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骜面容一僵,忽而开心笑道:“我明白了,皇上是让我们一起审理冯观,这个安排不错,我喜欢!”
姜云初知晓他不信,将圣旨递给他,转头用眼神示意甘十九:“十九,将冯指挥使带回诏狱。”
江骜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姜云初,原本是欣喜的,如今意识到她只为冯观而来,顿时满腔急怒,心感觉被要命的毒蛇咬了一口,毒液在胸口凝结成了凛然的冰霜。
他不想被人看轻、看笑话,更不想被人察觉自己疼痛所在,厉声怒喝:“不许动!”
走到姜云初跟前,他嘴角吟着一抹令人悚然的笑意,打起官腔道:“此案臣已查明,就不劳烦公主了,待犯人签字画押,臣自会禀报圣上,还请公主待字闺中,等待出嫁之日吧!”
第75章 [VIP]
“若本宫非要将人带走呢?”姜云初面无表情道。
江骜用警惕的视线, 愤怒的目光审视着她,忽而咧开嘴, 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觉得透着一股阴森味儿,令人毛骨悚然。
笑够了, 他仿佛成了一块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的滚刀肉,面容难掩骄厉,道:“笙笙,我从前不知你竟是块硬骨头,这样的你有意思多了。”
姜云初见他那双眼红得仿佛要滴血整个瞳仁都泛着幽幽血光的红, 诡谲犹如妖邪。
在瞥见的瞬间, 心跳骤然失控, 头脑开始变得混沌。
就在那一刹那, 对方捉住了她的手腕, 一把将人拽过来, 紧紧掐着她的腰。
手腕上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欲想挣脱, 无奈对方手上的力度加大, 抓得更紧。
“公主!”甘十九与十三惊叫一声,抽刀欲想上前,而东厂番子亦拔剑相对,与其对阵, 一时之间彼此无法只能按兵不动。
被绑在刑架上的冯观看过来的眼光也毒辣:“江骜, 放开她, 你找死吗?”
江骜置若罔闻,只是漫不经心地告知姜云初一个事:“笙笙, 你可知,昨日我离开王宫,在前往北镇抚司的必经之路,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他要杀我,可惜失败了。”
姜云初闻言,眼皮狂跳,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江骜喜欢她的眼眸里印着自己,满意地笑道:“你放心,短期内我是不会杀他的,毕竟他将会是我的大舅子。可当年若不是他自作聪明地替你举办招亲,我们也不会错过彼此,所以我得给他一些惩罚。”
姜云初心里咯噔一声,却紧攥着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我要见兄长。”
江骜伸手,一如从前那般温柔地替她将几缕青丝拢到耳后,微笑道:“相逢不如偶遇,眼看正午,不如找个酒楼,本座请你吃饭?”
姜云初后退躲避,目光通红地盯着他,一股强烈杀意混着血腥气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疼得她想要剁碎眼前之人。
可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是摆明了非要吃这顿饭,不去也得去。姜云初不怕与他独处,怕自己一时没忍住,不计后果地向他下手。
手也是要下的,但不能鲁莽行事,兄长还在他手里,不能在这里乱了分寸。
在深呼吸中她慢慢松开刀柄,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冷淡的笑意:“吃完了,便可见兄长?”
江骜拥着她的肩,亲昵地笑道:“当然。”
姜云初看向冯观,冯观挤出凄厉至极的哀嚎。她感觉心里揪了起来,将视线转移到江骜脸上,张口道:“冯观得带回诏狱。”
江骜挽起她的柔夷,摩挲着轻叹:“笙笙啊,鱼与熊掌焉能兼得,兄长与冯观,你得二选一。”
姜云初向甘十九打了个眼色,转身淡然道:“那就走吧。”
言毕,她转身与十三率先离开,甘十九领着锦衣卫依旧留在原地与东厂番子对峙。
江骜傲然向冯观挑了挑眉,面露得意之色,无视那群锦衣卫,越过他们跟上姜云初。
冯观气得咬牙切齿,怒瞪石勇,吓得石勇手一哆嗦,刑具掉在地上。
他想到上回江骜欲对姜云初行不轨之事,心急如焚地向甘十九吼道:“十九,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过去护着人、那厮若敢碰你家少夫人一根手指,剁了他!”
甘十九却越过那群东厂番子,轻叹道:“大人,不是卑职不听你的,而是少夫人刚才命令卑职在这盯着你,让你老实点,防止你乱来!”
冯观在刑架上剧烈挣扎着,犹如雄狮怒吼:“胡说八道,她分明是担心我的安危,让你留下来保护我。”
石勇吓得倒退一步,甘十九却像存心刺激这头怒狮般,愣怔道:“是吗?卑职完全看不出来呢!”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这以下犯上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果然,身为主人的指挥使大人怒得杀气腾腾:“甘十九,不想看到明天的日出是吧?好,我现在就杀了你!”
气氛忽地变得剑拔弩张,众人忙转过头紧盯着,生怕下一刻这人挣脱出来杀人。
想当年这人单枪匹马怒杀一千敌兵,战□□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当上了指挥使后手段更是狠辣,凡是落到他手里的人,脱一层皮都算是轻的。今日他虽落难,可难保他深藏更厉害的能耐!
甘十九将众人的颤颤巍巍落在眼里,冷然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大人要杀我,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电光火石间,他飞身将手中的刀甩过去,毫不犹豫。
众人莫名地紧张起来,一时之间摸不透这主仆二人为何突然互相喊打喊杀,只下意识地盯着那刀,凝神屏气。
只是,刀飞往冯观时,并未如他们想象那般让冯观血溅一身,而是像在跳回旋舞般在人周围旋转一圈。
冯观仰天长啸,积蓄已久的强劲内力不断暴涨,在脸色充血那刻,轻而易举地挣脱捆绑自己的绳索,飞旋的刀仿佛会认主般,轻易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事情发展得出乎意料,众人还在愣神,久未做出反应,直到石勇发出一声惨叫,他们才恍然大悟。
这主仆二人哪是在翻脸,分明是在做戏给他们看,混淆视听,趁机解救对方!
“不好,犯人要落跑!”一名东厂番子惊叫一声,正要张嘴号令众人前去捉拿,却被冯观甩出去的刀结果了。
“说谁是犯人呢?长着一张嘴都不会说话,还是重新投胎做人吧!”冯观转动了一下脖颈,扭动了一下手筋骨,神色漫不经心。
随着话音落下,那名东厂番子倒地而亡,眼珠还没来得及闭合,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就这样被杀了。
东厂番子看到同僚被轻易杀了,江骜不在又显得群龙无首,顿时变得人心惶惶。虽个个刀剑对准冯观,但总盯着人畏惧地后退着,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他们在场之人不过一百来人,对方可是在战场独自怒杀外族战士一千的阎王战神!
冯观转身走到桌案旁,随手拈了个话本册子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给你们两个选择,睁眼看着本大人离开,还是闭眼等本大人离开,选吧!”
东厂番子面面相觑,而甘十九带着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趁机向冯观围拢,用语言来煽动他们的心:“诸位同僚,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的掌印大人明知指挥使大人的实力,还扬长离去,是因为他已经舍弃了你们,对你们的生死无所谓。我家大人仁慈,肯放你们一马,你们还不速速离去?”
东厂番子面面相觑,冯观着急去找姜云初,懒得理他们,径自离开,而他们也无一人前来阻拦。
江骜说是去酒楼吃饭,其实口中的酒楼不过是私家园子,酒案设在临水的露台,席间请了位年轻清俊的琴师,远远坐在青松下操琴,颇为诗情画意,清新典雅。
不得不说,江骜在这点上甚得姜云初的欢心,她就爱这种格局,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欣赏不来。
“喜欢吗?”江骜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讨好道。
姜云初看了一眼茶水,并不动手,只是淡然讽刺:“你人变了许多,在附庸风雅方面倒是一点没变。”
江骜置若罔闻,见仆人上菜,笑着讨好道:“快尝尝吧,都是你爱吃的菜,这都是一品楼的大厨做的,我知晓你素来爱吃,特意重金将人从南陵城请来!”
姜云初并未动筷,而是轻轻敲打着玉酒杯,意有所指道:“那是从前,人会变的,如今我不爱了。”
江骜大笑,虚虚敬了她一杯:“既然他做的膳食你不爱,那也没必要再做大厨了。”
说着,眸色一凛,说着令人惊悚的话语:“玉芙蓉,将厨子的双手砍下来。”
“不许去!”姜云初怒然起身。
玉芙蓉停下脚步,看向江骜,江骜不理会,只是拿起筷箸,将一块牛肉夹过来放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江枫眠!”姜云初举起酒杯将酒泼向他的脸,气得满脸通红,“就因为我不喜欢吃厨子做的菜,你就砍人家双手,那我不喜欢你的手刚才碰我,你是否也可以废了它们?”
玉芙蓉冷眼旁观,江骜哂笑:“可以,只要你喜欢。”
话音刚落,方才还拿来夹菜的筷箸被他用力一握,猛地插进他放在桌上的手掌上,顿时血液溢出,熏染了桌面,触目惊心。
姜云初不曾想到会变成这般,盯着插着筷箸的手掌,汩汩而流的鲜血刺得她心如寒冰,只感觉无尽地冷意。
曾经矜贵温柔的贵公子,如今竟变得如此狠毒,连对自己都这般冷酷,这人的心,只怕是早就死了。
江骜站起身来,从手掌上沾了些血,笑着伸向姜云初:“我的血是热的,不是冷的,这边是我对你的爱,喜欢吗?”
姜云初吓得赶紧往后退,只觉得眼前男子的笑容诡异又邪魅,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叫人惊骇。
她神色淡漠道:“江公子的狠毒,叫人望尘莫及。”
江骜还没摸透她的言下之意,干脆不吭声,等她继续往下说。
姜云初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了话锋道:“你为何杀了路吟霜,她是这世上除了江夫人,最爱你的人。你不应该杀她的。”
“最爱我?”江骜反复琢磨这三个字,忽然捧腹大笑,仿佛听到了许久没听过的笑话般,笑到连泪水都溢出了,“哈哈哈哈……”
姜云初面无表情地听他笑完。
狂笑过后,江骜面目狰狞地嘲讽道: “她的爱,就是得知我会一辈子当傻子,就恬不知耻地勾引别人,对方还是个太监,如此不贞洁的贱人,爱我?她不配!”
姜云初不曾想还存在这般惊人内情,愕然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从那嗜血的眼神里看出几分悲凉。
以这男人高傲的个性,这的确是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但她了解路吟霜,这女人爱江骜爱得疯狂,连最好的闺中好友都能害,是断不会移情别恋的。
想到王振与眼前这男人长得极为相似,她猜测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将感情转移到与你相似的王振身上。她只是想从你身上获取一丝爱意,即便是与你相似的王振给予的,她都甘之如饴。她由始至终爱的是你。”
江骜冷冷道:“不可能!”
姜云初冷然相对:“试问一个女子不爱,又怎会忍受夫君在成亲当日让她成为全城的笑话,在得知夫君在外沾花惹草后,还夙夜贴身照顾痴傻的他。如今不问缘由便判定她背叛你,还如此残忍地杀害她,未免太过薄情,太过狠心!”
她每说一句,都把后槽牙咬得愈紧,一字一句如同利刃般插在江骜的胸口,残酷地提醒他,他杀了最爱他的女人!杀了不该杀的人!
江骜被刺激得简直快到崩溃边缘了。
他挥手斥退席间所有侍从,起身一步步逼近:“你这样跟我说,有何意义?你是想利用我对那个女人愧疚,让我放弃你?我告诉你,不可能!”
姜云初看着痴狂的江骜,清冷的眼眸忽然变得哀伤:“江骜,若你当年能对我有这份执着,该有多好!”
“我知晓当年是我负了你,以你的性子,绝不回头,所以,为了能够重新跟你在一起,我只能不择手段,只能威逼利诱。”江骜倾身靠近她耳畔,轻声道:“笙笙,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逼我的!所以,你没资格指责我!”
“你这人——” 姜云初的手指抽搐似的抖动了一下,随即紧紧捏住裙摆,“真是无可救药!”
她不想在与这人在此多费唇舌,兄长落在这人的手里,也不知要遭受什么罪,有些心急地催促道:“如今饭吃完了,你带我去见兄长吧!”
江骜木然看着那一桌子的菜,那是他用来讨好姜云初的全部心思,姜云初却始终看都不看一眼,这让一向自信的他深受打击,产生莫大的恐慌。
见姜云初蓦然转身离去,他焦虑不安地从身后紧抱着她,哀求道:“笙笙,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舍弃我,丢下我!”
姜云初紧蹙着眉,双手用力扯开他的手:“你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江骜执着地紧抱着,嘴里嘟囔:“我知晓我不该杀你父王,可他不死,你就要嫁给冯观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次嫁给这混蛋,我无法忍受。我知晓我不该对皇帝投毒,可一想到与我争夺心爱之人的是个多么至高无上、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男子。对方甚至不用动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把我碾成尘埃,我就怕极了!他那般尊贵无俦的身份,想什么样的人得不到?为何非要跟我抢女人呢?是他活该,该死的!”