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咳血,好一些耗上一两个月,直至将人精血精气熬干。
蝉鸣不断,天际涌来乌云,似有风雨将至。
惠州。
田间百姓挥汗收割,正是五月农忙时。
肖柏州一身粗布衣衫,跟随张了望在田间劳作。
肖柏州哪里吃过这份苦,大汗淋淋时不时停下偷懒。
待收了粮产方能回京,想着苦难将尽咬牙硬撑着。
“肖柏州,肖大人,我给你送凉茶来了。”
肖柏州闻声回首,瞧见魏子良一手挥着折扇,一手拎着水壶。
那时送宇文沐颜去的地方,正是惠州。
太女大开疆辟土的消息,自然亦传到了惠州。
宇文沐颜闻之病了一场,终究是她的故土,如今当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亡国公主了。
云楚清闲来无事,仍旧是教那些贫民读书识字。
魏子良得空便去寻肖柏州,谈天说地。
肖柏州喜出望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终于可名正言顺歇息歇息。
又碍着张大人在,遂客套道:“张大人,歇会,用些凉茶解渴吧。”
张了望上了年纪,多年不做粗活,确实体力不支有些累了。
二人去往魏子良所在的树荫下,席地而坐休整饮茶。
魏子良挥动折扇,为二人驱热。
“子良,子良……”
马蹄狂奔惊人,急切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是,姜栋,哈哈,终于回来了。”
魏子良顾不上肖柏州二人,乐颠颠迎了过去。
马背上,姜栋一脸疲惫。唇上的青须浓密,想必是一路快马加鞭不敢停歇。
姜栋勒马止步,冲张了望道:“太女殿下,即刻便到,请张大人奏禀惠州事宜。”
张了望急忙整理起衣衫,虽说未着官袍,但也ʟᴇxɪ不能失仪,肖柏州跟着照做。
姜栋不待魏子良开口,急匆匆嘱咐道:“子良,你速去让楚清与我夫人,收拾好行装,即刻上路回京。”
魏子良原本嬉皮笑脸,想打趣上一句,敛容收色也不多问应道:“我这便去。”
明明打了胜仗,可姜栋神色焦急分明是出了旁的大事。
半个时辰后,惠州府衙门口外,停着两辆马车。
魏子良三人,则在马车旁翘首以待。
宇文沐颜一身霜色银菊罗烟裙,楚腰纤细比之往昔更加娇弱。
云楚清倒是神采奕奕,束发戴冠文雅谦和。
太过匆忙,身上着的夫子襴衫都顾不得更换。
宇文沐颜终于望见那抹健壮的身姿,盈盈含泪飞奔相迎。
姜栋一跃下马,将人轻轻拥在怀中。
生怕身上的铠甲,硌着他的阿颜不舒服。
久别重逢,宇文沐颜已是梨花带雨。
姜栋低柔细语,傻乎乎哄道:“阿颜,莫哭了,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魏子良抻着脖子打量,奇怪道:“姜栋,太女殿下与晏天呢?”
说起玉晏天,姜栋顾不上与夫人问长问短说贴己话,催道:“快些上路,太女殿下已在城门口等着了。”
魏子良挥着折扇,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质问道:“姜栋,你说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姜栋未理会,而是将宇文沐颜送上了马车。
云楚清虽然好奇,可也识趣不多问,亦上了马车。
暗卫驾上马车出发,姜栋上马与魏子良并行,这才忧心忡忡道:“是,晏天出事了?”
魏子良一惊一乍道:“晏天怎么回事?这才消停几日,为何又出事了?这次又是何事?”
姜栋摇头如实道:“我与太女殿下东征归营,便听闻晏天被押解回京了。”
魏子良抓耳挠腮,不明其意道:“晏天莫非临阵脱逃,未去东征?”
姜栋有些烦躁道:“详细如何,尚不知晓,那时晏天为救裴啸凌,伤了眼睛,为此未去东征,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问太女殿下,可她只说事关重大,不便透露。”
魏子良心惊肉跳,嘱咐道:“既然事关重大,你莫要再追问太女殿下了。”
魏子良暗自猜测,必定涉及皇室秘事,不然以彼此的交情,岂会相瞒。
第194章
三日后, 五月初八,梅夏迎细雨。
树头枝叶摇曳,蝉鸣避雨噤声。
太极殿外, 急匆匆奔来一名禁卫, 跪地朗声禀报道:“回陛下, 太女殿下,回宫了。”
惠安帝正在寝殿午睡,田公公闻声出来,压着声道:“太女殿下,现在何处?”
“太女殿下说要来面见陛下,估摸着快到了。”
田公公闻后,仍不放心又追问一句:“太女殿下回宫, 是直奔太极殿, 还是先去了别处?”
那禁卫如实回答:“太女殿下并未去何处,入了宫门便前往太极殿,即刻便到。”
话音一落,田公公便瞄见明黄身影, 速速挥手让那禁卫退下。
只见南宫盛蓉着了蟒袍,撑着姜黄纸伞过来。
半年未见,田公公发觉太女圆润的杏脸消瘦。
从前那份青涩消散, 取而代之是出水芙蓉的灵慧动人。
南宫盛蓉到了廊下收了纸伞,田公公这才看清太女的眼神阴沉。
田公公只觉不妙,若按太女从前的性子。
回宫定然会,不管不顾先闯去北宫。
可眼下直奔来太极殿, 田公公吃不准为何。
不敢耽搁, 速入了寝殿通报。
殿内,惠安帝扶额方醒。后背冷汗吟吟, 有些气虚无力。
不知为何,今日又梦见徐内官。
却非徐内官死前惨样,而是其初入宫时的语笑嫣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可人样。
“陛下,太女在殿外候着呢。”田公公已取过外衫,为惠安帝更上。
惠安帝面色更沉,不恶而严:“她可曾,去过北宫?”
田公公将腰封扣上,这才胁肩低首,小心翼翼道:“不曾去。”
惠安帝似有惊讶,眯眸嘲讽道:“倒是沉得住气,去,让她进来吧。”
“宣,太女入殿。”
南宫盛蓉闻声,眉眼更拧阴深,踏入殿内。
惠安帝刻意冷漠待之,慢慢悠悠抿着茶。
南宫盛蓉心如明镜为何如此,也不多言径直将拟好的折子递上。
惠安帝垂着眼眸,不与其对视。放下茶杯,接过折子阅览。
待阅完,绷不住露出几分欣喜,赞道:“难得太女未被男女私情,冲昏头脑,竟还能记得惠州之事。”
南宫盛蓉玉容冷漠,略有疏离拜道:“儿臣,一路人困马乏,先回宫歇着了。”
南宫盛蓉不待惠安帝允准,回身将走。
惠安帝察觉异样,出声阻拦道:“慢着,太女便无其他话,与父皇说吗?”
惠安帝特意咬重“父皇”儿字,提点此刻乃是父女相对。
南宫盛蓉倔强挺直腰背,寒声道:“儿臣累了,儿臣告退。”
言辞落落穆穆,看似恭顺有礼实则冷若冰霜。
“太女。”惠安帝霍然怒喝,亲自起身相拦。
田公公在一旁战战兢兢,几次张嘴欲言又止,不敢插话相劝。
南宫盛蓉闻声止步,柔荑握拳端着镇定自若。
惠安帝瞧着太女倔强的眼神,无奈叹气道:“这天下又非玉晏天一个男子,父皇替你物色了几个秀男,人已送去你宫里了……”
“父皇,北宫,儿臣去得吗?”南宫盛蓉赫然而怒,厉声打断。
惠安帝本想呵斥,却见太女目赤含怨。
他原本便怕因玉晏天,伤了父女和气起了隔阂。
惠安帝拂袖背过身去,无可奈何道:“念在今日是他生辰,准你二人相见。”
南宫盛蓉斜目而视,似有负气斗狠的架势,转身跪地一字一顿,强硬道:“儿臣,要接永诚王回东宫,还望陛下成全。”
惠安帝恍然大悟,太女这是要违逆反抗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