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烟站起身,去窗户边吹风。
庭院里的梧桐落下叶子,夏沉烟不让宫人清扫,金黄色的落叶铺在庭院,半明半昧的光影笼罩。
陆清玄跟着她的脚步,从背后揽住她。
他喜欢把脸贴近她的脖颈,像埋进一片柔软的浮云。
第42章 偏爱
“沉烟。”陆清玄说。
“嗯。”
“过几日便是中秋,太后要举办宫宴。你想在行宫办,还是回皇宫?”
“回皇宫吧。”夏沉烟说,“许久没回宫了,一起回去热闹热闹。”
陆清玄应好,过了几日,他们便回皇宫。
回程路上,夏沉烟被陆清玄唤上了帝王车驾。
她并没有推辞,坐在他的车厢内时,看见他垂眸批复奏章。
他是一个很勤勉的帝王。
夏沉烟看他的脸,过一会儿又去读棋谱。
她一直没有打扰他,两人安安静静地待了一路,车厢内只余轻微的写字声和翻页声。
马车进了皇城,在光华殿门前停下。
陆清玄先下了马车,随后又伸手扶她。
她把指尖搭在他掌心时,他想起了第一次在这里扶住她时的感受。
他微微握紧了她的手掌。
夏沉烟疑惑抬眸。
“沉烟。”陆清玄说,“以后你随朕住到景阳宫。”
这不合规矩。夏沉烟在心里想。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她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知道他已经决定修改那些规矩。
帝王登基第三年,重修宫规,妃嫔可长宿于帝王寝宫。宫规重修当日,夏沉烟便入住景阳宫。
秋风刮了几日,便到中秋佳节。
夏沉烟在景阳宫的龙床上熟睡,感觉有人在细细密密吻她的脸。
她睁开双眸,看见陆清玄在亲她。
熹微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寝殿里的烛火尽皆吹熄,满室寂静。
夏沉烟:“……”
她无言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陆清玄从背后叫住她,唤她的名字。他语调很轻,带着未完全清醒的微哑。
夏沉烟背对着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她已经准备继续入睡了。
陆清玄说:“今日的宫宴,你先去,我有事忙。”
夏沉烟应好,陆清玄又抱了她一会儿,宫人入内,点亮了几盏纱灯,又有宫人捧着面巾等物,鱼贯而入。
夏沉烟闭着双眸,听着轻微的更衣洗漱声,再度睡去。
到了黄昏时分,宫女提醒她,说宫宴要开始了,她便携宫人去往玉堂殿。
路上遇见了几个婕妤和美人,她们纷纷低头请安。往日在永宁宫时,这些婕妤和美人还时常来拜访,自从她住进了景阳宫,她倒好几日没见到这些人了。
夏沉烟坐在步辇上,免了这些人的礼。等步辇渐行渐远,她才说道:“在景阳宫时,本宫从未见过其他妃嫔。”
跟随在步辇边的宫人连忙笑道:“这是陛下去年下的口谕,说是妃嫔无故不得入景阳宫。”
夏沉烟:“……”
几乎每一次,她进入景阳宫时,都是大总管亲自迎出来。这道口谕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玉堂殿中,许多妃嫔都已经到了。她们给夏沉烟行礼,夏沉烟点头,见太后不在,便对宫女说:“随本宫去仁寿宫,找太后娘娘说说话。”
宫女问:“娘娘要乘坐步辇吗?”
“这么近,走过去便行了。”
宫女应好,随夏沉烟而去。
夏沉烟带着几个宫女,一路赏景,经过一个湖泊时,看见顺妃李安淮站在岸边,给湖中的锦鲤喂食。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李安淮回头看了她一眼。
秋风寂寥,夏沉烟的背影在秋色里挺拔若修竹。
李安淮又想写诗了。
李安淮身边的太监说:“娘娘,成败在此一举,您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李安淮的母亲前日又入了宫,带来她父亲的吩咐。
她父亲说:“既然你不愿意用那些阴暗手段,家里也不会逼你。庄家那个女儿,是你自幼的闺中姐妹,听说她和娴妃交好。你让庄家女儿引见一下,结识娴妃,或许会有更多面见陛下的机会。”
李安淮和其他人一样,知道陛下除了朝政,只在夏沉烟的身边徘徊。
她默许了这件事,便让身边的这个太监去传话。
可是,夏沉烟都已经走过去了,庄扶柳还没有来。
李安淮问:“我自然会把握机会,可是你把话带到了吗?扶柳怎么还没来?”
太监道:“奴才确实已经把话带到,奴才也不知道庄美人为何还没有来。”
李安淮沉默不语地喂鱼。
过了一会儿,夏沉烟从仁寿宫出来了。
这和她预料的一样,太后今日事忙,定然会停下来和夏沉烟闲聊,再让她先去玉堂殿坐着。
天边收拢了最后一缕余晖,夜色沉沉笼罩下来,李安淮看见司徒昭仪从另一边走过来,和夏沉烟说话。
夏沉烟停下脚步,和司徒昭仪说了几句,派出几个宫女随司徒昭仪而去。
李安淮心中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她没有等到庄扶柳,在夏沉烟走过来时,便不打算和夏沉烟对话。
她脸皮薄,不喜欢上赶着和别人说话,尤其是,这个人明显宠冠六宫,无人能出其右。
夏沉烟却在经过她身后时,顿住脚。
“我喜欢你写的诗。”夏沉烟说。
李安淮撒鱼食的动作停住,她转头看过去。
她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太监挪动脚步,往夏沉烟的方向靠了靠。
夏沉烟看了一眼太监,嗓音仍然平静:“里面有一种向往自由的生机。”
“是吗?”李安淮道,“少有人这样说。”
夏沉烟仔细看了她几眼,点点头,打算离开。
李安淮发现,原来她的话这么少。
特意说这句话,是被她的才华感触了吗?
李安淮毕竟也只有十八岁,她的心里泛起难言的感觉。像是欣喜,又像是羞涩。
夏沉烟从湖边走过去,她似乎留意到了什么,特意远离了湖泊。
李安淮身边的太监却忽然冲上去,用力一推。
李安淮瞪大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父亲的全部打算——杀人灭口,栽赃嫁祸。
投毒案,赐酒案,宫中从来都不平静。
每次阴谋的矛头都指向夏沉烟,司徒昭仪则会卷入漩涡之中。
所以她刚才看见司徒昭仪的时候,下意识感到怪异。
司徒昭仪,又被人当枪使了。
李安淮脑海中无比纷杂,向前一步,想要阻拦。
夏沉烟却仿佛早有预料,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的宫女竖起眉头,大声喝问:“你这阉人,打算做什么!”
李安淮拽住自己太监的手,低声道:“不可无礼!你想死吗?”
太监是得了家主命令的。陆清玄清扫皇宫时,李家不知费了多少代价,才让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
“一切都安排好了。”太监焦急地挥开手,“一旦事发,罪证会指向司徒昭仪。家主早已安排好,娘娘不必……”
夏沉烟安静地看着这两个人说话,下一瞬,她看见李安淮被自家太监用力一挥,挥下了水。
夏沉烟:“……”
宫女:“……”
太监:“……”
太监脸都白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用的劲儿太大了。
他权衡须臾,继续扑上前,想把夏沉烟推入水中。
夏沉烟的两个宫女,挡在她面前。
夏沉烟看着三人缠斗,慢慢地说:“你家娘娘好像不会水,你不下去救她吗?”
太监没说话,他咬牙切齿的,头发被宫女抓住了。
水里响起扑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