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命妇朝拜
杨小满这封情书写的很慢, 她又没怎么读过书,连很多字都是嫁人后李裕锡教的。再说这样羞涩的事情,叫人都不知道怎么动笔,仿佛白纸上点一个墨点都能让人红半天的脸。
还不容易等她的大作完成, 时间就已经到了元日的前一天, 除夕宴后李裕锡依旧在安仁殿睡下, 睡前杨小满把那张洒金信纸放到他手里,然后马上转身装睡。
李裕锡展开信,只读了前两个字就笑出了声, 杨小满着恼,身子虽然没有转过来, 但右腿往后一踢, 要给李裕锡一些颜色看看。
“朕不该笑,小满幸苦了, 朕要把这封信好好珍藏起来。”李裕锡把信好生收好,他觉得这是诗仙都写不出的绝妙好诗,等他老了之后要拿出来细细品味的。
杨小满羞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假装早就睡着了。李裕锡体恤的没有戳穿她, 抱着被子亲了亲,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杨小满天不亮就醒了, 身边的男人起的比平常还早, 杨小满被他的动静吵醒, 又不知道该怎么见人,干脆继续装睡。
李裕锡听见她呼吸变浅就知道人醒了,他已经穿好龙袍要去奉先殿, 临走前躺会床上凑到杨小满耳边说:“行了,朕先走了, 贵妃也早些起来,一会儿朕也有惊喜给你。”
杨小满不知道他说的惊喜是什么,等人走了才敢坐起身,一看天光微亮,也不敢耽搁,她今天可是也要跟着皇后去庙见的!
“快快快给我穿衣。”
一屋子人都忙了起来,穿衣的穿衣,配首饰的配首饰,宫女们忙得团团转,文娘先一步收拾好了来找贵妃娘娘,结果看杨小满这边乱成粥了,她吐吐舌头跑去团哥儿房里逗弟弟去了。
好不容易梳好妆,雨香正拿着筷子把一口酥一个一个往杨小满嘴巴里塞,杨小满则被露香等人围着,根本腾不出手来自己拿筷子。
“娘娘赶快吃一点,不然一会儿可抗不住。”
“施…施….”杨小满嘴里都是一口酥,都说不了话了。
露香探头:“娘娘想说什么?”
桂香端了温茶来:“娘娘是渴了找水吗?”
杨小满就着桂香的手喝了一杯茶:“舒坦了,雨香啊把点心给我用油纸包起来,我一会儿装荷包里带去。”
“诶。”雨香转头去找油纸,巧合和刚要进门的福春撞上。
“哎呦,雨香姐姐您没事吧。”福春一手托高圣旨,一手去扶雨香。雨香好不容易站稳,看见福春手里的圣旨连忙跟着其他宫人匍匐在地。
杨小满扶着满头珠翠走出来:“这是怎么了?”
福春嘴巴甜,上前就说:“奴才恍惚见着了仙子下凡,给仙子娘娘请安。”
“就你嘴巴甜。”杨小满让桂香拿出金叶子赏他,福春欢喜的收下,然后把圣旨往前一送,道:“娘娘,接旨吧。”
杨小满猜这就是陛下刚才说的惊喜,但她也猜不到圣旨上的内容。
包括杨小满在内的所有人都跪下了,只听福春打开圣旨宣读:“朕膺昊天之眷命,惟政先内治。赞雅优于坤元,沛渥恩于巽命;尔贵妃杨氏,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许命妇朝拜之荣,嘉诰命召见之资,以彰淑德,以昭恩眷……钦哉。”
福春读完把敕旨合上,站到一旁避开贵妃之礼,道:“娘娘请起吧。”
杨小满被扶起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这旨意她怎么没听明白呢,陛下的意思,是给了她只有皇后才有的、接受内外命妇参拜的殊荣…吗?
杨小满不确定的望向常嬷嬷,我的天爷啊,一会儿皇后不会提刀宰了她吧!她就想安安分分当个贵妃,怎么陛下扭头就给她来了这么一招大的?
福春把敕旨交到常嬷嬷手上,他还有心卖好呢,对杨小满说:“陛下昨晚上就把敕旨写好了,今天一早赶着大人们进宫的时辰把敕旨送去了门下省,您瞧这上面的章都还是热乎的呢。”
哦,所以臭男人是昨天被那封情诗给刺激了,半夜爬起来写了这敕旨,然后一大早逼着门下省在封笔前过了这道旨……
那封情诗真有这么大威力?门下省的大人们竟然也没拦住陛下发疯?
如果让福春知道杨小满心里的这个疑问,他一定会跟杨小满说:怎么没拦,门下侍中都要死谏了,可这不是没拦住嘛,陛下铁了心要办的事,门下侍中拼了老命也没掰回来。
甚至陛下说了,贵妃不可以享受这个礼遇,那皇贵妃呢?当时门下侍中就不敢说话了,怕陛下一个激动真给杨氏升了皇贵妃。
要是给福春敲个大鼓,他能把这些事给杨小满讲个三天三夜,但今天是娘娘露脸的大日子,福春可不敢久留,他吉祥话一串一串的讲,走出门口前还在说贵妃金安呢。
杨小满揉揉耳朵,觉得余寿的这个小徒弟有些聒噪了。她看向常嬷嬷手里的圣旨,问:“嬷嬷,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挺起胸膛去呗,常嬷嬷抖抖肩,喊露香:“再给娘娘身上加加码!”
方尚宫和叶尚仪是临时接到圣旨的,彼时命妇院里已经到了数位外命妇,大家看到方、叶两位女官踉跄着进了屋,神神秘秘的商量事儿去了。
门外的外命妇们都好奇刚才传旨太监到底传了什么旨意,把一向稳重的两位女官都吓成了这样。
门内,方尚书和叶尚仪捧着烫手山芋不知该怎么办好。事无先例啊!从来没有妃嫔可以享受这等皇后的礼遇,尚宫局连可以依鉴的前例都没有,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把陛下交代的这件事办成呢?
方、叶二人一顿合计,最后决定朝拜时,先安排贵妃拜谒皇后,然后请贵妃上座,位居皇后之下、众人之上,同皇后一起接受众人朝拜。
“这…皇后娘娘能答应吗?”叶尚仪不安的说,贵妃的鸾座离皇后的凤座只有一步之遥了,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方尚书比叶尚仪要果决,道:“此事不必先禀告皇后娘娘,咱们来个先斩后奏。”
叶尚仪大惊:“到时娘娘怪罪下来…”
方尚书打断她:“你若事先禀告,皇后将闹起来,咱们的差事办不成,陛下却不会收回成命,追究起来就是我和你办事不力。叶尚仪可要想清楚。”
叶尚仪被震住了,想了想还是说:“一切听从尚宫大人吩咐。”
陈怡今日快活极了,元日是一年中她最喜爱的日子,因为只有在这一日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皇后。
她坐在镶嵌着红宝石的凤座上,等着司赞把内外命妇引进来向她朝拜。第一个进来的人是杨贵妃,陈怡并不觉得意外,内命妇本就排在外命妇前面,而贵妃又是内命妇中第一人。
陈怡等不及看见杨小满跪拜她了,自从陛下“体恤”她的身体,免了众妃请安后,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贵妃跪拜的身姿了。
“臣妾安仁殿贵妃杨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秋无极。”
陈怡满意点点头,等杨小满实实在在的行了大礼后,她才让人起来。
接下来就该轮到几个昭仪、婕妤进来见她了。陈怡这么想着,却见宫人在她左侧又设一坐。
陈怡厉眼看向方尚书:“这是怎么回事?”
方尚书低头看着地砖:“回娘娘,这是陛下的意思。”
叶尚仪扶着杨小满向鸾座走来,陈怡猛站起来:“你敢,贵妃此处不是你能来的,还不快退下!”
杨小满抬起的脚顿了顿,她想起自己在兴庆宫的时候,怕陈怡怕得生了一场大病,把陈怡看得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但现在她再看陈怡,却觉得她色厉内荏,也没什么好怕的。
因此下一刻,她的脚步又踏了出去,在陈怡的怒视中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她冲陈怡微微一笑,大方得体的坐下,道:“皇后娘娘还不坐吗?门外还有人等着进来呢。”
陈怡觉得和杨小满坐在一起有失自己身份,可她现在要是走了,又不甘心让杨小满独享命妇朝拜,人在没办法改变处境的时候,反而会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陈怡捏紧了拳头重新做回位置,不让自己给杨小满来上一鞭子。
宫人将门外众人一一带进来拜谒,进来的人总会在看到杨小满时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在宫人的指引下向皇后和贵妃请安。
等所有命妇拜见完后,众人皆再拜,三次后礼毕。
这群全国身份最尊贵的女眷如蚂蚁一样跪在自己面前,一股颤栗酥麻的感觉窜上杨小满的后背,她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原来这就是权利的滋味。
晚宴时陈皇后告病了,勉强和陛下一同举杯喝下第一口酒后,她就自陈身体不适回去了。
白天和贵妃一同接受朝拜已经让她丢尽了脸,晚上要是被人看到皇后在场时,陛下也只顾着跟贵妃你侬我侬,那她这个皇后就要成为天下笑柄了!
陈怡接受不了这种事,她宁可让人觉得是皇后身体不适,才托贵妃照顾陛下,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在陛下心里毫无分量。
她走后,李裕锡对杨小满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侧来。
“今天这份惊喜喜欢吗?“李裕锡稍侧着脸,小声对杨小满说。
“喜欢啊,原来人坐在上面,可以看清楚下面每一个人的发旋。”
李裕锡提壶的手停住了,转头看向贵妃,道:“你光顾着看他们的发旋了?”
杨小满趁机把他的酒壶换成了茶壶,然后说:“怎么可能,我还认下了好多面孔呢,以后看见这些夫人我一定能认出她们的身份。”
李裕锡眼睛都圆了:“然后呢?朕把只有皇后可以享受的特权给了你,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说什么?”杨小满笑眯眯的:“他们一起跪我的时候,场面确实挺震撼的,有好几位夫人头上戴的珠翠太多了,我差点以为她们要抬不起头呢。”
李裕锡甚是感慨,他把天下独一份的尊贵给了杨小满,结果杨小满体验过最高的权利后,却只觉得自己看了一场秀?!
第52章 和离
年节之前, 新春将至,建州城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彩灯。郕王府里的粗使嬷嬷们正一个一个往外搬箱子。这些箱子硕大而沉重,里面装着的都是王妃准备送给贵妃娘娘的年礼,谁要是敢弄破一件, 脖子上的脑袋就都别想留了。
箱子搬到二门口, 丫鬟又一箱箱开封点数, 确定东西都对得上再封箱,让小厮抬上马车。
丫鬟们在忙,小厮们就靠在墙边闲聊。在建州地界下最值得聊的当然就是郕王和郕王妃这对夫妻。
有人说王爷昨晚又没在家住, 出去找千紫楼的花魁姑娘了;又有人说王爷去的不是千紫楼,而是南风馆;还有人说王爷在外面养了个千娇百媚的外室,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领回家了呢。
于是就有人摇摇头, 说郕王妃怎么没和贵妃学一招半式,好用来留住男人。话题转到了郕王妃身上, 下人们又要来一番议论,这王妃从年节下就说身体不好,连着数日都没有露面,难道真的是身患重病?
小厮甲推了推小厮乙, 道:“你妹妹不就在正院干活嘛,她没说王妃到底怎么了?”
小厮甲拍开小厮乙的手, 说:“我妹妹就是个三等丫鬟, 她知道什么。不过我听说王妃不是病了, 而是魔障了,不然怎么不见府里请大夫呢。我看十有八九是招了邪祟。”
小厮丙摇摇头,神神秘秘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 我听说是王妃犯了错,王爷大怒才把她关了起来, 为了不伤脸面才说王妃病了。”
众人唏嘘,又说起王妃一不管家,府里的事都乱套了,王爷让三姨娘管家,结果三姨娘只顾着自己捞钱,把府里府外管得乌烟瘴气、一团乱麻。
就像是为了印证小厮们的话,管门的丫鬟还在点数呢,就又被嬷嬷叫去干别的了。她看了看还没开封的最后几个箱子,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那边催得急,她就直接封了箱子,命令小厮们搬走。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送去京城的,马车不敢耽搁,等正院发现王妃冯氏不见时,这批马车已经出城老远了……
十几日后,初三日,杨母一早起来准备进宫事宜,她请了户部侍郎夫人作陪,向这位郑夫人请教进宫觐见的礼仪。
郑夫人也是个和杨母一样爽朗的人,见杨母有些紧张,便打趣说:“您这是去女婿家,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也没人敢挑拣你的不是啊。”
杨母要来捂她的嘴:“那是陛下,邠国公夫人都不敢称他为女婿,我算什么牌面上的人,你可别乱说。”
郑夫人自打嘴巴,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来:“这是昨晚有人送到我家里的。来人花重金请我将信转于你,再请你送给贵妃娘娘去。”
杨母才不去接这封信,翻白眼说:“我以为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拿这些东西去烦贵妃娘娘的,别人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把信递进宫,想走我家的门路,哼,没门。”
说着杨母连郑夫人都不待见了,郑夫人连忙拉住杨母的手,说:“我知道,要是别的什么事,我肯定一口回绝,不会拿到你面前说。但这封信吧,是建州郕王妃写来的,她和贵妃娘娘的关系一直很好,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呢。”
杨母奇怪道:“郕王妃要送信自然可以走官驿,直接就送进宫了,为何要来我这儿转一手?”
郑夫人把信放到桌上:“谁知道呢,万一人家有什么难处呢,这忙你帮不帮?”
杨母想了想,把信放进自己袖中:“别有下次。”
安仁殿里,杨小满已经等着了,她把团哥儿也打扮一番放在榻上。
“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外祖母了,团哥儿高不高兴?”杨小满喜滋滋的把团哥儿的腰带摆正,自顾自说:“团哥儿已经很久没见到外祖母了对不对,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团哥儿还不会走路呢。”
说话间,门外通传杨夫人进宫了,正在往安仁殿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