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琮摇摇头:“母后不用麻烦了,这些都是琮儿爱吃的。”
杨小满放下筷子,叹气道:“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个母后疏远了?罢了,不把话说开,你是没胃口吃东西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和二皇子说说话。”
很快殿内就只剩下杨小满和承琮二人,承琮也放下了筷子,低着头道:“母后想说什么就说吧。”
杨小满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来一本《群书治要》,递到承琮手边。
“听你父皇说,这本书也值得一看,你要是有兴趣,就拿回去。”
承琮抬头,动容又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后。
杨小满重新坐下,道:“想上进是好事,虎父无犬子,你父皇有雄才大略,你要真是个草包,那才叫人奇怪呢。有不懂的地方,只管正大光明的去向你哥哥讨教。”
承琮更不明白了:“真的可以去问大哥吗?”
杨小满点头:“嗯,你哥哥怎么说都比你多读几年书呢,指点你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只要你去问他,娘亲保证,他肯定乐意教你。”
杨小满很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承琰的压力并不是来自于忌惮弟弟,而是痛恨自己天资不足。
对于承琮这个弟弟,他只有愧疚,并没有讨厌和针对。
他愧疚于自己抢走了弟弟施展才能机会呢,要是承琮一直放任着浪费他的天赋,承琰并不会觉得安心,反而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他会觉得弟弟是为了让他好受些,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所以想来想去,李裕锡和杨小满决定放手一次,把选择权交给兄弟两自己。
第89章 野史
鼓励承琮读书, 一来可以让承琮不必隐藏自己,二来也能减轻承琰的心理负担。
除此之外,这也是给承琰的一道考题。难道帝王就那么好当了,今日他面对的是一个聪慧的弟弟, 来日可能就是狡诈的臣子, 该怎么笼络人心, 这是父皇没办法教他,只能靠他自己领悟的本事。
李裕锡和杨小满也希望承琮能够成才,哪怕将来去了封地做个藩王, 他也要有本事把自己的封地治理好。
而承琰,也应该成长为有手段且心胸宽广的君王, 如果连他自己亲自教养带大的弟弟都没办法信任, 那陛下就真的要多做考虑了。
倘若承琰容不下承琮,那就只能长痛不如短痛了, 早日易储也是一种解脱。
杨小满心想,如果到了这一步,她应该也会支持承琮,只是希望这段一起读书的时光, 会成为联系两个孩子的纽带。
苍天啊,请给予我的两个孩子一些仁慈, 不要让他们走到刀兵相见的那一步。
她虔诚的祈祷。
“阿娘, 谢谢你。”承琮捏紧了那本《群书治要》, 眼泪一下留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太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优秀得不到爹娘的认可,所有人都在要求他必须认清自己的身份, 不能跟大哥比,也不能跟大哥争。
承琮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 为了不让哥哥感觉到威胁,他也一直在扮演一个贪玩懒散的二皇子。可是这样活着真的好累啊,难道要他装一辈子?
今天母后对他说的话,无疑是解开他枷锁的钥匙,让他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阿娘放心,琮儿一定会听哥哥的话。”承琮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也绝不会和哥哥争什么的。
杨小满点点他的鼻子,自从承琮自认是小大人后,就不许杨小满对他做这么亲昵的举措了,今天可算被杨小满逮着机会了。
“小皮猴儿,小小年纪别顾虑太多,当心思虑过重长不高哦。”
另一边,李裕锡也召见承琰,对他说:“孤掌难鸣,独木难支。朕把承琮交到你手里,你好好教他,将来你们兄弟齐心,朕才安心把江山交到你们手上。”
承琰郑重的点头,说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他的弟弟是天纵奇才,不应该就这么被埋没,哪怕有人说弟弟将会是他的对手,他也不忍心毁了弟弟。
假如他撑不起父皇给的担子,可就要靠琮儿顶上了……
因为陛下这个让两位皇子一起进学的举措,朝堂上暗流涌动,已经有人开始默默站队了。有支持嫡长子继位的保守派,就有支持以贤能居之的激进派。
这些站队,臣子们自认做的隐晦,却难逃天子法眼。然而这一回,宫中异常安静,陛下竟然听之任之,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对这种变故,如郑维桢这样的投机派是欣然乐见的,他们正愁没地方下手呢,陛下就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他们若是不做些什么,真是对不起这个大好的机会呢。
于是围在二皇子身边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这些人以为二皇子年纪尚小,正是容易被他们灌输思想的时候。
没想到这孩子老成有主意的很,每日不声不响的跟在哥哥身后,只一味用功读书,倒是让保守派的一些老臣对他刮目相看。
儿孙自有儿孙福,杨小满干脆撒手让两个孩子自己扑腾去了,她最近迷上了《隋书》,整日书卷不离手,以前的戏本子是再也不碰了。
李裕锡注意到后,还问了她几句,她就说:“以史为鉴,以知兴替。比起戏本子里编纂出来的故事,好像史书中记载的典故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裕锡就笑她,道:“正史还写得含蓄,有些野史才什么都敢写,朕以为你会更喜欢那些离奇之事。”
杨小满搁下书,纱衣的袖子褪散,露出半截白玉做的手腕,上边用朱砂绘了一朵花钿,以金箔和螺钿装饰。
“我就是想看些真的典籍,那些野史真假难辨,还是算了吧。”
李裕锡拿起她的手腕把玩,花钿自来点缀在女子眉心处,也就是皇后的巧思,把它点在了手腕上,一举一动间,这巧思藏在纱衣里若隐若现,还挺诱人。
“你既然喜欢,朕将《周书》、《魏书》也给你拿来。对了,怎么想到先看《隋书》,若要品鉴,《三国志》难道不是首选?”
杨小满摸着《隋书》的封面,低头不语,这当然是因为想以史为鉴了。
好在李裕锡不过是随口一问,杨小满不答,他也没有追问,感慨道:“不知道后世会怎么评价朕这一朝。”
对面女子的声音融化在徐徐晚风中:“陛下是位雄主,史书会公平的记载下您的功勋。”
李裕锡转头对杨小满一笑:“但愿吧。”
这个时候的李裕锡,还想不到在未来,关于他的野史和正史一样出名,而野史中不光有他和杨皇后的爱情神话,还有他和新罗女王香艳不可说的一二事了。
“朕根本就没召见过她!”李裕锡暴怒,把四方馆的官员们吓了伏在地上,个个畏畏缩缩的不敢进言。
此事起于新罗的一些民间传言。当年金仁贞回国时,为了站稳脚跟,不得不大肆渲染自己和天/朝的紧密关系。
于是有很多人误以为她是天/朝陛下的情人。想想看,要不是这一层关系,天/朝陛下何必出钱出力,帮助金仁贞坐上女王的位置。
金仁贞为了能够继续狐假虎威,虽然知道有这样的传言,也没有出来澄清,属于‘我不承认也不否认,你们自己猜去吧’的态度。
所以在新罗,有一大票人完全相信他们的女王征服了天/朝陛下。毕竟女王是他们新罗最出色的女人,天/朝陛下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这些传言一直只在新罗地域传播,还没有人胆子大到跑去长安问问天/朝人:你们的陛下思念我们的女王了吗?
转折发生在今年,一是金仁贞觉得自己的王位终于坐稳了,想趁着各方安定,赶紧生下一个继承人;二是杨小满封后,金仁贞作为附属国国主,亲自来朝观礼。
放在新罗百姓眼里,他们的女王去了一趟长安,回来没几个月就查出了身孕。这孩子不是天/朝陛下的,还能是谁的!
女王:孩子的父亲是后宫的一个男宠。
民众:不听不听,你一定是欲盖弥彰。
女王:本王敬仰天/朝陛下,但绝不是和陛下有亲密关系。
民众:只是普通的关系的话,天/朝陛下为什么要大力支持你?这是说不通的,所以女王你不要狡辩了。
发展到后来,金仁贞察觉到她的臣民已经不在意事实真相是什么样了,他们只是需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一半来自天/朝的血统而已。
想想看,如果女王的孩子是天/朝陛下的,那这个孩子不光是新罗的王子,也应该算是天/朝的皇子。那么他应该和他的兄弟一样,平等的享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如果他们新罗的王子继承了天/朝的皇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妨碍某些人的无限畅想),那么新罗和天/朝可以归为一家,王子应该利用天/朝的物储来大力发展母国才对。
刨除这些想法太激进的狂人外,更多的新罗民众倒不认为王子有机会回到长安继承皇位,但他们认为天/朝陛下应该给予补偿。
他们的女王可是在独自抚养她和天/朝陛下的孩子啊,陛下作为父亲,难道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希望帮助王子认祖归宗的新罗人赶到长安,想让李裕锡承认金仁贞肚子里的孩子来自于太极宫。
李裕锡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不但有了个女王情人,还多了一个私生子。
杨小满放下《隋书》看了过来,李裕锡顿感不妙,举手立誓:朕不是,朕没有,朕冤枉!
皇后凤眼一撇:臣妾乏了,不便伺候,陛下自便。
露香笑眯眯地为娘娘放下床帷,张仪执灯站到门口,准备为陛下引路。
这些奴才翻了天了!
李裕锡隔着床帷唤了几声‘乖乖’,确定皇后真的不想理他,他才苦着脸去了偏殿。
福春捏了一把冷汗,露香不知道好歹就罢了,张仪怎么也跟着起哄啊,不知道劝着些娘娘吗?要是陛下和娘娘闹僵了,看这一殿的人有没有好果子吃。
他正为皇后的不智惋惜,却听走在前面的陛下说:“明日让膳房的人做些疏肝解气的吃食,别让皇后气坏了身子。”
嗐~原来全是他瞎担心,瞧瞧陛下这样,哪里有怪罪皇后的意思。福春彻底服了皇后娘娘,这位把天子赶出龙床,还能让天子时刻记挂着,真乃神人也。
而李裕锡去了偏殿,是怎么也睡不着,他不是认床,而是认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后,他干脆起身,决定把新罗这档子糟心事废物利用,转劣势为优势。
他执笔写了一封给新罗女王的私人书信,信的开头当然是关切金仁贞的身体,如果金仁贞有需要,他非常愿意派遣长安的名医,去新罗为金仁贞安胎。
其次李裕锡写到,他被金仁贞和‘某某’的爱情彻底感动了,请金仁贞不要顾忌国籍有别,早日公开她和太极宫中某位天子近卫的关系。
他会立马把这位近卫送到新罗,让他可以成为女王的王夫。
最后,希望新罗女王平安产子。
金仁贞接到书信后,一激动动了胎气,陛下这是即摆脱了民间绯闻,还名正言顺地往她身边安插了棋子。
且一出手就是王夫之位,一旦她有个什么不好,王夫可是能代替她执掌朝政的。她都怀疑这个‘王夫’是不是带着接管新罗的使命来的,陛下你好恶毒!
第90章 有感而孕
金仁贞不可能坐视李裕锡派人插手自己的政权, 所以她必须在李裕锡对外公布这个“王夫”之前,先想出对策。
既然告诉你们真相,你们不相信,那她只有用谣言来遏制谣言了。
再次传来新罗的消息, 是在半个月之后, 报信的人甚至不敢当着陛下的面把话说完整。
李裕锡听了皱眉:“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堂下的那个官员浑身冒汗, 人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克制着结巴,心一横说:“新罗女王乃有感而孕, 据传女王是因为神女入梦才有了身孕。”
李裕锡冷笑,金仁贞为了不要他赐下去的王夫, 什么谎话都敢编出来。而且这个谎编的未免太失水准, 就算是有感而孕,也应该梦到神子才对, 梦到个神女算怎么回事。
嗯?不对。
李裕锡追问:“什么神女?仔细说说。”
下面的那个官员膝盖一软,噗咚跪在地上:“据说新罗女王在封后大典上被皇后娘娘的风姿折服,当晚就梦到了一位神似皇后娘娘的天上仙姝,然后…然后就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