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隆恩。”徐内官盈盈弯腰下拜,眼角泪流唇角凄然一笑。她没有哭闹,体体面面随宫人告退。
而聂云哭求道:“陛下,求您饶属下妻儿一命吧……”
“念你也是逼不得已,又戴罪立功,那便饶你妻儿一命。”
惠安帝走到殿中玉晏天身旁,挥挥衣袖道:“朕乏了,都散吧。”
不待众人跪安,惠安帝径直回了寝殿。
魏子悠拿着圣旨出宫,捉拿徐国舅与熊大川。
聂云被禁卫拖拽着经过玉晏天身旁,感激不尽道:“谢,侯爷大恩,来生再报。”
玉晏天微微颔首敬重聂云是一条汉子,有些伤感目送聂云远去。
田公公看着玉晏天有气无力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关切道:“侯爷,您身子没事吧?”
玉晏天想要启齿客套言语,可眼前一黑头重脚轻昏了过去。
他的衣衫惊起一阵凉风,似乎在心疼主人身娇体弱易晕倒。
一时大殿乱作一团,有人呼喊太医,又有人呼喊玉晏天的名字冲了进来。
姜栋顾不得礼数冲进来扶起玉晏天,这才发现玉晏天肩上的伤早就裂开。
原本濡湿的血迹已干涸,只因为官袍是绯色与血色相近,之前都未有人发现。
惠安帝听着闹闹呼呼的动静,又从寝殿出来。命人传太医去北宫医治玉晏天,姜栋领着人急匆匆护送玉晏天回北宫去了。
夜半三更,北宫大门轰然开启。灯火通明,瞬间惊醒早已熟睡的裴泫铭与魏子良。
魏子良听见姜栋焦急地呼喊,来不及更衣便开门奔出去了。
裴泫铭打开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冷冷看着众人涌进玉晏天房内。
裴泫铭有时心想若非公主喜欢玉晏天,或是因为体弱多病惹人怜爱。
或许他祖父说的对,喜欢就要大胆争取。他眸色阴暗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轻轻关上了房门。
皇宫外,徐国舅府前后门已被金甲禁卫团团围住。
魏子悠领着大理寺的人在最前面,高举明黄圣旨大声喊道:“圣旨到。”
徐国舅府内,早已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早在派出去刺杀的人迟迟未归,徐国舅便知事情不妙。
徐秉德慌张冲到他祖父徐国舅房内,一入门还在不甘心抱怨道:“祖父,为何会失败,您不是做了周密计划,皇后姑母不是说同意让我做驸马吗?”
早已是风烛残年的徐国舅,一动不动坐在堂椅上。颤颤巍巍伸手指着桌上的信封,声色嘶哑苍老:“这是今日,你皇后姑母命人送来的,让我们徐家别再痴心妄想,好自为之。”
徐秉德奔到桌前拿过信封,取出信纸阅读。“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祖父,祖父……”
徐秉德愤愤撕碎信纸,洋洋洒洒飘散飞舞的纸片,被一阵闯入的夜风吹到徐国舅身上。猛然看去,像极了祭祀亡者的纸钱。
徐秉德见徐国舅无回应,抬头却见徐国舅头手瘫软下来,上前一探鼻息才发现已气绝身亡。
徐秉德吓得瘫软在地,抱头狼狈惊恐地爬窜了出去。
第27章
灰云白日雪花飘飘, 黄土披霜裹素为裳。
皇城金瓦藏了本色,红墙雪色亮眼夺目。
田公公披着御寒披风小心步行,肩上很快落了一层雪。
太极殿内的暖炉噼啪作响, 偶尔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田公公进入殿内, 身上很快起了水气肩头湿了一片。
惠安帝垂首批阅着奏折, 见田公公进来开口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田公公如是说:“熊大川已在大理寺提审,徐国舅昨夜殁了。”
惠安帝放下奏折,不屑道:“倒是便宜了他。”
田公公接着脸色为难又说:“按照陛下的吩咐待公主上墨韵堂后,已去中宫殿宣旨,皇后娘娘惊闻徐国舅一事昏厥过去了。”
见惠安帝皱纹不悦,又立马说:“太医已去过了,不打紧。”
惠安帝眉头舒展, 叹口气道:“皇后禁足中宫殿一个月, 让公主暂且搬到东宫去住吧。”
“陛下,放心,已吩咐下去了,东宫很快收拾妥当。”
惠安帝闻后嗯了一声, 想起玉晏天问道:“玉晏天呢?身子如何了?”
田公公将赵太医的话如实带到:“赵太医说,只需好好修养便可。”
惠安帝想起庄太傅吩咐道:“雪路难行,庄太傅年事已高, 派人去通知了没,今日不必入宫了。”
田公公双手交叉紧握暖着手,哈了口气才答道:“陛下放心,天未亮便差人去了。”
惠安帝满意颔首, 瞥见田公公缩着身子, 关切道:“田公公,快到炉子旁烤烤, 你也年岁不小了,有些事让下面的人去做便可。”
田公公也不客气走近炉子,调侃笑道:“旁人做事老奴不放心,老奴就这操心的劳碌命。”
惠安帝随意笑了两声,又埋头批阅奏折。
那边,公主昨夜念着玉晏天一夜未睡好,哈欠连连坐着步辇到了墨韵堂。
公主身着桃色交领云锦短袄,银纹桃花牙色齐腰襦裙。
纤腰细细,曲线婀娜。又配上胭脂色的狐毛披风御寒,半闭眼眸一脸疲色瘫靠在步辇上。
墨韵堂宫门紧闭,才发现今日竟还未有人来。这可怪了,平常都是她最后到。
南宫盛蓉让宫人去打探一下怎么回事,自己则先在墨韵堂的廊下欣赏着雪景。
不到二月,桃花未开。
树枝上密密麻麻长出嫩绿色的花苞,被白雪裹着又是一番素雅景致。
不久,云楚清披着梅色披风匆匆赶来。她面色憔悴双目红肿,似乎在哭。
“楚清姐姐,你怎么哭了?”
南宫盛蓉又打了个哈欠起身迎了上去,云楚清弯腰施礼,哽咽道:“昨日就寝时还好好的,今日一早起来,才知道,徐,内官昨夜被打入冷宫了,公主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宫盛蓉满脸疑惑,她还未听到什么消息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徐内官被打入冷宫了?楚清姐姐别哭了,要不本公主去问问田公公怎么一回事。”
南宫盛蓉拉着云楚清便要去找田公公,可云楚清阻止劝道:“公主别去了,既然被打入冷宫定是犯了什么大错,还是别去了,只是我与徐内官相处九年,难免伤怀感慨。”
云楚清说着又泪眼婆娑,吸了吸哭红的娟秀鼻头。
南宫盛蓉见她伤心落泪,掏出手绢替云楚清擦了擦眼泪,安抚道:“楚清姐姐既然如此说,也不必太过伤怀了,这后宫的事由我母后做主,回头让人在冷宫多照拂徐内官些。”
南宫盛蓉说得单纯轻巧,那是因为后宫只有这几个妃嫔,打她记事起也不成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
云楚清叹口气道:“罢了,多谢公主好意,福祸有命,这大概是徐内官的命。”
“啊,谁的命啊?”
魏子良本就微胖,披着披风更显壮硕像极了一头站立行走的棕熊。
他也是打着哈欠,路滑慢悠悠地走向二人。恰巧听见云楚清说什么命,顺嘴询问。
南宫ʟᴇxɪ盛蓉突然感觉不妙,急问道:“子良哥,怎么你也未睡好?这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子良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答道:“公主不知道吗?昨夜晏天他被人抬着回来了……”
“你说什么?晏天哥哥怎么了?”
南宫盛蓉的心猛地揪紧,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晓。
魏子良连连摆手安慰:“公主别急,晏天他只是受伤未愈加上劳累昏倒罢了,太医说不碍事的。”
南宫盛蓉哪里还待得住,提起裙摆边跑边说:“替我向庄太傅告假,我去北宫了……”
魏子良哪敢阻拦,感慨笑道:“公主对晏天还真是一往情深。”
云楚清自然羡慕南宫盛蓉敢爱敢恨的洒脱,幽幽叹道:“谁让她是公主呢!”
魏子良有些不解扭过头看了一眼云楚清,随即明了意味深长劝道:“楚清妹妹,有些人可不值当你惦记,还是早些收心吧。”
云楚清垂下眼眸有些落寞,又自嘲回道:“我母亲也这般训诫于我,让我莫要与他有任何瓜葛。”
魏子良凝着云楚清,只怕她是自作多情,既心疼又替她不值口吻严厉道:“都是为你好,你听母亲的话便对了。”
云楚清应了声:“我知道了。”便自行去温习功课,毕竟离春闱也没有多久了。
魏子良看着云楚清的背影,不禁感叹感情真是麻烦。
南宫盛蓉不顾宫人的追赶,一心想赶快到北宫。她轻功虽不好,但不是太差。
此刻在这湿滑的雪地飞跃滑行,倒像是表演杂耍一般。
“哎哟……”南宫盛蓉一个不留神滑倒在地。
宫人们离得又远无人扶她刚想爬起时,黑影压顶,抬头一看却是裴泫铭。
裴泫铭伸手将公主扶起,公主潇洒道了谢便要走。
“公主请留步,泫铭有话想与公主一谈。”
裴泫铭伸手横到南宫盛蓉身前阻止她离开,又觉得唐突收手作揖行礼。
南宫盛蓉心里惦记玉晏天,急着摆脱敷衍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眼下本公主不得空。”
南宫盛蓉抬脚越过裴泫铭,而裴泫铭忽然眼色阴沉冲着公主的背影喊道:“有关玉晏天的事情,公主要不要听。”
南宫盛蓉停下脚步回过身,一脸不悦道:“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赶着去见晏天哥哥呢。”
裴泫铭回头看了一眼赶过来的宫人们:“公主有些话不易让人听见,请公主让宫人退避三舍。”
南宫盛蓉可没耐性,直嚷嚷道:“你愿说便说,不说本公主可没功夫听你闲扯。”
话毕,南宫盛蓉又要走。
裴泫铭拗不过公主,不甘吼道:“公主着急去见他,可曾想过人家或许根本就不想见你……”
南宫盛蓉听着这话莫名一阵恼火,转过身酸言酸语讽刺道:“我看你就是嫉妒玉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