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晏天忽生一计,顺着彭知县的意思反问道:“那你说说,本侯为何要杀人灭口?”
彭知县瞠目凶狠,左右言他道:“下官手里的证据。足以威胁到魏尚书,若我出事,证据便会送入京城。”
玉晏天眼神如鹰目锐利,一击要害道:“这么说证据在苏主薄手里,亦或是在马娇芸手里。”
彭知县挪动到床榻最里侧,惊慌失措道:“你休要诈我,我是不会说的……”
玉晏天不屑冷笑道:“马娇芸已被关禁起来,至于苏主薄,早已落在本侯手里。”
“你胡说,昨夜苏主薄明明……”
彭知县急忙捂嘴,恶狠狠瞪着玉晏天。
一不留神,险些被玉晏天诓出实话。
“这么说,苏主薄也已招不测,人不会是,彭知县杀的吧?”
这次彭知县咬紧牙关不再言语,此时谭县尉赶了进来。
彭知县眼瞧着谭县尉进来,仿若看见了救命稻草,大喊求道:“谭县尉,快救本官,这个玉侯爷。要杀本官。”
谭县尉看了一眼玉晏天手里短刀,自然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可他如今岂会听从彭知县的命令,扭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好哇,原来谭县尉,也成了你的人。玉侯爷,本官不是吓唬你,若我有事……”
玉晏天却懒得听彭知县废话,手里有意无意转着短刀。刀刃寒光打向彭知县的眼眸,惊得彭知县龇牙咧嘴,一阵鬼哭狼嚎喊救命。
“你如此胆小,竟敢中饱私囊十余载。”
玉晏天故意将短刀向前虚刺,彭知县五脏颤抖。发疯般将床榻上的软枕,扔了过来。
谭县尉眼疾手快抬手想要去挡,可玉晏天凌厉挥刀斩断软枕。
软枕一分为二,里面装着的决明子药籽,如瀑倾泻而落。
药籽扬起浮尘,玉晏天退后几步躲避。
看来高枕并不能无忧,彭知县只怕长年难以安眠。不然也不会用决明子,做药枕助眠。
“彭远山ʟᴇxɪ,本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戴罪立功主动招罪,还是等着被人杀人灭口。”
彭知县忽然疯癫,无畏大笑道:“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被人灭口死无对证,保全我的家人。”
“如此甚好,本侯倒也省些力气,待彭知县死后,正好向朝廷上报,彭知县畏罪自裁。至于所谓的证据人都死了,随便做些假证便可。”
玉晏天收好短刀插回刀鞘中,对谭县尉说道:“我们走,明日来收尸便可。”
即便谭县尉是个粗人,此刻也多少看出玉晏天的用意。彭知县心中有了选择,只是需要再添上一把火。
玉晏天二人回身还未走到门口,果然闻见彭知县进退两难地呼喊:“玉侯爷若能,暂保下官的命,下官愿意,戴罪立功供出一切。”
谭县尉停了脚步,可玉晏天并未停,直接跨出门槛。
“本侯,可以暂保你的性命,可那要看,彭知县有几分诚意。”
玉晏天淡定负手而立,背对彭知县,等待对方的实话。
彭知县心一横,咬牙叹气道:“这些年,所有的账目都在那里。”
玉晏天回身,却见彭知县伸手指着书架。
可他之前早已察看过,只是普通的竹简书籍。
玉晏天重新跨入房内行到书架前,这些竹简摆列整齐,上下四排少说也要有一百多卷。
莫非账本是记载在竹简上,他虽然偷偷查过。
可毕竟数量太多,并未一一全部察看。
所查过的竹简,也确实是普通典籍记载。
此时,彭知县慢慢悠悠从床榻上下来。
顷刻间仿若又苍老了许多,驼着背,晃晃荡荡到了书架前。
彭知县从中抽出一卷递给玉晏天,解释道:“你看这串绳上,仔细看,是不是有,微微烧过的痕迹。”
玉晏天低头仔细察看,果然才发觉竹简露出的一结绳上,有微微烧过发焦的痕迹。
他迫不及待展开竹简查阅,入目便见魏英南三个字。
玉晏天将竹简收好,怒目厉声盘问。
“彭知县,你每年送与魏尚书的银钱,足有十万两,你究竟是,假意投诚裴大国,还是你两边讨好?”
彭知县打了一个冷颤,犹豫片刻方才回道:“不不,我当初按照魏尚书的吩咐,投诚裴大国,那梁县丞才是两面三刀之人,他原是裴大国,安插在魏尚书门下的人,裴大国将我调任到此,做了一方知县,梁县丞未多久,也被魏尚书派任下来。”
玉晏天微微怔住,转瞬之间明白了其中玄机。
“想必你与梁县丞一拍即合,反正天高皇帝远,齐心协力,糊弄各自的主子。”
彭知县颔首默认,玉晏天冷哼道:“梁县丞,到底是怎么死的?”
彭知县哆哆嗦嗦举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眼前浮现昨夜之事。
第75章
月迷津渡雨雾藏舟, 河水波荡隐隐不安。
彭知县与苏主薄披着蓑衣,上了水榭边停靠的花船。
花船外的灯笼早已被雨水浇灭,船舱窗棂透出星点光亮。在这雾气腾腾的河面中若隐若现, 如同阴森鬼船一般。
船夫披着蓑衣埋头奋力摇着船桨, 偶尔闻见争吵声望一眼船舱。
船舱内, 梁县丞一脸愤怒狂灌一杯酒水。
苏主薄满脸惊恐捏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彭知县满眼憎恶,忍不住怒拍桌面低吼:“梁县丞,事到如今,你我三人之间必须要舍弃一人保全其他人。”
梁县丞那一脸横肉抽动,斜眼阴阳怪气道:“怎么,如今我被革职, 就想让我舍命保全你们, 门都没有,反正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
风雨忽大河浪翻滚,船身吱呀乱晃。桌面倾斜碗碟移动险些摔落下来, 三人更是被晃得身躯不稳。
梁县丞身胖还好些,按住桌面稳住身躯。苏主薄与彭知县都是瘦骨如柴,抓住桌腿勉强稳住。
待风平浪静, 三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之态。
梁县丞直呼其名,阴笑讽刺道:“彭远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是听说,你向那个玉侯爷告发梁某人。”
“彼此彼此, 若不是你先不仁, 彭某又岂会不义。”
二人听说对方向玉晏天告发,早已各自怀恨在心。
苏主薄胆战心惊开口劝道:“二, 二位大人,消消火,有话好商量……”
话未说完,二人投来凶恶目光,吓得苏主薄闭上了嘴。
“梁县丞,你的主子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你不会以为魏尚书不知,你是谁的人吧?”
梁县丞听了彭知县之言脸色现惧,一时闷声不语。
彭知县忽然口吻缓和,似在劝说:“眼下迫在眉睫之事,是如何应付那个玉侯爷,圣上不会无缘无故派其前来,一定要想到万全之策。”
梁县丞颔首赞同,苏主薄畏畏缩缩起身为梁县丞斟了杯酒。
苏主薄赔笑劝道:“喝杯酒,消消气。”
梁县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可心头却是乱作一团。
彭知县重新入座,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船舱内愁云密布,各怀鬼胎。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梁县丞虚晃着身子艰难撑桌而起,嘴里怒道:“你,你……”
只说一句,轰然倒地。
苏主薄冷汗淋淋,颤颤抖抖擦着汗起身走近察看。
梁县丞面色红润鼾声四起,看上去睡得香甜。
“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彭知县也走向梁县丞身边察看,有些不可思议的瞥了一眼苏主薄。
苏主薄本就贼眉鼠眼,此刻更是眼露凶光,说道:“彭大人莫要妇人之仁,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梁县丞,做成畏罪自裁的假象,将全部罪过,推到其身上来个死无对证。”
二人密谋片刻,往船舱外窥探。见船夫盘腿坐在船头休整,一人端了杯酒出去假意敬酒。实则想迷晕船夫,好实施计划。
船夫不察饮了酒没一会,便靠着船沿鼾声大作。
二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梁县丞拖了出来。推入河中,眼睁睁看着梁县丞渐渐沉底。
雨势渐大雾气更浓,苏主薄却是满脸松快。
“苏主薄……”
苏主薄来不及应声,身后一重一个踉跄翻下船去。
“救,救命,彭远山,你好狠的心……”
苏主薄挣扎着胡乱扑腾,眼见不远处有另一艘花船。奋力高呼求救,可那花船越离越远隐没在黑暗中。
河水涌进鼻腔,呛得苏主薄无法言语。彭知县背过身去,任由苏主薄消失在水面上。
彭知县亲自将船划到岸边,趁着雨夜无人仓皇离去。
可一早接到报案河岸发现了一具尸身,他本就心虚害怕不已。暗自猜测不是梁县丞,便是苏主薄的尸身被发现了。
可他来到岸边见是梁县丞,又闻尸身被发现时便趴在木栈道上。顷刻间被吓昏过去,尸体怎会自己上岸。
不禁揣测莫非苏主薄未死,又或者东窗事发昨晚之事莫非被那船夫看见。
烈日当头强光刺目,彭知县眯缝着眼眸逆光看向玉晏天。
可越想看清却是迎光流泪,索性蹲身来抱头痛哭道:“彭某所说句句属实……”
玉晏天端坐到桌案前奋笔疾书,片刻后将纸张给谭县尉。
谭县尉拎起彭知县,喝道:“彭远山,画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