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瑾年心中十分焦急,“苏将军,郡主到底怎么了?医师如何说的?”
苏衍抬眼看了眼于瑾年,因缺水而干燥的嘴唇显得苍白无比,“无事,于大人莫要担心。”
于瑾年有些狐疑,“我怎的不太相信你呢?”
“怎么,于大人此话是盼着郡主不好?”
于瑾年又惊又怒,“于某比任何人都盼着郡主好,将军胡言乱语也要有个度!”
苏衍垂下眼睫,“是我没有分寸,于大人莫要怪罪。走吧,去狱中见见陈岳。”
牢狱的门一打开便有一股凉阴之气窜出来。
苏衍和于瑾年跟随着狱卒来到幽深的牢狱最深处,最里面一间关的正是商户女命案的凶手,陈岳。
苏衍遣走牢狱,将视线落于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陈岳。
“陈岳。”
苏衍的声音低沉且有震慑力,陈岳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瑟缩了一下,随后又无声无息地蹲在那里,仿佛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于瑾年见陈岳恍若未闻,上前亮出身份,“陈岳,我乃陛下御赐大理寺丞,这位是苏衍苏将军,我们此番来是想问你,对于宗一唐指认你为杀害包子铺家小女儿郝月开之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于瑾年声音并不小,可陈岳就是一副游神天外的模样,将于瑾年的话全部屏蔽在外。
苏衍上前两步,一双黑瞳射出肃然的光芒,“陈岳,你知道张离死了么?”
苏衍的话音刚落,就见到陈岳的头颅慢慢转过来,睁大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他们,“张离……死了……”
“是的,张离死了,就在你提供出张离是郝月开命案的目击证人之后,便死于非命。所以,你真的没有话要说么?”
陈岳听了全身开始发抖,从刚开始的小频率慢慢变成快速的发抖,嘴巴里一直重复着“张离死了”几个字。
于瑾年见状和苏衍对视了一眼,陈岳的精神状况很不对劲,像是受到过什么刺激或者折磨,这更加让他们确定了陈岳可能并非是杀人凶手的推论。
如果陈岳不是真凶,那么在场的便只有首富之子宗一唐以及可能是目击证人的张离,而张离是真凶的可能又比宗一唐要小上很多
宗一唐若是真凶,那便有了杀害张离的动机,张离的死也有了解释。
宗氏布行,先是涉及陷害郡主,现在又涉及虚假指正,嫌疑算是非常大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如今只能盼着睿亲王那边能找到有一些关于宗氏的线索。
但也要先逼陈岳开口才行。
“陈岳,张离因你而死,你却在此闭口不言,你真的对得起郝月开和张离吗?”
陈岳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样,跪着膝行至栏边,“官爷!求你!我是冤枉的!求您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求您了!”
于瑾年皱着眉头,“你是命案在场之人,你说你是冤枉的,那正真的凶手是谁?”
陈岳满是血污的脸上泛起恐惧,“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你去查啊!你不是查案的吗!”
说完又换上一副恶狠狠地表情,“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和叶弘才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你们套走了我的消息,却残忍地杀害了目击证人!现在还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就让我死吧!让我和月开一起死!你们给我滚!滚!”
苏衍和于瑾年心中一惊,陈岳方才说的是大理寺卿叶弘才?
第37章
叶宏才办案的中堂没有点灯, 窗子也封得十分严密,屋中有一种长时间不通风的闷沉。
屋里空无一人,叶宏才不在这里, 据暗卫来报他也有几天未曾回府,行踪十分诡秘。
作为大理寺最高管长官,却常常不来当值, 确实十分可疑。
苏衍环视了房间布局和于瑾年说道,“找找看有无可疑之处。”
于瑾年点头,随后和苏衍仔细翻找起来。
叶宏才屋中杂乱不堪,但还是叫苏衍发现了长案下的一个暗扣, 用力一推,暗扣下是一个小小暗格,一个黑色玉瓶赫然出现在苏衍的眼前。
于瑾年上前一看, 顿时睁大了眼睛, “大理寺卿办案之地设置暗格, 并且藏有疑似毒药的玉瓶!我当初说叶宏才很可疑你却说没有证据!”
张离于茶楼死亡之后, 进入茶楼的便只有叶宏才, 叶宏才的行为举止很奇怪不说, 方才牢狱之中的陈岳所言也充分显示叶宏才的可疑之处, 所以于瑾年确认杀害张离的凶手非叶宏才莫属。
苏衍用布巾将玉瓶装好,“他没有杀人动机。”
“那是你还没查到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见苏衍不紧不慢地将玉瓶装至暗袋, 于瑾年心中焦急万分,“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逮捕叶宏才?”
苏衍一双墨瞳沉静无比, “还未弄清这瓶中的到底为何, 不可打草惊蛇。况且张离命案还牵扯到了商户女命案, 若是想再被杀手盯上,于大人大可以现在就去找叶宏才。”
于瑾年突然被点醒, 当初因为窥见了张离的死因,被杀手盯上的惊悚感还历历在目,如今得到了一个有力得证物幕后之人更加不会放过他们。
就算叶宏才是真凶,现在也不是抓捕或审问的时候。
待他二人准备离开大理寺之时,卜飞云办差刚回,脚步匆匆,险些将一个双手堆满卷宗的衙役撞倒。
苏衍见状连忙上前将快要摔倒的衙役扶稳,“卜大人真是来去匆匆啊。”
卜飞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谁说不是呢,叶大人整日不见踪影,这大理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下官一人,于大人,我真盼着你们快些将手上的案子结了好来府衙帮衬我一二。”
于瑾年笑着说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卜飞云见他二人的神色又说道,“二位这是又要走了?”
于瑾年点点头,而后抱拳道,“于此,就辛苦卜大人了。”
出了大理寺,苏衍神色突然变得凝重,招来一个暗卫耳语了几句,随后又将在叶宏才房间里发现的玉瓶交给了暗卫。
“苏将军发现了什么吗?”
“目前还不确定。”苏衍目光深远,叫人窥不出半点端倪,“不过,也该到了结案的时候了。”
随后苏衍两步上马,挥杨马鞭,胯/下马匹嘶叫一声奔腾而去日落西头,将苏衍的身影拉长。
于瑾年见状连忙上马跟上,“将军去哪?”
“刑部!”
“将军等我!”
刑部审讯室,睿亲王正在审问刚从宗府押来的宗府管家丁一任。
这丁一仁嘴巴很硬,纵然如何逼供也不出说逼迫福晨对沈柒音下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你们要杀便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睿亲王面色冰冷,“在本王这里,你以为生死能由得着你自己决定么?”
“知晓睿亲王位高权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方才也说了,正是因为如此小人才会心生妒忌对郡主下手,根本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将小人打死也是这个话。”
“王爷,”苏衍在身后听了一会,见状上前走到睿亲王身侧,“可否让臣试试?”
睿亲王审问了许久,耐心已经消失殆尽,闻言点头转身出了审讯室。
待睿亲王走了之后,苏衍慢慢踱步至审讯室中央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跪在脚下的丁一仁。
丁一仁见苏衍坐在椅上不问问题只盯着他不放,心中开始忐忑,他遵循不说话便没有漏洞可循之理,跪在地上闭口不言。
“呵呵……”
就在丁一仁做好了无论如何也不开的准备之时,头顶传来苏衍可怕的笑声,这笑声像是来自地狱,这阴森的审讯室内回荡,叫丁一仁毛骨悚然,随后便听到苏衍漫不经心的声音自上而来。
“丁一仁,二十年前进的宗氏,兢兢业业至今,宗家到头来却把你推了出来当替死鬼,真是替你你感到寒心。”
丁一仁闻言灰色眼珠转了转没有说话。
“宗家公子宗一唐……可真叫人大开眼界,手上沾的人命不止包子铺郝月开一人吧。”
“无凭无据莫要血口喷人!我家公子济弱扶倾,平素连一只蚂蚁都不舍踩死,何谈手上沾上人命一说?”
苏衍闻言将手肘撑于腿上,微微弯腰慢慢靠近丁一仁,“是吗?今儿个午间本将军的人还在苏家后院见到几具被开膛破肚生生折磨致死的家犬,这便是你所说的心善之人?”
“你!”丁一仁心中骇然,宗府暗哨不少,他怎会知晓少爷平素的癖好?
“不过你是说不说也无甚关系,宗一唐已经捉拿归案,择日送刑部审批行刑,至此,他手上沾的两条人命的亡魂也该瞑目了。”
“胡说八道!张家女儿明明是自己跳入湖中的,怎可算到少爷头上?”
苏衍闻言厉声说道,“怎么不算?!若不是他的逼迫,张家女儿怎会跳河?难道只有像对郝月开那般亲自动手才叫害人性命?”
“当然!大庆的律法……”说着说着,丁一仁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慌乱,“你!竟然套我的话!”
苏衍未挑嘴角,“录事何在?”
一旁执笔录事闻言躬身回答,“下官在。”
“方才丁一仁所说的话都记录在案了么?”
“回将军,下官已一字不漏地记录在册。”
这时,睿亲王踏进了审讯室,“看样子本王还要再去一趟宗府。”
“王爷,末将和于大人和您一道去。”
睿亲王点头是准许,几人出了审讯室点了人手准备去宗府抓人。
这时董卓匆匆而来,脸上是难掩的兴奋,“将军!果然不出将军所料,在将军出了大理寺不久之后,便有人潜入牢房想要灭陈岳之口,还好将军有先见之明,将来人逮了个正着,为免杀手服毒,皆已在第一时间将其下颚卸去,接来下该如何,还请将军决断。”
苏衍端坐于马上,面色沉静如水,“将他带到刑部来,看好他,待我们与王爷回来好好再审问一番。”
“是!”
至此,睿亲王和苏衍以及于瑾年,带着丁一仁的供词,前往宗府拿人。
却在到达宗府的时候,被眼前的熊熊大火止住了脚步,宗府上下七十八人,全部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第38章
大火冲天, 蜿蜒的火舌犹如恶莽一般,快速地将雕栏玉砌的宗府吞噬殆尽,待天色泛起鱼肚白之时, 火光才渐渐消失,乌烟弥漫,只留一片断瓦残垣。
眼见一具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被抬出, 睿亲王握起的拳头青筋暴起。
“残民害理,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