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秋娥的赞美,吴凝月唇角漾起笑容。
是啊,她在没入宫前,不就是大魏最美的女子吗?
那时的她,论才情,论容貌,论出身,都是大魏最优秀的女子,就连宫中尊贵的长公主,见到她都会感到自惭形秽。
京城里才华横溢的公子,炙手可热的状元郎,甚至是宫里那几位贵不可言的皇子都对她倾慕有佳,为惹她一笑,大打出手,兄弟生隙。
可她心里从始至终都装着一个与她同样优秀的男子。
犹记得在三年前,同样是在京郊的上林苑,男子逆着夕阳,朝她伸出手。
金芒在他背后绽放,男子身姿挺拔,眉眼深邃,俊美夺目,宛若不可一世的神尊。
“野兽已被本王射杀,吴小姐可有受伤?”
男子声音低沉,好似炽热的朝阳洒落她身上,让她怦然心动。
可仅仅过了三年,一切都变了。
她成了动荡王朝中的皇后,而他则是要亲手推翻这个王朝的摄政王。
她本以为他会如三年前一样,再次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想到男子却冷漠转过身,下令将她幽禁于深宫,任由宫里最低贱的奴才轻视,欺负她。
曾经的她有多高不可攀,如今的她就有多低贱。
吴凝月拭去眼角的湿润,冷声道:“香燃上了吗?”
“回禀娘娘,已经燃上了...”
“很好,你先退下罢,将殿外的人都遣散了。”
吴凝月转身看向厅中燃起的熏香,这是她让秋娥从宫外黑市重金购来的迷情香,只需指甲盖一丁点儿,便能催人情致高涨。
“陶郎...”
吴凝月面颊浮起一片妖异的粉晕,明眸善睐,倚屏轻唤。
正在此时,殿外响起尖细的通报声:“摄政王到——”
陶临渊步入殿内,扑面而来的香气醺得他蹙起剑眉。
殿中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他转身欲走,听到身后女子柔声切切:
“摄政王请留步。”
女子含娇细语,宛如林间娇莺初啭。
陶临渊侧过身,眉眼间拒人于千里的清冷并未因女子酥麻入骨的呼唤软化半分。
吴凝月从牡丹屏风后款步而出,描绘精致的眉眼痴痴望向雕花落地罩下身姿挺拔的男子。
“摄政王是来取兄长的书信罢,请随本宫来。”
女子手扶屏摆,转身间云鬓上步摇微荡,红宝石耳珰映得她肌肤赛雪,腮晕潮红,裙摆如铺散的海棠花拂过地砖。
陶临渊瞥了眼香炉口吐出的缕缕烟气,毫不迟疑跟在皇后身后,步入寝室。
吴凝月坐在罗汉床一侧,从玉枕下抽出书信。
“摄政王莫要怪罪表哥,些许是表哥手下的人办事马虎,错将军事文书当作家书,送到了本宫这里。”
“扰乱军情者,其罪当诛。”
听到摄政王清冷的声音,吴凝月脸上笑容一僵,攥着信笺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信笺掉落在床榻上。
可此时迷情香的药效已在她的身上散漫开来,她脑中嗡嗡作响,身体内的血液如沸水一般翻滚起来。
吴凝月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搭在男子腰间的玉革带上。
玉革带传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低吟一声,含情脉脉望向对她俯下身的男子。
她害羞地闭上了眼,伸展开双臂扑向身畔的男子。
陶临渊从床榻上捡起信笺,迎着窗外的光线看清楚信封口粗劣的龙鳞朱漆,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他闪身躲开投怀送抱的皇后,将信笺摔在她身上。
吴凝月扑了个空,她疑惑抬起头,面颊上却被甩来的信笺打得火辣辣疼。
瞬间打灭了她体内的躁动。
还未容她开口解释,男子冰凉的手掌抵在她喉间,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缩紧,一丝丝掠夺走她胸腔里的空气。
吴凝月曾在梦中无数次幻想过男子的好看的手拂上她的肌肤,带给她颤栗和愉悦。
可当梦境化为现实,竟是如此残忍。
吴凝月面颊上的潮红退去,渐而变得青紫,双手紧紧扣在摄政王的手腕上,惊恐地看着男子冰冷又无情的眉眼。
吴凝月头一次觉得自己从未了解眼前的男子,一股冰凉与恐惧瞬间爬上她的脊背。
“皇后可知,相比于你用迷香算计本王,本王更厌恶什么?”
陶临渊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喜怒。
他缓缓俯下身,漆色眸底倒映着面容扭曲的女子,冷冷道:“本王说过,扰乱军情者,其罪当诛。”
吴凝月的眸光开始涣散,恍惚之间,她好似听到雕花木门开合的声音。
会是父亲派人来救她吗?她就知道!吴家精心培养她多年,不会就这样将她舍弃了!
吴凝月心底升起一丝期冀。
“皇后?皇后你还在休憩吗?”
是皇上的声音!
吴凝月眸中刚刚绽起的亮光瞬间熄灭,原来是最无用的小皇帝。
想必胆小怕事的皇帝瞧见摄政王要掐死她,只会吓得落荒而逃。
“皇后的身子可有好转,朕让小厨房做了几道...”
出乎意料,摄政王在听到了小皇帝的声音时,突然松开了手。
重新获得呼吸的吴凝月伏在床榻边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楚楚可怜。
下一刻,小皇帝绕过牡丹屏风,撞见了罗汉床上的二人。
吴凝月迷迷糊糊瞧见小皇帝瞪大明眸,一脸震惊看向摄政王,片刻后,又将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爱卿继续,朕...朕择日再来探望皇后。”
撂下这句话后,小皇帝便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吴家长女,德行有失,不配为后,待回到皇城,本王就让礼部褫了皇后的封号,打入冷宫。”
摄政王面容冷肃,语气冰冷,目光极淡地瞥向罗汉床上呜咽的美人,没有一丁点怜香惜玉之心。
吴凝月满眼是泪,泪珠一颗又一颗砸落在手背上。
她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眸,想要质问摄政王究竟有没有对自己动过情。
如若没有,那他当初为何要救自己,又为何派人去吴家提亲。
如若有....那他怎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对待她的态度,甚至还不如那个短命的傀儡皇帝。
可摄政王似是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墨色衣袍滑过冰冷的地砖,迅速消失在牡丹屏风后,吴凝月想要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再说魏无晏飞快跑出椒房殿后,连銮驾都没顾得上,闷头往前跑去。
“陛下,陛下....”
身后传来小福子惊讶的呼喊声,魏无晏置若罔闻,脑中回想起她方才撞见的香艳一幕,只想离椒房殿越远越好。
摄政王什么时候又喜欢上女色了?
不过皇后花颜月貌,倾国倾城。方才皇后躺在罗汉床上风情万种的模样,她这个女子看了都要心神荡漾,更别提曾经拜倒在皇后石榴裙下的摄政王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摄政王以后都不会再纠缠于她?
想到如此,她应该感到开心,可不知为何,魏无晏心中隐隐发堵。
也是,她与皇后毕竟是过了礼的夫妻,亲眼瞧见摄政王给自己戴绿冠,换做其他人,定要怒斥这对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偷.情的男女。
她心中有些发堵,自然也是合乎情理。
魏无晏脑中胡乱想着,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周遭都瞧不见冲她跪拜的宫人,她才停住步伐,手扶宫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还未容她缓过气息,朱墙上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严严实实困于阴影中。
“陛下为什么要跑?”
魏无晏转过身,看向迎着光的摄政王。
男子神色从容,眉眼平和,衣衫不乱,端得仍是清冷自持的谪仙姿态,仿若刚刚他与皇后在床榻上纠缠的一幕,都是自己凭空幻想出来。
魏无晏心想:她不跑,难不成还要留下,提笔为摄政王和皇后描绘一幅新鲜出炉的秘戏图。
她垂下双眸,轻咳一声道:“朕突然想起还有....还有....”
哎,都怪她平日里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紧要关头,居然连一件能拿得出手的十万火急之事都没有。
魏无晏犹在绞尽脑汁想着,摄政王宽大的身子突然压了下来,将她禁锢在他的胸膛和宫墙之间。
“陛下误会微臣了...”
男子温热的鼻息洒在她颈侧,酥酥麻麻。
还有一股浓郁的幽香钻入鼻腔,是椒房殿里熏香的味道。
魏无晏双颊染上淡淡的粉晕,她不安地扭动身子,声音很轻,却又坚定:
“朕没有误会,摄政王与皇后重拾旧情,朕不会在意此事。”
她话音刚落,下巴便被摄政王伸手轻轻挑起,男子指尖力气很大,迫使她仰起头,未使粉黛的小脸迎着绚丽阳光,水眸波光荡漾。
陶临渊盯着小皇帝麋鹿一般湿漉漉的眸子,音色转冷:
“陛下说自己不会在意,是什么意思?”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爱卿与皇后结识在前,朕不过与皇后担了个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爱卿若是想与皇后重拾旧情,朕自会为你们二人送上祝福,不过...朕希望爱卿与皇后重修于好后,就不要再来找朕...唔...”
陶临渊不想再听小皇帝口中糟心的话,索性低下头衔住少年的粉嫩饱满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