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沐颜想起在自己眼前悲愤自刎的母后,泣不成声扑进了文先生怀中。
南宫盛蓉附在姜栋耳边,悄声询问:“这个文先生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是她父亲?”
南宫盛蓉偷偷指了下宇文沐颜, 这传闻宇文沐颜的父亲当年去边疆大营犒赏大军。
哪知被后来的东昌国皇帝杀掉, 率领大军攻进皇城谋反篡位得逞。
姜栋愁眉苦脸摇头道:“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以姜栋的为人应当不会骗她, 南宫盛蓉静候在一旁看看那二人聊些什么。
宇文沐颜呜呜咽咽道:“那狗贼,破,破城那一日,母后得知父皇死讯,自刎殉情了,留下沐颜苟延残喘至今,父皇你为何没死?”
那文先生正是宇文沐颜的父皇,宇文轩宁。
当年宇文轩宁在营帐半夜先被火烧,随行的亲兵护卫差不多都被杀掉。
宇文轩宁那半张脸便是毁于大火中,他持剑与剩下几名亲卫拼死逃了出来。
夜色茫茫,几人的脚力再快终究抵不过黑蹄战马。
前面石碑刻着描红大字,南临国。
过了界碑不到一里地,便是南临国北疆大营。
十丈外已有南临国的值守士兵发觉,对方已高举火把一队弓箭手蓄势待发。
后有追兵前有阻拦,当真是进退两难。
宇文轩宁被烧伤的半张脸,彻骨发疼。
宇文轩宁本想寻求南临国的帮助,可他还未出声。
后面的追兵直接拉弓射箭,瞄准射向了南临国值守兵士。
“啊……”
一声惨叫声,南临国的兵士倒下一位。
有人慌忙吹起号角,弓箭手纷纷拉弓射箭。两方互射,乱箭交错不停。
宇文轩宁躲闪不及,左眼被乱箭射中。他哀嚎一声悲痛欲绝,今日他必死无疑。
亲兵护卫眼看只剩下三人,其中一人飞扑过去将宇文轩宁压在身下。
他后背正中一箭,五脏六腑扭动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直喷在宇文轩宁面上,他满脸是血狰狞恐怖。
只听那亲卫,撑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圣,圣上,趴在末将身下,装死……”
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宇文轩宁来不及悲痛抱着尸身躺下。
黑夜中火光稀疏,他眼皮上沾染着亲兵流淌下来的鲜血。
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乱箭仍不停射在尸身后背。
尸身被飞来的箭劲震动,淌在他身上的鲜血渐渐凉掉。
耳边嘈杂,飞剑灌风和着咣当盾牌抵挡声。一声哨响声,他闻见黑蹄疾驰远离。
恍恍惚惚,他左眼失血过多。
身子如坠冰河,念着妻女笑靥如花的样子。他意识迷糊,昏迷过去。
待他再醒来,已在南临国的北疆大营。
当时的北疆大将军其中之一,正是姜宥。
姜宥曾与宇文轩宁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二人也算是认识。
宇文轩宁左半边脸整个被包扎起来,而他的右脚腕也中了一箭。
只是当时他已痛得麻木,未曾感觉到。
此事有关宇文一族内乱,姜宥不敢轻易将消息泄露出去。
对外让宇文轩宁,顶用了战乱失踪的文道人的名号。
若非宇文轩宁身上有宇文一族的秘药解毒丹,他大约是挺不过来。
宇文轩宁整日如同行尸走肉,在北疆大营养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东昌国新帝登基。
为彰显仁慈,将宇文轩宁年仅六岁的女儿养在宫外的公主府。
名义上仍是公主,可在公主府处处有人盯着毫无自由可言。
宇文轩宁听闻皇后殉情,新帝登基,心神震荡神智疯癫了好久。
半年后,姜宥调回京城任京卫统领一职。
姜宥带上宇文轩宁回京,秘密面见惠安帝。
那时宇文轩宁仍旧神智不清,惠安帝命姜宥将人先养ʟᴇxɪ在姜府中。
后来宇文轩宁恢复神智,将自己的宝剑赠与姜宥以谢救命之恩,连同剩余的半瓶解毒丹一同相送。
惠安十六年,秀男大选。
惠安帝深知男女两派绝对只选自己人,于是亲自命姜宥让他幼子姜栋参加秀选。
这惠安帝不了解姜栋资质如何,姜宥作为父亲再了解不过。
他这长子是聪慧,可足足比公主大上了十岁。唯独幼子年龄合适,可姜栋生性敦厚老实。
惠安帝一早将计划告知,会让那几人入宫伴读。
姜宥心急如焚,他那傻儿子哪有心眼应对宫中的尔你我诈。
于是,在三司挑选秀男时姜宥作为旁听在场。
文考当时只不过是走过场,内定好的名额提前都得到了琴棋书画的试题。
姜栋熬了几个大夜,才将试题答案背下来。
可作画他及不擅长,反正判官见到他的名字都会打高分。
一开始,玉晏天病恹恹重病缠身的模样,三司不准备让他入选。
可又怕得罪宫里的两位娘娘,于是并未提前给玉晏天试题。
原本盼着玉晏天答不出题落选,宫里的两位娘娘也不好说什么。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乡野小城来的病秧子能拔得头筹。
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京贵圈的世家公子除了裴泫铭没一个能比。
姜宥提前知道了名单,便开始为儿子姜栋筹谋。
不是他要选玉晏天,是因为除了玉晏天没得选了。
可玉晏天是个病秧子,姜宥生怕玉晏天翘了辫子。
忍痛割爱,将那半瓶解毒丹交与姜栋赠与玉晏天。
后来听闻玉晏天身子好转,姜宥仍不放心。
在宫里授武术课时,偷偷接近玉晏天收其为徒好让其强身健体。
那时的玉晏天隐忍蛰伏,还庆幸遇上姜宥习得一身武功。
后来又年长几岁,玉晏天便摸透了姜宥的心思。
宇文轩宁声音平静结束回忆,他轻拍宇文沐颜的后背,慈祥道:“如今好了,你也逃离了魔窟,以后你我父女便可相守。”
宇文沐颜嗯了一声,离开父亲的怀抱回身冲南宫盛蓉拘礼道:“恳请殿下,让我父女二人单独叙旧。”
南宫盛蓉哪能拒绝,与姜栋一同退到房外廊下。
姜栋将房门带上,一脸深沉思索着方才得知的秘密。
南宫盛蓉见只有周小婉在,遂询问道:“姜夫人呢?”
姜栋闻声憨憨附和道:“对啊,我母亲呢?”
“回殿下,姜夫人说去备些吃食。”
南宫盛蓉仰头看着漫天大雨,竟也有些惆怅。
房檐雨水急流哗啦作响,偶有雨水迸溅迎面。
南宫盛蓉古灵精怪瞪着姜栋,姜栋抓耳挠腮不自在问道:“殿下,这么看着我作何?”
南宫盛蓉双手负后,煞有介事围着姜栋走了一圈,打趣道:“姜栋哥也算一表人才,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本公主想为你,说一门亲事。”
姜栋憨厚又非傻,回击道:“殿下还是操心自己吧!别让旁人抢走了晏天。”
“放心他跑不了,本公主将他吃得死死的。”
南宫盛蓉抓了一把手心,全然一副任他也翻不出本公主的手掌心。
姜栋愣了一下,脱口惊道:“吃的死死的,殿下吃过了?”
这话南宫盛蓉听的糊里糊涂,哪知姜栋有些气愤又道:“这个晏天,问了他几次都不承认,原来和殿下早就……”
周小婉率先明白过来,猛地在姜栋面前撑开油纸伞,试图阻止其继续说下去。
姜栋愣了一下,顿言不语。
这时南宫盛蓉仿若明白了,刹那玉容酡红急嗔道:“不准胡说……”
“胡说,难道晏天,还未向殿下表达心意?”
姜栋一脸严肃,似有些气恼兄弟办事拖沓。
南宫盛蓉憋不住偷笑起来,这个姜栋还真是心地单纯。
周小婉也默默松了口气,将纸伞收好。
屋内,父女二人正襟危坐。
宇文沐颜凝神愤愤道:“父皇,可有想过抢回皇位?”
“轰隆”一声炸雷,乌云翻涌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