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将方子接了,突然想起一事,“神医,七十二碗安胎药熬好了。”
刘勤:“......”还真熬了安胎药!沧淼这人真是......
沧淼笑道:“端进来。”
说着,便有宫人列队规模宏大的将安胎药端了进来,在内厅西首摆了满案皆是。
待药童将温补胃药也端了进来,洛长安将药接了,轻轻地吹着,等到趁口了,便来到帝千傲身近,拿汤匙喂他用药。
帝千傲突然觉得生病了挺好的,每次他身子不舒服,洛长安对他都特别温柔,本该三日好,他往往需要五日才好,这次养胃需要养二月,朕是皇帝,朕说二月就二月,沧淼说半月属于庸医,他就着妻子的汤匙将药饮了。
洛长安用手帕将他嘴角药渍拭去。
帝千傲抬手将她腕子攥了,把她牵近了些,下巴点了下满桌安胎药,“七十二碗。什么说法?这个数,有趣。”
洛长安一下就难以启齿了,七十二这个数就很敏感,微微牵了牵嘴角:“我哥和沧淼开玩笑的。不必在意。”
帝千傲将眸子睇向沧淼,“愿闻其详。”
刘勤别过脸去,面色也不大如意。
沧淼轻轻一咳,“国舅哥说,你要是舍得休妾,他就把安胎药喝了,你休几个,他喝几碗。我给他预备了七十二碗。对你有信心。”
帝千傲抿唇笑笑,颇有意味的睇了眼刘勤,老了拿这事取笑刘勤,挺不错。
刘勤摊摊手,“既然说开了,帝君,我倒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带我妹回来,就是要给他这样嘈杂的日子?我实际想带她回旧都老家静养几年,调养调养身子。把她交给你,我从来没放心过。我说完了,你可以斩了我。”
洛长安连忙道:“哥!”
“朕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后院这点小事。”帝千傲却微微笑着,“海胤,传旨,清后宫!”
刘勤:“……”我在做梦?
洛长安心中狠狠一撞,惊讶地看着帝千傲,“帝君,您说什么?”
“朕说,清后宫。”帝千傲拢着洛长安的眉宇,认真道:“除了我的长安,其余一个不留。敬事房取缔。绿头牌制度,取消。东冥,由朕带头推行一夫一妻制。推翻旧例。”
洛长安心跳的快了,她不知他为了这句状似轻松的话付出了多少,他惨白的唇瓣,让她缓缓知道这句话得来不易,“帝君......”
刘勤看了看满桌子安胎药,不是吧......皇帝清后宫这么随性的吗?为了我妹妹,清后宫两回!
为了看我喝安胎药,帝君这么拼的吗?
第452章 返璞归真
“不可因我兄长与神医的戏言就如此莽撞行事。”洛长安眼眶发热,但的确也恐他为难,“朝堂诡谲,不可妄为啊。那么多官员,惹了谁都不好办。帝君,不可因我而行出格之举了。你瞧,我早上看她们武林大会,也挺乐的。日子,从来无奈,我学会了接受现实。”
洛长安说着就指了指外面酣斗正酣,浑然忘我的少女们,她们竟仍都没发现帝君到了。
“与她们的‘武林大会’比起来,朕更愿意你......”帝千傲紧了紧她的腕子。
洛长安不解,“嗯?”
“朕更愿意你看龙寝冬莲,看东宫桂花,看风雨亭芦苇,看大雁湖之大雁。”帝千傲捏捏她鼻尖,“你东宫院子里的雪景,朕不准旁人再踩乱了,那桂花枝也再不准有人掐折了。满园桂花香只属于你一个人。”
洛长安几乎哽住了,是感动,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并放在心上。她要想想,他说过要什么物什,她要满足他,她竟想不出他向她索要过什么物什。
噢,是了,他只要她,他别无他想啊。
海胤躬身对洛长安轻声道:“帝君今儿在朝堂朝里已经和百官打了商量。各方都权衡利弊好了的,帝君为此备受压力,早朝难啃,比平六国的仗难打!他饮了大量烈酒,国窖里藏了二十三年的女儿红,冷酒下腹,体寒。落朝后在金銮殿先作呕出酒,后又出血,要么说胃疼呢。”
洛长安心中大动,听起来实在刺目惊心,竟胃教酒水穿出血了,她深深地凝着帝君,想到他清酒吐血的画面,剜绞的心也作痛了,“您昨儿一夜没睡,是在为此事犯难,今儿在朝堂,定然也为难了。”
理解了,他逼她交代心里话,是需要勇气和动力,为了使她如意,他当真尽心了。反观我,的确,需要好好呵护他。
帝千傲不承认,嘴硬道:“不难。朕是皇帝,朕想休谁,就休谁。...简单极了。”
洛长安知道他无论多难都不会说出口让她担心,属实..心疼啊,“好帝君。倒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您付出些,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何必强求给我十全十美。我为您,愿意带着她们度日啊,我真的找到乐子了,今儿早上,我一点没动气。四德,四德。”
“不容瑕疵。要给你,就给最极致的。给到不能给...为止。”帝千傲微微笑道:“皇后的余生不应蹉跎俗物了,因为,朕也想...过寻常日子啊,和你,而非和你及她们。”
刘勤看着此情此景,对帝君的偏见渐渐消了,竟也觉得帝君不易,能为长安掏心窝子,能为长安费尽心思,家国天下女人,难,没人比帝君更在乎长安。
洛长安鼻酸,看着墙上自己年少时画像上那无忧无虑的笑容,竟觉久违了,她问着帝千傲:“帝君,今儿喝了多少酒壮胆啊?”
帝千傲见妻子眼眶急红了,有些心虚,“没...没喝多少。”
洛长安凝着海胤,“主子喝了多少酒?”
海胤轻轻一咳,“半坛子女儿红。烈得很,胃都烧烂了,难受得直呕,素日那么伟岸的人,瘫在金銮殿上靠着椅背静坐了一刻钟才出得来见您。只想您早会前赶来不教你组织这闹心的早会,实在是他瘫倒,难受得走不成路。但,他尽力了。”
洛长安的泪珠就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偎着帝千傲的心口,直说:“前儿那么逼我,把真心话吐露了,不是说了只听听而已吗。”
“入耳,走心。就办了。你的话,从来不能只是听听。只要朕有,而正好你要,都给你。”
洛长安将手压在剧烈跳动的心口。
帝千傲将下颌搁在她的项顶,他耐心地将她手上的护甲一一摘下随手掷在一边,她细嫩的芊芊玉指便露了出来,肌肤上面被护甲压了红印,他又将她项上沉重的凤冠也取下,随手扔在案上,她顿觉项顶一轻,双手也解放了。
“往后,和朕过布衣寻常日子吧。今日起停了你的月奉,一月一千两就没了。日子清苦。长安,下皇田别院吧,木栏田垄,晚霞炊烟。你自幼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我们都是第一次做布衣平民。”
洛长安心中好软,眼眶很酸,如果父母健在,她一定会带他见父母,向父母介绍这是自己的丈夫,无关门楣,无关身份,他只是她的丈夫,“好。木栏田垄,晚霞炊烟。”
帝千傲又微微笑着:“嗯,还有你的满月,不住金屋了,朕会亲手给它做个木屋。槿禾,槿风会在皇后随手播种的花丛子里寻宝,或是白色的蒲公英,或是半干的蔷薇花骨朵。我们可以在田垄散步时讨论肚子里宝宝的名讳。尽情做自己吧,长安,有朕在,有朕在。”
洛长安几乎泪至失声,铜镜里,自己项上除去了沉重的饰物,手指也不再禁锢在坚硬的护甲里,那定格在二十八岁时的容貌,轻松,释然,返璞归真,她依赖道:“相公,相公......”
刘勤看着帝君与妹妹心心相印,并且听见帝君为妹妹排除万难只为许她一个温情的家,心中不免大动,妹妹从来注重亲情家庭,原他以为帝王无情,但帝君这人...真男人,真情种,“药童,爷安胎药呢。端来!”
“好嘞!”药童便折身去端安胎药去了。
帝千傲摆摆手示意海胤速去传旨,拖延片刻只怕生出意外。
海胤步出外厅,外面青蛮、康梦战事正酣,其余众妃观战兴致正浓,大抵在康梦拾了拳头要砸青蛮眼珠时,海胤清着嗓子道:“圣旨到!”
众妃正在沉迷战况,蛮儿梦儿的输赢比海公公吸引人多了,竟全无反应。
海胤戳了戳周贵人的肩膀。
周贵人不满意的回头瞪了一眼,“干什么...啊啊?海公公!!”
她语气原并不客气,以为是后面姐妹说她挡住其观战了,谁知回头一看是帝君身近的大公公,吓得连语气都变调了。
海胤礼貌道:“贵人,我可以借过一下吗?”
“当...当然可以!您请,请....!”周贵人点头如捣蒜,她忙将路让开,帝...帝君也来了吗?
海胤就跟比赛似的从周贵人让出的空子里挤进了擂台中心,见缝插针般地往后宫武功第一高手康妹的耳朵根子前说着悄悄话:“给你说个秘密,帝君来了有一会儿了,表演够了就停吧,大姐大。”
康梦耳根子一热,脑中轰一声炸了,扭头就见是海公公在和她说悄悄话,马上把拳头松开,温柔地摸着青蛮的脸,生怕教帝君看见她这种暴打青蛮的彪悍形象,“青蛮妹妹,如何不小心跌倒了呢?姐姐扶你起来。”
青蛮冷笑:"你骑我身上,我怎么起来?!"
“帝君到了,尔等在龙寝打得满地金步摇,成何体统!简直乌烟瘴气!妖气冲天!风气败坏完了!”海胤嗤地一笑,而后严肃道:“圣旨到,众妃接旨!”
哗!
帝君来了?!
震惊!
天啊,我们居然为了看打架,错过了看貌美如画的帝君!扼腕!
众妃纷纷跪了。然后恭敬地看着主座上,结果发现....帝后都不见了!
方才或参战或观战,太欢实,竟没注意到帝后人去哪里了?
康妹头发乱得像鬼,青蛮不但头发乱得像鬼,还是一只鼻青目肿的鬼。
康梦拢了拢自己的发丝,问道:“公公,帝君看见我们...嬉戏了吗?”
青蛮也忙道:“对,我们在嬉戏。”
海胤笑道:“帝君看见了,还夸你们......说是刀光剑影,受了刺激云云。”
刀光剑影是夸人的吗?受了刺激听起来也不大像褒奖。
康梦窘红着脸道:“公公,您手里是什么圣旨呀?”
海公公道:“是休书。”
康梦一怔,“是休青蛮的吗?”
“对。”海胤顿了一顿。
青蛮立时脸色一僵。
康梦则面露喜色,得意极了,"活该!这下不用愁侧门搬不进你的梳妆台了!"
海胤又道:“还有休你。高手。”
康梦脸也僵了:“......啊?”
海胤轻轻一咳,“你堂哥知道你在宫里做妃子吗?”
康梦摇头,“他应该不知道吧,他不大问我家女子们的事。”
海胤颔首,“怪不得。”康庄在金銮殿举双手双脚赞成帝君休妾呢。
众妃高兴了,一下休俩刺儿头,竞争又少了。
海胤又道:“还有大家。全休!全休!全休了!”
众人:“......”
海胤温和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453章 她笑起来,真好看
众人心想早知道就不看康、青二人‘战斗’了。那样就不会惹帝后不快以至于被休下堂了。呜呜。
康梦最勇敢,问道:“为什么休我们呀?”
“为什么?你需要点自知之明。”海胤低低笑了笑,“来人,搬一面大镜子来!”
“是。”宫人即刻去偏室四人合抬了一面大镜子来,放在厅前,瞬时间七十二妃皆在镜中呈现。
海胤稍稍挪了步子,“小主们,照照镜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