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千傲:“......”
海胤在舱外险些笑了,帝君哪里是想喝药呢,再有,半年来依赖药物,恐怕最不想碰的就是药物了。好容易娘娘这包治百病的心肝肉回来了,哪里需要药呢。
帝千傲莞尔地凝着洛长安,眼睛也变得柔和了,他摆了摆手道:“海胤,教人进来吧,为皇后梳妆更衣,长安渡口眼看就到了。”
梳妆更衣?
洛长安有些不解,随即便见海胤领着十数名宫人端着华服首饰以及珠钗等饰物走进仓来。
打头的宫女是小桃,是洛长安旧都时用的人,小桃已经是大姑娘了,今年也有二十了。
“娘娘,”小桃近前来,“奴婢服侍您穿上凤袍。”
洛长安将目光看向托盘内华美的凤袍,手心里出了些汗,这身她几次穿脱的凤袍,要再度加身了,她的心里有些紧张,自慕容狗贼被帝君射死后,她许久没像现在这样需要这个身份过,“嗯。”
她立起身来,展开了双臂,小桃和其余宫人忙前忙后帮她将繁复的凤袍穿在身上,她颈项中也挂了凤形金项圈,她细嫩的手指上装点上了昂贵的点缀着各色宝石的护甲,她坐在椅上,小桃将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打理成了一丝不苟的流云发髻。
随即,小桃对帝君俯了俯身,便退到一边了。
帝千傲拿起宫人呈上的凤冠,缓缓地将凤冠在这个画舫上二度加冕到洛长安的项顶,“朕,有礼了,皇后娘娘。”
洛长安眼眶有些发涩,看着镜中的华美的自己,独面上的面具将一切都破坏殆尽。
帝千傲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摊开手心,便见一个精美的凤饰挂饰躺在他的手心里,“除下面上的面具,用朕送你的凤钗吧。连夜定制的。”
洛长安眼眶一热,感谢他的细心,竟连遮疤痕的饰物都想到了,她点了点头,便将那精美遮瑕的凤饰接在手里,随即凝着他。
帝千傲明白她意思,便背过身去,给她行方便,洛长安便将面具除下,在小桃为她上妆之后,而后将这凤钗斜斜插入发髻,并将暗钩挂在耳上,便将右颊耳廓附近那如婴儿手掌大小的疤痕被飞舞的凤尾修饰得很好,竟平添几分威仪之感,她看着镜中大半张娇美的面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
帝千傲回首看见她的嫣然的笑意,只觉心漏了一拍,不愧是朕相中的女人,凤袍加身太美了,他暗暗将那被洛长安淘汰下来的镂空面具收在袖中,谁给她做的啊,沈清川吗,戴了多久了,不舒服了,如此做工粗糙的面具,不配接触皇后的肌肤。
随着一声闷响,画舫轻轻触到了岸边缓冲带,靠岸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庄重的,只在大型庆典时所奏的国乐。
“走吧,朕带你,登上长安城渡头!”帝千傲心中有些颤,朝着洛长安伸出了手。可惜昨夜两人没有下棋的心境。
此生不知棋局能否继续了,也或许此生只会留一棋残局。
当下的画舫也不是半年前那日的画舫了,而是昨夜调度的新的。
人生遗憾。朕一生苛求完美,当真遗憾!
第388章 登顶凤凰台
洛长安将手递到了帝千傲的手里,教他牵着手走到了画舫的边沿,他先行步下了木阶。
洛长安望着远处城门上有恢宏的“长安城”三个字,感慨万千,以前恩爱时,觉得甜蜜,现在不确定是否日后城名也会改成别人的名字。
渡头路上已经被官兵肃清,路上铺着绵延数里的绣着争奇斗艳繁花的红毯,路两侧立着手捧花束的宫人,皆捧着她喜爱的蔷薇月季等花束,不远处有皇撵等在那里。
官兵后面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画舫上那凤袍加身的女子,口中在小声地议论着。
“这是皇后娘娘吗?”
“原以为贵妃娘娘已经倾城绝色,今日见了皇后娘娘才知何为倾城,何为绝色!”
“和帝君好般配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过,脸上有意用凤饰遮掩左颊耳垂那里,是……怎么了。”
帝千傲在岸头对着画舫上的洛长安缓缓伸出了手,他特别在意此时的仪式感,他一定要亲手将她带上长安城渡头,她畏寒,他承诺了带她来南边温暖之处,哪怕她不再爱着他,他也要亲自带她踩上用她名字命名的这座新都城,这是他身为他丈夫的使命,说了要带她来新都的,就一定要带她来。
“手给朕,登上渡头吧。”
洛长安的手臂禁不住颤抖着,手心也有些汗,从时江渡口到长安渡口这段仅需一夜的水路,洛长安用了七个月,用失去梅姑姑的性命和自己容颜嗓音的代价,终于走完了,好难啊,她将手交到了帝千傲的手中,然后缓缓地将凤靴迈下了木阶。
帝千傲的视线追着她的脚步,一级一级看着她步下,直到她双足踏上了长安城这块土地,他心底那半年来的不甘和难平登时坍塌,竟红了眼眶。终于!万幸!教她足底碰到了这块土地。爱妻!
洛长安的心情也并不轻松,还是懦弱了,将他手攥紧了些,纵然刘勤白泽,纵然三宫六院,帝千傲仍在她骨血里,好没骨气啊,只差扑他怀里从了他,叫相公了。怎么办。
帝千傲的眸子猛地一动,她主动攥紧他的手,是否...不尽然恨他?他没有矜持,而是与她十指交扣,牵着她迈出了下画舫后,两人并肩而行的,第一步。
洛长安随着他,穿过了捧着花束的宫人队伍,花香自鼻息间缭绕着,若非心中揪痛难抑,这场景可太美好了,她与他一起进入了龙撵,在国乐声中缓缓地驰向了皇宫。
洛长安心想,她提了请他亲自接她回宫,他肯给她面子至此,她觉得他做的已经可以了,夫妻的责任他是在意的,礼节方面她挑不出他的瑕疵。
颠簸了一个时辰,龙撵缓缓停下了,脚步声里有人靠近了龙撵。
外面海胤轻声道:“帝君,皇后娘娘,凤凰台到了。”
洛长安一怔,不是该去给太后问安吗,告诉一声她回来了,然后给她安排宫室住下,如何来凤凰台了?
帝千傲温软的眸子笼着她的眉宇,他先一步下了龙撵,而后,再度抬手,将干净修长的手伸向她,“走吧,莫错过了时辰。”
洛长安将手搁在他的手心,弯了身探出龙撵,清晨的空气好清新,皇宫独有的红砖绿瓦出现在了眼前,久违之感,而面前偌大的广场上竟有序地立满了文武百官极其家眷,后宫妃嫔,太后及其宫人,御林军。
通往凤凰台的云阶上已经铺就了她当年加冕为后时那种赤红色的地毯。
“帝君......这是.....”
帝千傲轻声道:“这是朕迎正妻回家...宫的方式。凤归巢。普天同庆。你说的亲迎你回来的方式,朕觉得不够正式。走凤凰台更正式。”
洛长安心中一动,他真的是,让她即便恨他都恨得狠不下心来。好时极好,狠时极狠,她那可怜的胞弟仍在北地极寒处,他兄长刘勤宅邸在最偏僻的远郊,她的长明宫灯!
官员都面面相觑,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齐集凤凰台是为了何事。
沈清川心中有数,洛长安涅槃重生,重获凤位,于我大有裨益,她兄弟白泽手中有兵,她和我联手,里应外合,必定置帝千傲于死地!
太后焦急地询问着吉祥,“教你去问了,帝君何处去了,今儿是什么日子,问到了没有?”
吉祥只说:“没有问到呢,昨夜里帝君和海胤等亲信似乎都不在宫内!”
宋凝望着凤凰台云阶,帝君夜夜望着我,又似不是望着我,帝君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呢?能够伴着帝君走上凤凰台受百官、后宫七十二院叩拜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海胤急步从侧面石阶走上凤凰台高处宣旨处,朗声道:“众卿家、后宫七十二院听旨,皇后因画舫大火导致病体不安在别院修养半年,今日凤体康复,重新踏上新都,特集诸位来凤凰台朝见大东冥国母娘娘,见证其入主新东宫!尔等行国礼跪迎!”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皇后娘娘还活着!
不是葬身那场画舫大火了吗!
杨清灵脸色大变,那...贱人还活着,那霸占着帝君的贱人还活着,大火都杀不死她?!司良不是说她跳江淹死了吗?!究竟怎么回事!我万不可教人发现了把柄!只找机会让司良再部署一回彻底致死她,司良大人喜爱我,必为我出力!
太后将手攥在心口上,长安...竟回来了?!我那两个孙儿她会想方设法从哀家膝下…带走吗!
帝千傲紧了紧洛长安的手,自下了画舫,便没松开她的手,“皇后,和朕一起,登顶凤凰台!”
洛长安有些怔住,这些仪仗排场不是片刻可以齐全的,是提前备好的吗,昨日他便备下了吗,“好。”
他牵着她,踩在那喜庆的赤色地毯上,在国乐声里,迈上那百级云阶,她身上的凤袍尾摆长长地拽在云阶上,凤威之下带着霸气,以及涅槃重生的愤怒和恨意!
待帝千傲和洛长安登顶了凤凰台,携手睥睨着凤凰台下苍生,他们十指相扣,他们齐肩并立,他们…貌合神离,又不知从何说起。
文武百官跪了。
后宫七十二院妃子跪了。
御林军跪了。
太后低了高傲的下颌。
这日,后宫粉黛无颜色,唯有洛长安粉腮桃面,艳压群芳,冠绝凤凰台,颊边凤饰是权力的象征,她洛长安,回来了!
洛长安眉心微微蹙着,她不知道为何众女子皆素面朝天不与她争奇斗艳,是有人交代了什么吗。
帝千傲看着凤凰台下后宫佳丽,心都...碎了,媳妇儿不和离才奇了......
海胤悄悄的数着,一...二...四十七...七十二...比旧都更充盈些。帝君!
众人口中呼着:“恭迎皇后娘娘复位,恭迎皇后娘娘做主东宫!”
洛长安心中的愤怒,不平和饮恨,得到了些微的慰藉。洛长安以前被帝君保护得太好了,有凤冠都不知道珍惜,这次登顶凤凰台,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凤冠是多么的可贵!立在顶点是多么的重要!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代价是惨痛的!
起码,此时杨清灵这贱人是如狗一般跪着的。而太后,也低了下颌。
她暗暗地打量着身边这个可以将她扶起,也可以将她毁灭的男人,心中爱恨交织,不知如何安放。
宋凝远远地看着凤凰台之巅的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者说自己身上有娘娘的影子,帝君只是把我当替身吗。而此时帝君唇边那温和的笑意与半年来那冰冷到毫无人味的男人判若两人。
旁边几名妃子小声道:“哎,有些人有长明宫灯又能怎么样吧,还不是没那个福气入主新东宫吗?”
“夜夜都去龙寝,结果呢,皇后娘娘一回来,贵妃也失了颜色了。还继后呢。呵。”
太后失望地看了一眼宋凝,到底年岁小,不知道如何抓帝君的心,长安就知如何牢牢吊着帝君,让帝君永远欠半口。
宋凝忙低下头去,她听见有人讽刺她,也不与人还嘴,年纪小,不谙世事,太后失望的眼神,让她难受极了,她想她的小兔子了,只想在闺房和小兔子说话了,以前帝君会常来看她的,以后还来吗。可能不来了吧。
所以,以后没有帝君,就只有小兔子了…吗。
第389章 下了凤凰台,步入坤宁宫
沈清川眸光里瞥见了宋凝遭受群嘲的无助样子,眼底一暗,回想起九溪殿她追着小兔子不谙人事的场景,这种养在深闺的女子是进宫送死的吧,简直没用到了极点,不过,做棋子是可以的!
待下了凤凰台,帝君去前殿理政,近来一年一度科举在进行,殿试里呈了不少卷子上来,等帝君批阅定官阶,几员重臣在场协助着献策选拔新官。
议完事后,群臣退去。
沈清川跪在帝君面前,震惊道:“原来那是皇后娘娘啊!帝君,下臣与女主子是在渡口相遇,女主子说要搭船来长安城,又说想进宫看看,下臣看女主子形单影只,外面孤身一人毕竟不安全,才勉为其难谎称她是臣的舍妹借船给她同行一路,连衣服都是下臣随手借了一身给她使她扮作男子,方便些。那日您说让家眷来宫赴宴,实际是女主子不知去向,下臣和她私下是从不来往的。竟不曾想...她身份如此尊贵,竟是您的...人!”
帝千傲静静地听沈爱卿把话讲完,然后立起身绕过龙案,亲手沈清川扶了起来,面上神色极其温和,“爱卿,速起身。亏了你借船给内人。否则,朕不能这么‘快’见着她。”
朕衣袖里的面具是沈爱卿做的吗,那半年都在一起吗,他如何待皇后的,更衣起居这些,皇后娇软病体是谁护理的,还没深想,险些气死朕!
沈清川见帝君语气平静无波,心下缓了三分,便随着帝君扶起的动作立起身来,“谢谢帝君亲扶。”
帝千傲和颜悦色,沉声道:“不知者无罪,皇后已经告诉朕了,她被‘捕鱼婆婆’所救,在‘捕鱼婆婆’家养病了半年,地方是一个远江孤岛,朕的人没找着,她与你是在渡口相遇的,并不熟识。爱卿不必惊慌。朕心宽,你新上任,对朕不了解,原旧部下都知道朕并不是爱猜忌之人。”
海胤:“......”对,不是爱猜忌之人。救命!感觉好危险!
沈清川颔首,帝千傲也并不难取信的,比自己预想中的要简单一些,好在与洛长安提前对了口风,“谢帝君明察。”
“爱卿客气了。查找地陵之事朕仰仗着你,你知道,国库空虚,急需原蜀国遗留的地陵宝藏补给。需要什么协助尽管开口。”帝千傲温温笑着,“务必将蜀狗的地陵翻出来!”
沈清川垂下的眸子里满是恨意,竟觊觎我皇室遗产到这等迫不及待的地步,且将我蜀国皇室蔑视为蜀狗,帝千傲!
帝千傲隐隐叹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