最刺耳的一句话,她就像块破布, 没人愿意把她珍藏,即使傅少安给了她承诺, 不过两日就被顾明渊打破了, 她认清了一个事实。
除非顾明渊不要她。
谁都不敢从顾明渊手里把她要走。
顾明渊这句话得改成, 他不松手没谁敢要她。
她突然脱了力, 软着腿往地上跪, 但有他的手掐着脸, 她跪不到地上,她开始哭, 从小哭到大哭,哭的颤颤巍巍。
顾明渊任她的眼泪滚落到手上, 等她哭哑了声,弯腰抱起人放回床,冷眼看着她陷在被里,她那双眼熬了几宿, 之前眼底乌青的厉害, 没两日就睡的安稳了, 她向来能睡觉,便是遇着烦心事也照样睡的香,他没在宅子里两日,她便没睡好觉,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殊不知她一个眼神,他都能猜的到她在想什么。
顾明渊直起身,将她腰间的荷包卸下。
沈清烟半支着身,不敢跟他抢,呜着哭道,“那是我的钱……”
顾明渊走到窗户边,把荷包给庆俞道,“把这钱送去都察院,就说这是一位柳姓姑娘捐献给沧州旱灾的善款。”
沈清烟扑到床沿上,眼看着扫墨带着她的钱出了宅门,她哭红了眼,颤抖着声跟他犟,“那里面的钱是傅世子给我的,你只给了我一点点,我不要捐钱,呜呜呜……那是我的钱,你还我钱……”
顾明渊方才脸上的怒气已稍稍平复下来,看也不看她,出门后叮嘱扫墨,“她出门都跟着。”
扫墨应下是,顾明渊便出了宅院。
沈清烟下了床,趿着鞋往外跑,扫墨跟她后边儿追,“这大晚上的,您别乱跑了,仔细摔着。”
沈清烟站到宅门口,那辆马车已经没了,傅少安大抵离开了燕京回江南去了。
沈清烟立在那儿,身形单薄的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她看着顾明渊的背影高挺笔直,行走从容,分毫不担心她乱跑,她没得跑,她出去都活不下去。
他把她的钱送去了都察院,绝了她逃跑的心思,他用不着这么做,她一个人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她只是留着那些钱给自己做嫁妆而已。
他连她的嫁妆都不给留,他这样的过分,她却奈何不了他。
雪茗搁门口催着点翠去扶她回宅,点翠走过去,小心道,“姑娘,咱们回去吧,过巷风吹狠了仔细伤寒。”
沈清烟犹如没听见,走到小宅院门口敲了敲,那门紧闭,显然里边儿没人了。
她不死心的又敲着,还是没人给她开门。
点翠在边上道,“穷书生今早就走了。”
他们都走了,傅少安不会回来了。
沈清烟手捂着脸又淌眼泪,随后被点翠给搀回去了。
傅少安走后,沈清烟消沉了两日,雪茗更别想在她面前出现,只要雪茗在,她就冷着脸不理人,哪怕嘴馋也不爱吃饭,顾明渊还是老样子,来宅院的时间很少,只在夜晚会抽空来看人,要见她醒着,想摸摸她,她也给摸,就是会委屈的哭,每回都哭,他虽越发的话少,但也能抱着人等她睡着再走。
沈清烟知道,等到他跟那位刘二姑娘成亲了,她就被彻底遗弃在这宅院里,但她没有办法,她要适应被抛弃的日子,这将是她后半生都要遭受的苦难,是她喜欢错人的代价。
八月下旬的一个雨天,沈清烟午睡过后坐在廊下看雨,蓦然听到一声轰隆响,竟是后罩房那头传来的声音。
后罩房是雪茗住的地方,沈清烟当先怕她出事,要起身去看,但她不想再对雪茗有过多关心,便让点翠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点翠过去后半盏茶功夫回来,直说是雪茗屋里的油灯炸了,雪茗的手也被炸伤了,即使沈清烟对雪茗再没有姐妹之情,沈清烟也不放心,让点翠带人去请大夫,她自己进到后罩房里。
雪茗靠在床上,看她进来,急忙起身,“姑娘。”
沈清烟站到床边,斜着她,她手确实伤了,破皮了,淌出不少血。
沈清烟硬着声说,“我让人请大夫去了。”
她说完就转身想走。
雪茗小声道,“纵使您现在怪奴婢,奴婢也不能放任您胡来,奴婢从来舍不得让您受苦,您什么秉□□婢一清二楚,纵然您恨奴婢,奴婢也不会让您冒风险做错事。”
沈清烟捏紧手指,猛地道,“你不是我的雪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