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以绿为尊,以李裕锡现在执掌四海的实力,他想找极品的绿翡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他一见到这块紫色石料就忍不住想到了杨小满。
紫玉多情,正像是他的贵妃,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李裕锡触摸着戴在杨小满手腕上的紫玉镯,说道:“它和朕的玉佩是一胎所得,咱们两一人一件,今后你若想朕了,见玉镯如同见朕。”
李裕锡拿起身上的玉镂雕双雁佩,雁乃忠贞之物,古礼中男子求聘女子也会送去一双自己狩猎的大雁,李裕锡特意让人雕刻上这个图案,当中的心思无需多言。
杨小满感动的拉过他的手,将玉镯和玉佩放在一起,仿佛它们两贴在一起,就是她和陛下在一起了。
她笑:“小满定不负陛下。”
李裕锡亲吻她,从发丝到脸颊,再到那摄人心魄的眉眼和朱唇。这是他的贵妃,更是他的妻。
李裕锡沉寂在温柔中,一时也没想起来杨绩的事,等第二天离开安仁殿去上朝时,他才想起来杨小满居然真的没和他提杨绩的亲事。
李裕锡揉揉头,玉指敲在御驾的扶手上:“余寿。”
“奴才在。”余寿弓着腰:“陛下有何吩咐。”
李裕锡想了想说:“你去盯着安仁殿,看看是否有人在贵妃面前多嘴多舌。”
李裕锡想,他的小满事事都会告诉他,也喜欢遇事请他帮忙。他是甘之如饴没错,但这显然不符合后妃娴静的宫训,定然是有人在小满面前说三道四,所以小满才不敢再来麻烦他。
哼,他倒要看看谁敢插手帝妃之间的事,他就乐意被麻烦,就乐意出手给贵妃做这些小事,有的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是闲得吃屁。
李裕锡难得的心里骂了句脏话,浑身写满了不愉快。
余寿怕得一哆嗦,腹非心谤道:陛下越来越难琢磨了,刚才出安仁殿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变就变了。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敢去招惹贵妃,不知道那是陛下的心头宝嘛,招惹陛下尤有活路,招惹贵妃那是老寿星吃□□,你嫌死得慢。
第41章 自立的贵妃
余寿摩拳擦掌的把安仁殿犁了一遍, 结果真没发现有什么乱说话的人。殿里的宫人都是精心调教过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心里都门清,嘴巴缝里绝不可能蹦出一个不该说的字。
唯一有嫌疑的是因送的猫讨喜, 最近常被贵妃召见的周婕妤。这位婕妤从以前起就不是个靠谱的人, 余寿十分疑心她, 但查了半天发现周婕妤疑似改性子了,现在不但不爱往贵妃身边凑,还有些避之不及的味道, 每回来安仁殿都坐不到一刻钟,期间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并不见有什么不妥。
余寿查来查去都没有线索, 夜里做梦都梦见是嗅春和寻秋那两只小狸奴口吐人语在贵妃面前念宫训。
查了三两天,实在无收获了, 余寿只好去陛下面前请罪。
李裕锡气得将朱笔扔在了余寿的衣袍上:“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现在是越来越不会办差了。”
余寿一下下的磕头:“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
李裕锡虽然生气,但不至于为了这个要了余寿的命, 气道:“行了,别磕给朕看了, 这事交给宫闱局去办, 朕再给他们三日, 要是还查不出来,别怪朕把你们都罚去掖庭。”
别啊陛下!余寿心里大叫,宫闱局那帮小子正愁没机会拉他下马呢, 陛下把差事交给他们,办好了他余寿得被他们顶替了去, 办砸了两边一起完蛋,怎么看他都没有好下场。
不行不行,一定得想办法阻止陛下。余寿急中生智,眼珠子一转道:“陛下明鉴,奴才虽然没查出来是谁惹了贵妃娘娘不痛快,但奴才认为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查出使坏的这个宵小,而是如何哄娘娘开心。这娘娘的心思只有陛下明白,说不得您好声问问,娘娘把心事一吐露,奴才们才好对症下药,顺了娘娘这口气不是。”
李裕锡砸了一个茶杯:“就你话多!”
余寿低下头,但见李裕锡没再提宫闱局,他心里可算松了口气。
晚上李裕锡就旁敲侧击去了,东拉西扯半天后,杨小满才反应过来李裕锡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她震惊的说:“我开始自立不好吗?本来是想麻烦陛下来着,但大嫂说我比起以前,现在更有独当一面的样子了。我想着我已经有了团哥儿,明儿玘哥儿和文姐也要送来,就算为了孩子们我也该更自立起来,不能什么事都求到陛下头上。
何况陛下一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我如果还常常要烦你,那你岂不是更没空陪我了。因此为了我自己能多见到您,我也不能什么事都丢给您呀,我也该学着自己去处理了,不光是我哥的亲事,还有雨香的事也请陛下不用费心了,让我来试试吧。”
李裕锡闻言顿感恍然若失,说来有些可笑,他居然是享受杨小满对他的依赖的。以前只当她是个侍妾的时候,他总是又嫌弃又忍不住的替她善后。
后来慢慢对她上了心,他便主动想为她周全。到了现在,他宠人都快宠出瘾来了。
这边厢沉沦其中,那边厢个小没良心的说要自立了。李裕锡额头的青筋都要弹出来了,深吸一口气劝自己道:小满懂得自立是好事,你可不能打击她。
“好啊,那你来试试,要是能给内兄挑一个可心的,也算你大功一件。”
杨小满开开心心领着圣喻去洗漱了,把李裕锡独留在房里惆怅。余寿挪着脚想出去,但他刚挪了三寸地就被陛下叫住。
“余寿啊,这段时间多帮着安仁殿,别让你贵妃娘娘累着。”
余寿含着泪应:“奴才听令。”
但真去做了这件事,杨小满才发现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得知贵妃要为兄长和贴身宫女选姻缘,自然有很多人冒出来毛遂自荐,就连宫里不少太妃都愿意来安仁殿提一嘴自家的侄女或外侄女。
可皮相和家势有得挑,人品心性却无法一眼看透,杨小满要在这些人选中选出合适的来还真不容易。
这期间又到了康王和郕王离京的日子,杨小满登城楼相送,望着两队马车各自驶向不同的方向,她忽然就感觉到了一丝伤感。她的朋友们终将天各一方。
下城楼的时候正好又碰见了冯贵太妃,她也红着眼眶,但当杨小满问她是否来送郕王妃时,这位别扭的贵太妃又矢口否认。
“贵妃和她相识,不知道可曾听她提起过本宫?”冯贵太妃说完觉得失言,又对杨小满道:“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本宫先回去啦。”
“郕王妃说她小的时候您对她极好,比她亲娘对她都好。”杨小满望着贵太妃的背影说。
冯贵太妃止步,身影轻微颤抖,良久她背对着杨小满说:“本宫那儿好像还留着先圣赐的好茶,贵妃有兴趣来尝尝吗?”
杨小满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坐到冯贵太妃的宫殿里时,她怕人的毛病才后知后觉的起来,于是便打算略坐坐就走。
可冯贵太妃好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听她说旧事的人,话匣子打开就合不上了:“袅袅啊从小就机灵,半大个人的时候只要一在家里犯错,就知道送信来让我接她进宫躲灾。我那个兄长又是个极严厉的,我怕袅袅落在他手上被打出个好歹来,所以十次里有九次愿意出手救她。后来她在宫里住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一年中有大半的日子都要在我这儿度过,连先圣都拿她当女儿看。”
冯贵太妃指着宫殿的四周:“那是她给我绣的小屏风,我花费那么多心思教她女红,结果就绣出这么个玩意,真是羞煞先人了。”
又说:“十几岁的时候她成了大姑娘,我倒是不好把她往宫里带了,你不知道有些人心思歹毒,明面上斗不过我,就暗地里言语中伤我们袅袅,说我借侄女固宠,那些话说出来就脏耳朵,我现在想起来都想去扇她一个巴掌。”
冯贵太妃没明说造谣者是谁,杨小满也不想问,又听冯贵太妃一一说下去,说到最后,冯贵太妃伤感起来:“那么好的姑娘,还是被我毁了。”
一时无言,冯贵太妃把目光从记忆里移向杨小满:“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个怪物,明明是当成女儿一样疼的侄女,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连她我也能舍了。”
杨小满干干的摇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滴泪珠从贵太妃的脸上滑落,岁月不败美人,像她这样的美人即使年华不再,落泪时也叫人心疼。
“她是该怪我,怪我不警醒,被先圣宠了十几年,被宠得忘乎所以,真以为自己重要到可以左右先圣的决定。我想□□这件事,即是先圣给我的恩典,也是他给我的一场考题。到最后我才堪破先圣的意思,为了不送我冯家上下几百口人去死,我只能悬崖勒马。只可惜袅袅已许郕王,我救不回她。”
说完冯贵太妃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她的侄女痛恨她的背叛,不愿意再亲近她,人人都以为她是冷血的怪物。
片刻后,杨小满道:“这些话…贵太妃可有和郕王妃讲过?您一直是她敬重的长辈,也许大家把话说开了之后就可以重修旧好呢?”
冯贵太妃摇摇头:“我无颜去见她,就算我告诉她我的苦衷,依袅袅的性子她也一定会原谅我,可我带给她的伤痛已经造成,她和郕王一辈子都再难做回恩爱夫妻,恶果犹在,即便她原谅我,我也过不去自己这关。也许她依然恨我,反而会让我觉得好受些。”
杨小满无法评价这对姑侄的事情,只好沉默不语。幸好冯贵太妃是个见多了风浪的强悍之人,没多久她就自己收拾好了情绪。
“让贵妃见笑了,今日我话多了,多谢贵妃听我唠叨。对了,听说贵妃近日不但要忙为先圣献龙舟一事,还在为其兄选聘良人。贵妃还真是辛劳,你要是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帮一些小忙,这群小姑娘几乎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多半数还跟她们的长辈交过手,我对他们各家的情况那是了如指掌,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来问我。”
杨小满点点头,她不想深入讲这个话题,就又聊了一会儿天气和女眷们最常聊的首饰和衣服,等到晌午时分才辞别冯贵太妃回去。
冯贵太妃亲自送她到门口,临了又说:“好孩子,你比我当年强,我盼着你今后的日子顺顺利利。对了,劳你和陛下说一声,就说本宫是愿意搬宫的,大明宫里样样都好,我乐得早搬过去还能赏一赏太液池上的荷花。那两个不愿意搬是她们的事,要是陛下觉得可行,就让我带着一干老姐妹先过去,那两个嘛等她们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
这话说的是先圣遗留下来的妃嫔搬宫的事。如今她们和杨小满等人混住在太极宫中,陛下为了避嫌干脆命人筑了一道墙,把大半个后宫都罩了起来,只留下几个靠近南面的宫殿供他的妃嫔居住。而那些被罩起来的地方自然住的是如冯贵太妃这样的老人。
但是这方法始终不能长久,于是就有人奏请陛下,看是不是把两宫太后和太妃们请到大明宫安置。这大明宫与太极宫虽然距离相近,但各自独立,太妃们搬去那儿,陛下就不用在自己家里都要避嫌了。
而且大明宫本就是跟太极宫齐名的宫殿,也曾安置过两位太上皇,各色宫殿楼阁都修缮的十分完好,太后和太妃们一搬过去就能直接入住,一点也不会影响生活。
第42章 冯贵太妃
这办法本是极妥帖的, 可惜到了两宫太后那儿就被否了,两宫太后说了,太妃们愿意搬宫就搬过去,但她们两个是必须跟着陛下住的, 不能妨碍了陛下尽孝道。
说白了这两位娘娘就是怕住远了就被权力中心给抛弃了, 只有住在太极宫中, 她们才是说话好使的太后,去了大明宫,那宫门一关, 谁知道里面住着一言九鼎的太后呢。
杨小满本来以为以冯贵太妃为首的太妃们也会很难缠,谁知冯贵太妃倒一点也不纠缠, 痛快答应搬过去不说, 还拍胸脯保证会说服其他的太妃,这倒让杨小满对她刮目相看。
待目送她走后, 冯贵太妃才迈着莲步回去。贴身宫女芷兰扶着她道:“宫里人都说这位贵妃脑子里缺根筋,好糊弄的很,您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住,真的有必要在她面前演这样一出戏吗?”
芷兰想说贵太妃是眉眼抛给瞎子看, 多此一举。
冯贵太妃梳理着自己的指甲,冷笑道:“只有傻子才真把咱们这位贵妃当成无害的小白兔。你呀, 我早就教过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别的不说, 光这位主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 本宫就自认不及,我要是有她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把袅袅给折进去。”
芷兰听完更不解了:“娘娘未免把她说的太厉害了些,依奴婢看她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 可也仅限于此,哪里有什么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
冯贵太妃今日的谈性实在太好了, 竟然也有兴趣和贴身宫女讲一讲她看出来的端倪。
“像你这样的蠢人就算给你十足的运气也爬不到她的位子。罢了,今日我就再教教你吧。你看贵妃这几日是不是忙着在京中贵女中给自己挑一个嫂子?”
芷兰点头:“杨家势单力薄,自然想找个实力强大的姻亲。”
冯贵太妃喝茶道:“你只看得最浅显的一层,贵妃这一招棋下得进可攻退可守,真乃巧妙。你看她抛出一个诱饵引得全城轰动,她稳坐钓鱼台看各方表现,立刻可以看出哪些势力亲近自己,哪些势力又暗自敌对她,此乃其一。
其二,杨家宗妇这个位子,既可以许出去给她的支持者,加深同盟关系,也可以强塞给那些看不惯她的家族。国丧之后必有选秀,她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把新秀女中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先强行拿下。等新妇嫁进门,随便一些后宅手段就能让她香消玉殒,到时又能空出位子重选一次,什么大事都没耽误。”
芷兰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贵妃居然歹毒至此。”
冯贵太妃笑眯眯的说:“最难得的是她把毒计藏在她憨厚的假象下,如果不是我点破,像你这样的局外人又能看懂多少呢?恐怕不到计成的那一刻,你们都不会意识到她的危险之处。连陛下都恐怕把他的心肝宝贝当成白玉无瑕呢,这般计谋你居然还以为她好欺,真是笑死人了。”
还在回安仁殿的路上的杨小满猛打了三个喷嚏,奇怪是谁在念叨她?
芷兰打着哆嗦:“娘娘,既然贵妃这么危险,咱们为何要招惹她?要是被她知道您今日是料定了贵妃会去送两位王妃,才故意安排的偶遇,难保她不会生气啊。”
冯贵太妃毫不客气的犯了个白眼:“傻子,她才不在意我是否做戏呢,她要的是我这个盟友,只要我对她有用,她就会一直相信我的戏。”
芷兰又问:“可是娘娘,您已经贵为贵太妃了,再往上已经升无可升,十一皇子也还没到就藩的年纪,您就算和贵妃搭上话,她也帮不了您什么,您又何必趟浑水呢?”
冯贵太妃收了笑,寇丹染成的指甲划过木质桌面:“谁说她帮不了我,她呀,可是能把本宫最喜欢的权利交到我手上呢。”
有了那天的谈话后,冯贵太妃果然开始积极的收拾行李准备搬到大明宫去,其余几位太妃也不知道被她用什么办法说服了,也不吵不闹开始准备起来。
西宫太后就是个招猫逗狗的性子,她见恨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就要走了,忍不住过去想耀武扬威一番。
“哎呀咱们姐妹住的好好的,妹妹怎么就要走了呢。不如本宫去和陛下说说,让你留下来得了。你瞧瞧这地方你都住了大半辈子了,乍然要你离开,你舍得吗?”
冯贵太妃依然保持着十几年如一日气死人的功底,反说道:“可别,本宫巴不得明天就走,那是一天都不想留在太极宫看跳梁小丑在我头上蹦跶了。去了大明宫好歹本宫是位份最高之人,我乐意游湖就游湖,乐意逛园子就逛园子,省的留在这儿看斗鸡。”
她这是在说东西二宫太后明争暗斗像斗鸡呢,哎,西宫太后可太好撩拨了,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她怒火中烧,起了念头要跟去大明宫,绝不能让冯贱人好过。
幸好宫女拉着她,她才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姓冯的,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想激我搬宫?我呸,你真以为我那么蠢?我告诉你,本宫要在太极宫做我风光的太后,你就一个人老死在大明宫吧,到时候说不定本宫心情好,许你进个妃陵免得你做孤魂野鬼。”
冯贵太妃无所谓的耸肩:“随你怎么想吧,你愿意磨尽你儿子对你最后一丝耐性再被丢到大明宫去,我是没意见的,那么宣妃,我们大明宫见。”
西宫太后被气走了,走的时候踢坏了一张绣凳、两把瑶琴,可见是气恨了。
冯贵太妃缕缕头发,多少年的手下败将了,宣妃居然以为当了太后就能支棱起来了,呵做梦。
“芷兰,起驾安仁殿。”
冯贵太妃说要帮忙,就果然日日来安仁殿点卯。六月底的天气,难为她天天顶着大太阳过来,连杨小满都不忍心把这样的美人拒之门外。
冯贵太妃进殿后,第一眼就见着贵妃膝下那位大皇子正在喝米汤。
她恍惚记得大皇子已经十个月大了,瞧那健康的小胳膊小腿,一看就是个体格强壮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