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的两起命案和宗家灭门案,也终于真相大白。
百姓们看着皇榜唏嘘不已, 不明白为何林修远身居丞相之高位,却还要贪图钱财与宗家暗通款曲。宗家能够成为皇商登上京都首富之位,少不了林修远的暗中出力。
只不过苦了陈岳和郝月开, 郝月开被宗一堂纠缠上还为此丢了性命,陈岳与郝月开明明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在自己面前却反被诬陷是杀人凶手。
宗一唐背靠林修远这颗大树,本以为可以完美地脱身, 却被大理寺卿叶弘才识破,总算是上天有眼。
而林修远平素结党营私豢养亲兵,各部都有他的眼线, 早就是庆帝的眼中钉, 正愁没有机会一举将他扳倒, 他自己倒是送了个好机会过来。
庆帝与睿亲王商议至半夜, 拟定了破格提拔于瑾年的圣旨, 一来于瑾年满腹经纶颇有才华, 二来他刚来京都不久, 孑然一身,是最适合的拉拢对象。但此案凶险异常, 于瑾年在京都无依无靠,贸然插手牵扯众多的案件中来, 定然会成为林修远的刀下之魂。
恰巧苏衍此时从刺客的刀下将于瑾年救出, 庆帝与睿亲王随即便有了想法, 苏衍官居一品且武艺超群,是配合于瑾年查案的不二人选。
不过林修远手段残忍至极, 眼看自己的罪行就要浮出水面,竟然为了不被揭发放火烧庄,将宗室灭了门。
不过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只不过令百姓们没想到的是,林修远这个残忍的魔头是死在永乐郡主的剑下!大快人心的同时,心中又对永乐郡主国巾不让须眉之姿,感到由衷地佩服!
至此,苏衍再没有赖在王府的理由,在皇后娘娘回宫之后便不情不愿地搬离了王府。
“将军,咱不进去吗?”
苏衍与董卓回到苏府下了马之后,便踌躇在府门前,董卓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苏衍垂下眼帘,将心中的思绪藏在其中。
在王府之时,虽然甚少能见到沈柒音,但至少心里有一种和她呼吸同一片灵清的慰藉。
如今回到自己的府邸,尽管府中下人众多,守卫众多,但苏衍就是觉得空荡荡的,空到尽管到了府门口也不想踏进去。
“走吧。”
苏衍在门前停留了片刻后还是进了府。
“子言,你回来了?母亲等你许久了。”
进了门苏衍便见到苏老夫人立在前厅门前,面带笑容,面慈眼善地看着苏衍,丝毫看不出母子二人前些日子的不欢而散。
苏衍见状面色稍霁,点头道:“嗯。午膳时辰已至,孩儿陪母亲用膳吧。”
苏老夫人面上浮上欣慰之色,上前握住苏衍的手,“我就知子言是孝顺的,你我母子连心,外人如何也不可能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苏衍闻言眉头微锁,将手从苏老夫人的手里抽出,“母亲,孩儿说过很多次,在我心中阿音从来不是外人,希望母亲往后莫要再提。”
苏老夫人原本蔼然可亲的面上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半阖眼皮缓缓握紧自己的手掌,再抬眼之时眼底的恼怒已经不见踪影。
“子言不喜欢母音便不提,午膳已经备好,子言方才说要陪我用膳的,不会不做数了吧?”
“自然不会,母亲先请。”
从前都是沈柒音同自己一起用饭,如今虽然母亲时不时会从后院来陪自己,但苏衍依然觉得整个食厅太空荡太安静。
“子言,”苏老夫人夹一块特意命厨房做的八宝鸭放至苏衍的碗里,“你经常不在府上,沈……郡主也早就离开,娘经常觉得特别孤单。”
苏衍闻言停下筷子,“府上有许多婢女和嬷嬷,母亲怎会觉得孤单?”
“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下人是做不了的。”苏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在去见你爹之前能不能抱上孙子……”
“母亲到底想说什么?”
苏老夫人见苏衍脸色下沉,连忙解释道:“娘亲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觉得府里太空了,没有个说体己话的人而已。”
“从前阿音倒是愿意陪母亲说体己话,尊您敬您,可如今也并未在母亲心中留下什么好。”
苏老夫人最不愿的便是从苏衍口中听到沈柒音的名字,搁下牙筷也跟着沉下脸,“没错,我就是不满意沈柒音,她嫁入府来满打满算三年之久,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媳妇进门三年还没有身孕?”
“是吗,”苏衍面色肃然,“不满意阿音,为何与京都贵妇小姐聚会之时,您到处炫耀自己有个郡主儿媳?不满意阿音,那为何还要将阿音的嫁妆全都搜刮至自己的房中?”
苏老夫人一听恼羞成怒,气急地说道:“那些东西是她自己要给我,并非我想要的!你爹去世之后,为娘孤身一人留在后院祠堂为你爹祈福,原来在你眼中为娘竟然是这般贪图钱财之人……”
至此苏衍已经完全没有了胃口,“既然母亲提到此事,那孩儿也要同母亲好好说道说道。父亲去世后母亲说要为父亲吃斋念佛,穿素衣戴木簪,却将阿音带来的嫁妆变卖出去好几件,阿音的嫁妆个个价值不菲,敢问母亲,变卖的那些银钱都哪里去了?”
苏老夫人听了睁大双眼,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来。
“母亲既然记不得,那孩儿便来提醒您,十六街的那处宅子,是您暗自买下的私宅吧?宅子里住的那个倪姓男人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值得您将大把钱财往他身上砸?”
苏老夫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你……调查我?”
“这种事请无需调查。您是我的母亲,所以您的一些无伤大雅的私事我也不愿意管,所以请母亲往后莫要再扮演一副对我父亲深情不悔的样子。我不管您,您也勿要管我。
“我再说最后一次,除了阿音此生我谁也不会娶,而子嗣一事,全交由阿音来决定,她若是真的不喜爱小孩,母亲您便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吧。”
说完苏衍丢下牙筷便径直走向书房,留下目瞪口呆的一众下人和气得浑身发抖的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再也维持不住雍容姿态,一把将食案上的杯盏餐盘扫至地上,哗啦地碎成一片。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别想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一众下人吓得连忙跪倒一片,连连磕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传出去。
苏老夫人捏紧了拳头,纵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揭发在外养野男人,她也必须要为苏家的香火着想,所以她一定要阻止苏衍再将沈柒音那个不会下蛋的女人娶进门!
沈柒音在床榻上待了半月之后,在任医师的许可之下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刚好金儿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沈柒音迫不及待地拉着金儿出府放风去。
半个月不曾见到日晖,沈柒音原本就如白玉般的皮肤更加水润白皙,半月之间虽然汤药不断,但各种大补之物也是顿顿必有,沈柒音原本□□小巧的下巴如今丰盈了许多,双颊飞上两抹红晕,风韵娉婷,好不迷人。
“郡主,您小心着些!”
金儿跟在沈柒音的身旁不停地出声提醒着,心中暗笑自家主子就像是刚被放出笼的金丝雀一般,随后又赶紧摇摇头,主子可是手刃林修远那只魔头的人,金丝雀不适合,鹰隼还差不多!
沈柒音和金儿来到一座茶楼,想要听听这半月来京都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儿发生。
上了二楼凭栏包厢,沈柒音满怀期待地等着说书先生开始今天的第一讲。
“郡主。”
说书先生还未开始,守在帘外的长信便出声禀报,“将军府的苏老夫人求见郡主。”
沈柒音停下剥瓜子的手,眉眼间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第46章
“臣妇拜见郡主。”
沈柒音看着规规矩矩对着她行跪拜大礼的苏老夫人, 在心中暗想自己今日就应该听父王的话不要出门才是。
不过沈柒音转念一想,她前脚刚一出门这苏老夫人后脚便跟了来,恐怕早就在等着她出府呢吧。
“苏老夫人平身吧。”
“谢郡主。”
一改从前的睥睨之色, 规行矩步地按照礼制见礼的苏老夫人,并未叫沈柒音觉得这是件什么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苏老夫人定然在憋着什么坏招呢。
沈柒音自顾自地继续剥着瓜子等着说书先生开讲,好似这包间除了金儿与她便没有旁人了一般。
苏老夫人原本想要后发制人见招拆招,可等了许久都不见沈柒音问话,将她视如无物一般。她心中焦急不已, 再也安奈不住,只好先行开了口。
“郡主,老身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沈柒音像是被突然出声的苏老夫人吓着了一般, 转过头略带讶异地说道:“老夫人还在呢?一直无人说话, 本郡主还以为老夫人行完礼便自行离开了。”
苏老夫人紧了紧袖中的手, “不管郡主如何无视臣妇, 臣妇都没有任何怨言, 今日只要郡主答应臣妇一件事情, 臣妇永远不会再来烦扰郡主。”
沈柒音笑了笑, “今日是老夫人有求于本郡主,可听老夫人所言, 怎的倒像是威胁本郡主来了?若是本郡主真的不想别人近身,你以为你此刻能在这里与我说话么?”
苏老夫人知晓今日来不会得到沈柒音的好脸色。
自从与子言和离后, 沈柒音在她面前就撕下了伪装的面具, 露出其原本傲慢不逊倨傲无礼的模样。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进了苏家大门, 她是找儿媳,而不是找祖宗!
“臣妇并无此意, 臣妇今日来是想请求郡主放过我家子言。”
一旁的金儿闻言心中甚是气愤,未等沈柒音开口便先行说道:“老夫人,恕金儿多嘴一句,是苏将军整天追着我家郡主后面不放的,您请郡主放过将军,金儿还要求您回家劝劝将军莫要再缠着我家郡主才是!”
苏老夫人因被沈柒音无视心中本来就有一股火气,见这个胖丫头胆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脸色瞬间沉下,“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奴婢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沈柒音本在轻轻地品茶,听到苏老夫人出言如此不逊,猛地将茶杯放下,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
“苏老夫人今日若是来给我下马威的,那便请立即离开,金儿是我睿亲王府的人,可不是谁都能欺凌的!”
“再有,金儿说得有何处不对吗!前些日子借着查案的借口赖在王府的人不是你家子言又是谁?与其在这里求本郡主,苏老夫人应该多花些功夫劝劝苏将军莫要再执迷不悟了才是。”
苏老夫人见沈柒音为了一个奴婢将她的脸面踩在脚下,心中像是裹了一大团火,烧得她肝胆欲碎。
她闭了闭眼睛深呼了几口气,强行将那团火给压下,“子言一时接受不了与郡主和离,所以对郡主还心存眷恋在所难免。只要郡主答应臣妇,今后不会再与子言重归于好,不会再嫁进苏府,子言那边自有臣妇去说!”
虽然沈柒音本就没有再踏进苏府的想法,但自己不愿做与被别人要求不要做是两码事,她沈柒音何时受过他人威胁?
“本郡主的私事没有任何人可以干预,连我父王都不过问的事情,你又有何资格来要求本郡主?本郡主的事需得着你来教我?”
苏老夫人总算知道了沈柒音这块骨头有多难啃,实在没有办法,苏老夫人眼珠转了转,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额触地,不停地给沈柒音磕头。
“求郡主看在子言死去的父亲面上放过苏家!放过子言!苏家三代单传,万万不可断在子言这里,不然臣妇没有脸面去见子言的爹,无颜去见苏家列祖列宗啊!”
尽管茶馆二楼皆是木质地面,在苏老夫人一次次猛磕之下,她的额头很快便见了血。
沈柒音在王府关了大半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出府散心却又遭遇此等糟心事,愉悦的心绪早已荡然无存。
周遭的人听闻到苏老夫人哭诉的声音纷纷侧目,都在低声讨论着。
苏老夫见人越聚越多,磕头更加卖力,“求郡主放过子言!放过臣妇!苏家三代单传,不能断了香火!”
看着装可怜到极致的苏老夫人,又让沈柒音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些不堪蜚言,这一切的一切皆因苏衍而起。可仔细想来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当初自己执意要嫁,也不会有今日的场面。
她真是厌倦了苏家的一切。
“好,本郡主今日在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知与你,我沈柒音此生绝不会再嫁苏衍,今从今往后也绝不会再踏入苏府的大门!”
苏老夫人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想听的话,眼底得意之色就快要溢了出来。
她就是奔着将事情闹大的心境来此的,她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逼着沈柒音给出一个正面回答,再通过别人的嘴巴将沈柒音的话传遍京城,如此,她以后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臣妇多谢郡主成全!”说完苏老夫人便起身身心快意地离开了茶馆。
金儿将周围瞧热闹的人都赶走之后,蹬了蹬脚说道:“这个苏老夫人真是坏!明明是苏将军对您纠缠不休,为何偏要您来给个说法?郡主,你怎的就答应了呢?”
“因为这正是我想要的,借此机会昭告天下,我沈柒音从此与苏家没有任何瓜葛,我腹中的孩子也同样与苏家无任何关系。”
金儿此时才反应过来,苏老夫人此时应该还不知晓郡主腹中已经有了孩子,所以今日她来此一闹刚好免了日后再来讨麻烦。她想要一刀两断,成全她,当然也包括郡主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