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她提及周明夜,林旗手中缰绳紧了紧,道:“最稳妥的法子是给他安排个实用的官职,慢慢熬。”
姜榆一听就急了,跪坐着扑到他背上,急声道:“不好!那要多少年啊?等她立了功解脱了,我都要老了!”
说得太急了呛着气了,按着胸口咳了起来。
林旗失笑,手臂微抬挡在她身侧防止她从马车上摔下去,道:“也有快的法子,最快的是陛下遇刺,周明夜护驾有功。这样的话,只要她犯的不是谋逆的大罪,其他什么罪名都足够洗脱了。”
姜榆觉得有理,迟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遇刺?”
空气中寂静了一瞬,姜榆缓缓睁大了眼睛,猛地攀住林旗肩膀摇晃起来,“不行!这是要杀头的!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就成了反贼,你祖上的英名就全败了……”
林旗转过脸看着她,道:“这个法子最快,我仔细些,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不要!”姜榆大声回答完,看见他眼中有了笑意,忽然就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她的脸倏地涨红,恼羞道:“你、你……我不管了!反正这是你的事,你想娶我,就得先帮明夜!”
“嗯。”林旗点头示意知道了,没再提这事。
姜榆觉得自己吃了亏,把下巴磕在他肩上兀自懊恼了起来。过了片刻,没听林旗再提别的法子,她有点儿忐忑,正要屈服了主动开口问,一偏头,瞧见了他颈上的小伤口。
伤口已经结了痂,就那么一点儿大,牙印也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姜榆看得有一点儿羞涩,趴在林旗背上,把两只手搭到了他胸前,声音几不可闻地道:“旗哥……我还想玩……”
她把重量全压在林旗背上,但也没多重,对林旗来说软绵绵的,像是一朵云。
林旗肩膀都没低一下,只是余光在自己胸膛上扫了一眼,看见了铺在他身上的藕色宽袖和揪在一起的细细的手指头,问:“玩什么?”
“玩昨日那样的啊……”姜榆声音小小的,害臊道,“你扮土匪,我是千金小姐,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你要把我抢走的……”
林旗缓缓回眸看她,挑了挑眉梢。
姜榆被看得脸红耳热,眼神晃悠了几下,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说,我若是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嫁了别人,你回来后知道了,会不会化身土匪把我抢走?”
话音才落,姜榆正要退开去看林旗的脸色,蓦然被擒住了手臂,她身子顺着那力道从林旗背上滑落,被箍着腰翻转了一圈。
姜榆惊叫一声,急忙闭上了眼,直到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这才怯怯睁开,正好对上林旗晦暗莫测的双眸。
他剑眉微沉,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姜榆,让她有一种被视为猎物侵袭的不安感。
姜榆面红耳赤地推了他一下,刚要开口说话,腰身冷不丁地被向上撑起,姜榆腰间一软,瞬间与林旗贴近,两人相距不到三寸距离,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
姜榆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了起来,觉得有点撑不住了,忙连声道:“假的假的!只是玩玩,不能当真!”
林旗近距离看了她一会儿,按着她后脑把她按进了自己怀中,沉声道:“老实点。”
姜榆什么都看不见了,被箍着连动都动不了,“唔唔”挣扎了几下,被林旗在后背上轻拍了拍。
“睡一觉,等你病好了再跟你玩。”
“我不困……”姜榆被按着头,不困也起不来,挣扎了会儿被在腰上挠了几下,嬉笑着蜷缩起来。
大概是怀抱太安稳,也可能是伤寒作怪,没多久,她就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姜榆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是眼熟的青纱帘帐。
身下床褥轻软,而屋中凉丝丝的,像是摆了冰,她动了动鼻尖,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熏香,味道熟悉且让人安心。
姜榆掀开薄被坐了起来,环视一周,从她躺着的紫檀月洞架子床,到屋中摆设与轩窗前的梳妆台,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是她的闺房。
姜榆惊讶,蹙着眉头低咳了几下,高声唤道:“娘?”
外面响起脚步声,却是远离的,姜榆等了会儿,才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靠近。
她坐在床榻上,隔着垂纱的花罩看不见外面,只听得雕着精细浮花的梨木门被人猛地推开,很快垂纱也被拨开,是姜夫人。
姜夫人满面怒色,看着姜榆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按在床上打一顿。
然而她还没开口,姜榆已经呜咽了起来,“我不要回来——”
作者有话说:
曾经,她是个王者,后来,她麻麻来了。
第35章 、禁足
“不回家来那你想去哪儿?”姜夫人气得话音都在颤, 疾走到床边坐下,往姜榆肩上一拍,怒道, “流落在外脏兮兮的, 比在家里还舒坦是不是?”
姜夫人本以为姜榆是与周明夜一起去了保州, 离京城也不过一日行程, 随行的还有丫鬟下人,她没多在意。直到前几日突然有陌生的护卫暗中求见,她才知晓途中发生了意外,姜榆落水流落到山野去了。
心猛地提起来了,又听护卫道:“小姐让我回来与夫人说一声, 她与我家将军一起,并未大碍。”
姜夫人懵了,朝中武将少,大大小小的将军加一起也没几个,并没有什么与她家交好的, “你家将军……是哪位?”
护卫报上了林旗的大名,这两个字让姜夫人脑中一震, 然后眼前阵阵眩晕。
——她就知道这丫头不会乖乖听话!
姜夫人被搀着坐下, 按了按额头, 饮了一口冷茶, 苦涩滋味让她清醒了点, 冷静下来继续听护卫传话。
这几日她因为姜榆担忧得睡不着,怕她再遇险,怕林旗照顾不好她, 又怕她名节受损, 心高高提着就没有一刻放下来过, 此刻听姜榆说着这话,真是不打她都出不了气!
姜榆仍沉浸在林旗将她抛下的难过之中,假哭道:“我才没有脏兮兮的,我干净的很……”
说完反驳姜夫人的话,喉咙一痒,躬着肩咳了起来。
姜夫人忙给她拍背,等她缓过来了,接过嬷嬷递来的温水小心地喂给她。
姜榆可怜巴巴地润了喉,顺势靠近姜夫人怀中,委屈地告状:“林旗他不讲信用,说好的事情出尔反尔,娘你帮我教训他。”
“我教训他?我教训你还差不多!”姜夫人对她又气又心疼,就这一个娇养着的女儿,打不得骂不得,再被她这么小女儿姿态地依偎着,真是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了。
可是不骂她几句又怕她不长教训,以后做得更过。
姜夫人摸着她额头感受下了温度,没好气道:“人家现在又不是我女婿,我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他?再说了,这事不用想我都知道肯定是你先去招惹他的!你倒是还真敢,跟你夫君一起外出,让林旗光明正大地跟着,生怕明夜不知道你与他藕断丝连是不是?你还敢瞒着我……”
姜夫人越说越气,按着她肩膀把她推开,冲着立在一旁的嬷嬷道:“把戒尺给我拿过来!”
姜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跟进来的只有姜夫人的陪嫁嬷嬷,嬷嬷视线在这母女俩之间转了一圈,给姜榆使了个眼色,道了一声“是”,磨蹭地往外去。
姜榆看得清楚,急忙捂着胸口剧烈咳了起来,“咳咳……”
嬷嬷立即停步,转了个弯上前来帮忙拍背,心疼道:“哎呦,小姐快先喝点水,刚醒过来,饿了吧?这几日是不是休息也休息不好,吃也吃不好?瞧这小脸都瘦了一圈……没事儿,回家了就好了,夫人给你好好补补,过两日就养回来了……”
姜榆使劲地咳,成功把脸憋红了,眼中也蓄起了泪,细声细语道:“没有受苦,也没有伤寒……咳咳……”
一边咳,一边娇弱地掩着唇,似乎是在努力克制住喉头痒意,“让娘担忧了,都是女儿考虑不周,娘要打……咳咳……要打要罚都行,女儿都受着……咳咳……”
“你!”姜夫人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装的,到了嘴边的一句“你还装?”没能说出来,万一她不是装的呢?说这话多让人寒心。
姜夫人闭着眼忍了忍,吩咐嬷嬷道:“去把药端过来。”
嬷嬷瞅着她的脸色,悄悄朝姜榆挤了挤眼,掀帘出去了。
姜榆意会,又低咳了几下,扶着额头摇晃起来,“我有点晕……”
说着朝姜夫人身上倒去。
姜夫人搂住她,食指狠狠在她额头上戳了下,气道:“演过了!”
“啊?”姜榆忙睁开眼,“不像真的吗?”
姜夫人被气笑了,姜榆一看她神色有所松动,跟着笑起来起来,放软了身子靠在她怀里,拖着嗓音喊了声“娘”。
姜夫人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对她是彻底没法了,叹了口气,搂着她轻声问:“真的那么想和林旗在一起?”
“嗯……”姜榆软声软语地应道,“别的男人都比不上旗哥,都不如他对我好,我只想嫁给旗哥。”
姜夫人低头看着她睡得微乱的发顶,轻柔地给她顺了几下,好一会儿没再说话。
没多久,嬷嬷端着药回来了,姜榆瞅着两碗黑漆漆的药,皱起了鼻子,“怎么这么多?”
姜夫人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嬷嬷看着这两人觉得好笑,解释道:“夫人对外说小姐早就被好心人送回了府里,回来就病倒了,见不得人。侯府里的老夫人多次差人来看,还请了大夫过来,夫人怕被人看出来,就让人扮作小姐的模样糊弄过去了。这药,一份是侯府那边的大夫开的,一份是……”
嬷嬷停住,转眼去看姜夫人。
“一份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姜夫人接过话,朝着药碗暼了一眼,道,“我让人看过了,是治伤寒的没错。”
这就跟姜榆猜测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一点她心存疑惑,“我是怎么回来的?”
“谁知道你怎么回来的?我说你病了吹不得风见不了人,每日除了我进来给你喂药,根本不让人进你的屋。谁知道今日作假进来一看,你人就躺在床上,可真是吓死我了!”
“肯定是林旗做的!”姜榆嘴一撇,告状道,“他现在可会欺负人了,我说什么他都不听,真讨厌!”
她要是不这么说,姜夫人或许真的会觉得是林旗变了,她一这么抱怨,姜夫人就懂了,林旗还是当年的林旗,多半是姜榆胡闹而林旗没顺着她,才让她生起气来。
林旗若是当真变了,她这会儿该是哭着的,哪里有心情说这种话。
姜夫人心中五味陈杂的,在她心里,最适合自己女儿的当然是林旗,家中清净,知根知底,身边也没什么莺莺燕燕,又对姜榆情根深种。
可是世事难料,现在两人一个已经嫁人,另一个也功成名就,两人有缘无分,注定要成陌路人了。
然而转念一想,依着姜榆的性子,她现在能做出这行为,以后说不准还能更过分,这可怎么办?
姜夫人正想着,姜榆已从嬷嬷手中接过了药,捧着徐徐饮下,放下药碗时一脸苦相,撒着娇道:“好苦。”
姜夫人摇摇头,让人给她端蜜水过来。
姜榆刚解决了姜夫人这边的危机,回到家了更是无所顾忌,看了一圈,不满道:“我爹怎么不来看我?他都不担心我的吗?”
“让你爹听见了,他非得打你一顿!”
听姜夫人语气不好,姜榆一惊,忙坐直了问:“爹也知道我和旗哥的事情了?”
姜之敏为人迂腐,若是知道她嫁了人还与前未婚夫纠缠不休,怕是真的要打她一顿,还要亲自押着她去明昌侯府负荆请罪。
姜榆给吓着了,拽着姜夫人的袖子追问:“娘你和我说,你没有告诉爹对不对?”
“你还知道怕啊?”姜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见她面露怯意,摇摇头道,“没说,我骗过了他,让他去保州查是什么人暗箭伤你的了。”
“我爹不在家啊?”姜榆立马放松下来,喜气洋洋道,“我就知道娘你不会说的,爹也是疼我的!”
姜夫人见她高兴自己心里也舒坦,但是不放心,又叮嘱道:“以后不许这样了,有事要提前告诉娘,不然娘怎么配合你?你不跟娘通声气就说是娘给你安排了护卫,差点被你爹看穿了!”
姜榆笑着摇她胳膊,说着讨好的话道:“才不会呢,娘你最聪明了!你还瞒着爹偷藏了好几个铺子,这么多年了爹一点儿也不知道……”
“嘘——”姜夫人拧了拧她的脸,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这能说吗?娘留着这些是为了谁?娘是怎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