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柔声细语,眸含秋水,神情怯怯,但凡不是摄政王这种冷心冷面的男子,都难以挡下美人楚楚可怜的姿态。
魏无晏虽不是男子,但却有怜香惜玉之心,她正欲搀扶起皇后,却听摄政王淡淡道:
“本王还有要事与皇上商议,你们都退下。”
无奈之下,魏无晏只能将刚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目送一脸失落的皇后离去。
陶临渊瞥见小皇帝眼巴巴望着离去的众人,而走在最后面的,正是让小皇帝冲冠一怒的娇俏宫娥。
“陛下后宫清冷,倘若陛下真喜欢那名宫娥,不妨将她提为美人。”
魏无晏正在饮茶压惊,听闻摄政王好心的提议,惊得呛上一大口茶水,猛烈地咳起来。
见小皇帝清瘦的身子仿若被狂风吹打的小树苗,止不住剧烈颤动,陶临渊薄唇含笑,伸出手拍打在小皇帝纤细的背梁上。
“陛下不必这般欢喜。”
她欢喜个屁!
没曾她费尽心思,索尽枯肠,非但没有将烫手山芋送出去,还被摄政王反手要丢到她床榻上。
第13章 追忆往事
魏无晏涨红着脸,待嗓子不再难受了,忙哑声道:
“爱卿误会了,朕只是喜欢吃那丫头做的茯苓饼...”
见摄政王没有应声,仍不情不重拍打着她的后背,魏无晏再次趁热打铁道:
“今日之事终归是因朕而起。皇后心胸开阔,虽未与朕计较,不过此事若是传出去,让宫中的人知晓爱卿为了一个小宫娥仗毙皇后身边的女官,恐会有损皇后威仪。因此...朕想遣散福宁殿里的宫娥,免得皇后日后难堪...”
魏无晏一口气说完,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摄政王,只见男子好看的凤眸若有所思盯着她。
而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掌,不知何时,已从她的后背滑至腰侧。
时隔多日,再次揽住小皇帝纤纤若柳的腰肢,鼻间弥漫少年独有的幽香,与方才那些宫娥身上的熏香相比,少年的体香纯粹又香甜,勾得人只想扎进那纤细的粉颈里,贪婪地所求更多...
“陛下与长兴王世子的关系如何?”
摄政王风马牛不相及的一问,让魏无晏微微一怔,对腰间慢慢收拢的手掌亦是未有察觉。
她慌忙垂下眼眸,故作平静道:“爱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自从与陛下分别后,微臣心中存疑,长兴王一族独占川西百年,让大魏历代帝王心生忌惮,如芒在背,故而曾数次派伺察暗中查询川西军的驻扎之地,却都无功而返。所以陛下是从何知晓川西军驻扎在凤凰镇?”
陶临渊感受掌中少年微微颤栗的身子,继续道:
“诸侯之子年满十五岁,须入宫与大魏皇子在上书房授学一年。微臣找到三年前服侍过长兴王世子的宫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陛下在年少时与长兴王之子——云烨的关系非比寻常。”
随着男子缓缓开口,那段刻意被魏无晏封尘的往事顷刻间涌入脑海....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不绝。
荷风四面亭内,一群衣着华丽的少年倚栏看向湖中艳景。
波光粼粼的湖水里,数十名衣衫尽湿的宫娥手捧娇艳荷花遮挡在身前,一个个凫在水面上,任由亭内少年们品赏。
“五皇子,奴婢不会凫水,还请皇子收回成命。”
一位小宫娥泪流满面,双手死死攥住鹅颈凭栏不放。
“贱人,让你入画是我看得起你,不就是浸湿衣裳,今日过后,我自会禀告母妃,待等他日出宫建府,便将你们都收进我的王府。”
“奴婢不想入王府,还请五皇子收回成命,放过奴婢...”
见小宫娥死死攥着凭栏,怎么说都不肯下水,最先提出将宫娥们丢进湖中,好作一副美人湿身图的五皇子顿觉脸上无色,抬脚欲将不知好歹的小宫娥踹进湖中。
刚刚抬起脚,五皇子感到自己被人扯了一下,回头看去,原是他那位长得不阴不阳的九皇弟。
“五哥,算了罢,既然这位小宫娥都说自己不会凫水,五哥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了,免得闹出人命,日后传出去,毁了五哥的声誉。”
五皇子盯着唇红齿白的九皇子,皮笑肉不笑道:
“喲,今个儿可真是稀罕,闷嘴葫芦居然开口说话了?九弟想要状告父皇,你知道垂拱殿的路往哪走吗?我怕你进了御书房,父皇瞧见你都要费神想上一会,这是打哪来的野种?”
虞美人入宫不满三月便有了身孕,虽然这是明德皇帝下江南的风流账,但出身不高的虞美人因此事遭到后宫妃嫔耻笑。就连明德皇帝也觉得面上无光,故而在虞美人诞下双生子后,都没有将她的位份进一进。
听到周遭众人哄声大笑,魏无晏神色自若,淡淡一笑:
“五哥想到哪里去了,你我乃是手足,我又怎会去父皇面前告状。只是...过几日宫中要举办赏荷宴,我听闻吴大学士家的孙女吴凝月会入宫赴宴。吴大学士家风清正,若是得知今日之事...”
五皇子脸色微变,他狠狠瞪了魏无晏一眼,正欲将此事作罢,可一直作壁上观的七皇子突然开口:
“九弟怎么知晓吴小姐会参加赏荷宴,可是你二人私下相会时吴小姐主动与你提起?”
魏无晏皱起眉头,她这位七皇兄惯喜欢给人下绊子。
她自然不曾与吴凝月在私下相会过,也不确定赏荷宴当日吴凝月会不会入宫。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于心不忍那个叫做蕊伈的小宫娥苦苦哀求,才拿五皇子心心念的吴家小姐提醒他莫要闹出人命。
性子鲁莽的五皇子听了七皇子的挑拨之言,果然勃然大怒。
他一把扯过魏无晏的衣襟,怒斥道:“就凭你个小白脸也敢遥想吴家小姐,好啊!既然你今个儿非要逞英雄,不妨就替她下水。”
五皇子长得高头大马,又有一身蛮力,细胳膊细腿的魏无晏哪里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她为了上前劝说,离鹅颈凭栏只有几步之遥,被五皇子举臂一推,便直直跌入湖中,
腥涩湖水瞬间灌入口鼻,耳畔传来宫娥们失声尖叫,魏无晏在水中奋力挣扎,她能听到五皇子站在亭中高声呵斥:
“都不准下水救他!”
一张张嬉笑的脸庞和污浊的湖水在她眼前不断交替,魏无晏努力仰起脸,可湖水仍无休无止蔓延上来,她的身子渐渐下沉,窒息的感觉让她动作减缓,涣散的瞳仁也逐渐失去焦距。
她突然觉得好累,累到她不想再挣扎了。
在宫中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每一日都很累,在母亲的咒骂声中活得更累。
“为何当年病死的不是你,若是你哥哥活下来,我又何必被一个才人骑在头上耍威风!”
“克死你哥哥还不够,还要克死我吗?谁让你在上书房卖弄才学,惹人注目!”
是啊,何必活得如此辛苦?
魏无晏渐渐放弃了挣扎,任由无尽的湖水将她吞噬。
迷迷糊糊之中,她依稀听到扑通一声,岸上似乎有人在高喊:云烨跳下湖了!
感受到腰间被有力的手掌托举起,不知过了多久,温暖的阳光重新落回在她身上,魏无晏慢慢睁开眼,入眼是少年清澈干净的眸子。
“你...你是..女子”
云烨惊讶看向怀中衣衫尽湿的九皇子,少年宽松的衣裳被湖水浸湿后紧紧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少女才有的弧度。
魏无晏使出浑身力气抓向云烨的手臂,用力摇摇头。
“咳咳..还请云世子....替我保守秘密。”
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宫里的御林军匆匆朝他们二人跑来。
云烨短暂思考后,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遮盖在魏无晏身上,随后将她横抱起来。
“我们无碍,九皇子说他不欲声张此事,让我先送他回漓锦殿。”
魏无晏费力睁开眼,看向语气平静的少年。
云烨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低下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端正的虎牙,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郑重道:
“九皇子放心,我云烨对天起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回忆中温润如玉的男子慢慢淡去,云烨温暖如晨曦的眸子渐渐变得阴冷,腰间有力的手掌锢得她生疼,将她扯回了现实。
魏无晏盯着呼吸之间的男子,坦然笑道:
“摄政王说得不错,朕与云世子在宫中相识,就连朕这条小命儿,还是云世子捡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小金龙:谁还没个白月光啊
第14章 君奉臣茶
陶临渊凝视面色坦然的小皇帝,少年明媚的大眼里突然闪过一抹饱经沧桑的哀伤。
他剑眉微挑,漫不经心道:“所以云世子不仅救过陛下的性命,还将川西驻兵的城池告知陛下,微臣怎么觉得,反倒像是陛下救了云世子一命。”
魏无晏假装没听出摄政王话中的调侃,她微微一笑:
“长兴王曾在先帝寿宴上,将一副川西大军晨练图献给先帝,此画得先帝赞赏连连。后来朕好奇问过云世子,画中山水坐落于川西何处?云兄说是凤凰镇,朕觉得这地名怪好听的,便记在心里。”
魏无晏这席话半真半假。
恰如陶临渊所言,诸侯之子年满十五岁,须入宫与大魏皇子在上书房授学一年。
大魏始皇立下这道祖制,本意是为了让大魏储君与诸侯之子从小建立起良好的情谊。
可到了魏无晏父皇执政的时候,却利用此项规章将云烨扣留在宫中两年。
在云烨被扣押的第二年,长兴王给明德皇帝送来一副祝寿的画作,画中描绘了兵强马壮的川西军在山间赤膊操练的火热场景。
明德皇帝拿到此画,当即与几位心腹大臣关在御书房商议了半日。众臣都觉得此画是长兴王在向明德皇帝施压:陛下若是再扣押本侯的儿子不放,就休怪本侯出兵来接。
不出三日,明德皇帝便把云烨送回了川西。
当年此事在朝中闹出不小的风波,就连远在漠北的陶临渊亦有所耳闻。
在摄政王沉默不语的时候,魏无晏垂眸看向腰间桎梏的手掌。
“爱卿手上的紫玉扳指真好看!”
见小皇帝主动抓起他的手掌,一对闪亮大眼好奇看向他指上的玉扳指,陶临渊面容无波,淡淡道:“既然陛下喜欢,微臣便送给陛下。”
说完,陶临渊将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来,套在小皇帝纤细的手上。
少年拇指又细又白,宽大的紫玉扳指戴在上面,好似给小孩穿了大人的华丽衣裳,显得不伦不类。
手指上的紫玉扳指颜色浓郁,迎着阳光看去,幽紫中隐隐泛出一丝血色,想来应是传说中价值不菲的帝王紫,不同于其他玉扳指上雕刻有瑞祥的图纹,这枚扳指上雕刻的居然是传说中嗜杀成性的睚眦。
魏无晏自忖她的八字不如摄政王刚硬,恐怕是镇不住这好勇擅斗,嗜血嗜杀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