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了旺在一个没品级的书令史熬了半辈子,若非为了一家老小口粮,早便想辞官不做了。
如今年过不惑突被升官,那年轻时的豪言壮语复苏觉醒。
他曾励志做一名好官,为百姓谋利造福的清官。
他唯恐错失了此次机会,不然如何施展抱负。
南宫盛蓉瞧了一眼瘦高的张了旺,对方自报家门,她方想起来之前惠安帝提携的便是此人。
大殿内诧异窃窃私语又起,张了旺被封五品官不过一月。
莫说其他官员对其不熟识,便连户部的同僚对他也只是挂面识得。
他原本只是个书令史,只负责闷在库房记账,哪里会有人记得这一号人物。
惠安帝可不会理会众人的错愕,径直下旨道:“升,张了旺为正五品,封为巡按御史,全权负责惠州瘟疫与旱灾之事。”
大殿登时鸦雀无声,若非是御前定是哗然一片。
一下子从五品成了正五品,普通人不知要熬多少年呢。
再说这巡按御史,可是代天子巡视这权利可不小呢。
“臣,张了旺,定不辱命。”
张了旺郑重其事叩谢皇恩,待惠安帝挥手平身,那腰板挺得笔直。
惠安帝指着如今户部侍郎,吩咐道:“户部侍郎,限你三日内,准备好一万担粮草,用以赈灾之用。”
户部侍郎闻后神色一慌,跪地为难道:“陛下,户部拨不出一万担粮草了,确切的说是匀不出……”
惠安帝一听急了,怒道:“朕记得国库充盈,怎么会匀不出来呢?”
户部侍郎万分惊恐,急道:“陛下忘了,前任户部侍郎熊大川,中饱私囊,户部的账面都是假的,臣接手这半年来,重新查账核实,足足比账面少了一半有余,不久赈灾已拨去了一万担,军用粮草便拨走了五万担,今年各地上缴的粮草尚在路上,库中只剩不到五千担,陛下若不信,可问张了旺,张大人。”
张了旺负责的库房记账绝无虚假,那些人做假账的都是熊大川的人。
新任户部侍郎收拾这个烂摊子,自然注意到张了旺这个人。
能够数十年一丝不苟记账,便强过许多监守自盗之人。
“回陛下,户部侍郎,所言不假,国库确实只剩五千担粮食,今年上缴的补给尚未运到,不如让臣,先运两千担粮草过去,臣认为,分批押运粮草更为妥当。”
张了旺这般提议,惠安帝倒也觉得稳妥便准了。
既然有了决议,这早朝便散了。
待百官散去,南宫盛蓉也准备出宫一趟。
她先准备去趟魏府,这魏英南告了半月病假不早朝。
准确的说,魏子越一走魏英南便称病了。
然后再去裴府,萧嫣的胎倒是稳住了。
只是裴泫铭的尸身,仍旧藏在冰窖。
惠安帝准备过了中秋,将尸身焚烧。
而后再将裴泫铭的死讯,传去边疆与裴啸凌。
每次去裴府,南宫盛蓉都会去冰窖祭拜一下。
虽不能明目张胆的烧纸钱,她嘱咐看守之人莫让长明灯灭了。
南宫盛蓉忙完这些,便已到了落日黄昏时。
她去了城南,那里有新开的一家书院。
她在马车上,出神看着在书院外,送别学童的魏子良夫妇。
魏子良生怕云楚清在房中闷出病,便开了这家书院。
由云楚清做夫子,教那些读不起出的穷苦孩子。
魏子良则负责书院里的其他杂事,比如笔墨纸砚书籍之类的。
云楚清一身白茶黑领襕衫,束冠戴帽儒雅端庄。
她笑容灿烂,一一与学童告别。魏子良在一旁,亦是和蔼可亲挥手道别。
南宫盛蓉没有下马车,回神便命小宁子回宫。
周小婉看得出南宫盛蓉神情落寞,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是想王爷了?”
南宫盛蓉颔首又摇头,口吻羡慕道:“只是羡慕旁人,自由自在,夫唱妇随,不必顾忌太多,只做自己想做之事。”
周小婉听得一知半解,只道太女殿下是太过思念永城王感慨罢了。
她遂宽慰回道:“殿下莫要失望,虽然过几日,您的生辰王爷回不来,可王爷留了贺辰之礼,殿下倒是可暂解相思之苦。”
“礼物?什么礼物?本太女怎么不知?”
说起这个,南宫盛蓉来了精神噼里啪啦一顿追问。
可周小婉却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只说到了生辰那日便知。
还说什么若是提前告知,被王爷回来知晓她小命难保。
“周小婉,我才是你的主子,本太女的命令你也敢不从?”
南宫盛蓉板起脸,叉腰训斥。
周小婉也顾不得这是在马车上,双膝一跪,可怜兮兮哭求道:“那殿下保证,王爷回来,绝不告诉王爷,小婉提前将贺礼之事告知……”
南宫盛蓉心中一乐,这丫头终于松口了。面ʟᴇxɪ上仍旧凶巴巴道:“这是自然,你先说贺礼是什么东西?在哪里藏着呢?回宫速速给本太女交出来。”
周小婉噙着泪,泪眼汪汪道:“殿下日日抱着,难道就未有一丝察觉?”
第159章
回到东宫, 南宫盛蓉一路直奔入了寝殿。
床榻上的软枕,被她仔仔细细察看。
这才发现有一段拆开的口子,里面塞子一封书信。
她迫不及待去打开信封, 可是拆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玉容由之前满脸期待, 转变成闷闷不乐。
周小婉脚步慢一些, 方才追进来。
见南宫盛蓉捏着信封郁郁寡欢,只道是信中的内容令其不悦,上气不接下气急问:“殿下,怎么了,这是?”
南宫盛蓉将信封重新塞回原位,故作轻松道:“无事,反正只差几日, 便是我生辰, 不急于此刻。”
她抬起手腕,有气无力命道:“更衣吧!”
周小婉扶起南宫盛蓉,到铜镜前脱簪卸发。拿起白玉梳篦,沾了些许茉莉花油。
清爽新鲜的幽香味, 似乎比之前用的浓郁了些。
南宫盛蓉发觉铜镜中为其梳头的周小婉,分明是在偷笑。
忍不住轻斥道:“你这丫头,笑甚, 还不如实招来?”
周小婉不慌不忙,继续轻柔打理青丝,羡慕道:“殿下没发觉,今日这梳头油的味道, 与往日有些不同。”
“是略有些不同, 味道似乎很是新鲜,是今年的新供吧!”
南宫盛蓉漫不经心, 拿起一支兰花金簪把玩。
平日里要不,只顾着端详铜镜中的花容,要么游神在外。
反正宫人都会将,发髻头饰打理精致。
她全然也不在意,今日戴了什么首饰明日珠花又是何样。
此刻方才觉得,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如此陌生。除了眼熟的,还有好多陌生的珠钗。
周小婉一边仔细梳理,一边神神秘秘道:“殿下,就未觉得这梳妆匣,比往日有不同?”
南宫盛蓉放下那支兰花金簪,扒拉两下堆积如山的金银头饰,感觉好像是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撇了一眼周小婉嗔道:“别卖关子了。”
周小婉梳理好青丝放下梳篦,指着首饰盒笑道:“殿下,眼前这个匣子里的首饰,都是今日方打好送来的,是王爷亲自画的草图,工匠们按照样式,赶制出来的,是王爷送给殿下的生辰之礼。”
周小婉原本以为南宫盛蓉,闻后必会喜笑颜开。
哪知南宫盛蓉幽幽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落。
是啊,她岂能不失落。
她一个金枝玉叶,什么奇珍异宝未见过,又岂会稀罕这些金银首饰。
南宫盛蓉又拿起一顶金质小冠,若说有何不同。
仔细看固定金冠的金簪上,刻着“念蓉”二字。
顷刻间抿嘴一笑,心里乐开花,嘴上却娇嗔自言自语道:“油嘴滑舌……”
周小婉闻到这四字,直愣愣言道:“王爷也说,殿下一定会说王爷他油嘴滑舌,王爷说,用这些代替他本人,说不论殿下戴什么首饰,都好比王爷,时时刻刻在身边陪着一样。”
这话让心头更乐,南宫盛蓉再憋不住笑出了声。
她将首饰一一拿起端详,果然每个不打眼处都有“念蓉”二字。
因此得了好心情,晚膳也用得香了。
翌日早朝后,惠安帝命南宫盛蓉随他去,太极殿商议事情。
虽说惠州赈灾之事有了定夺,可只有张了旺前去,惠安帝仍觉得不放心。
故而准备再从官员里,挑出一名官员随行。
惠安帝龙颜不展,来回扫视官员名单。也从中挑不出来一名可心之人。
不禁觉得头痛欲裂,遂合上名单递与南宫盛蓉,严肃道:“太女,觉得派何人,同去合适?”
南宫盛蓉看了一眼名单,名单上只有户部与吏部的人。
不是年纪大了,便是碌碌无为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